听到了朱翊 的話語,咯吱一聲,房門被打開。
一群小太監都提著食盒小心翼翼的魚貫而入。
每一個食盒都只盛放一道菜。
“奴才叩見殿下,殿下萬福金安。”看到剛剛換好衣袍的朱翊 ,尚膳司的小太監們躬身行禮。
“免禮吧。”朱翊 看著小太監們說道。
“謝殿下。”
說完,一個個小太監就把食盒的蓋子打開。
“殿下,這是尚膳司給您準備的早膳。”為首的一個小太監說道。
“今天怎麼不是母後來給孤送早膳?”朱翊 在桌前坐下,漫不經心的問道。
“奴才也不知道……管事的楊公公一大早就把奴才們喊了起來……”小太監唯唯諾諾的說道。
紅燒乳鴿,清蒸鹿尾,金絲燕窩,白玉參湯……
朱翊 看著這桌反常的早膳,感嘆道︰“這也是為了孤下了血本了。”
“就這七八道菜,少說也得幾千兩的銀子,有點浪費嘍。”
旁邊侍候的高興安不住打著眼色。
“怎麼,大伴想要嘗嘗尚膳司的手藝?”朱翊 笑道。
高興安一听就渾身一顫,就要作勢跪下,“殿下……奴才怕是無福消受啊……”
“別跪了,你不想吃還不快找只貓貓狗狗的回來?”朱翊 說道。
高興安如蒙大赦,“是是是,奴才這就去找。”
說完,高興安就忙不迭的跑出了房間。
尚膳司的小太監看著朱翊 一口不食,又沒有讓自己把飯菜撤走,有些不安。
“尚膳司的楊公公可是何許人?”朱翊 像是不經意提起一般,向為首的小太監問道。
“啟稟殿下,楊公公是尚膳司的老人了,從小的進宮起,他就在尚膳司做事了。”小太監忙回答道。
朱翊 點了點頭,一個小太監連宮門都出不去,謀害自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麼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那個尚膳司的楊公公了。
朱翊 心里正想著,高興安急慌慌的拎著一個黑布蓋著的小籠子就走了進來。
“殿下,這宮中的貓貓狗狗都是貴人們養著的,奴婢實在是尋不到,看著就這麼一籠小鼠,就帶了回來。”高興安擦了擦頭上的汗,說道。
揭開黑布,朱翊 就看到籠子里有幾只白色的小老鼠在吱吱吱。
小白鼠?
“怎麼會有這種小鼠?”
“殿下有所不知,這小鼠身白祥瑞,原為寺廟里的祭祀之物,宮中也有貴人喜歡這個。”
“但小鼠一窩一窩生的太多,倒也四處送給無趣的內侍養著。”
听到了高興安的解釋,朱翊 點了點頭。
“你們先下去吧,等孤用完早膳再叫你。”朱翊 對著尚膳司的小太監們說道。
“是,殿下。”
隨著房門又一次被關上,朱翊 深吸一口氣,夾了些肉菜扔到了籠中。
幾只小白鼠一看到有食物,就吱吱吱的搶奪,很快就把食物吃完了。
看著小白鼠把食物一點點吃完,高興安的心中忐忑,額頭更是隱隱滲出來冷汗。
起初,小白鼠還在歡快的在籠子里亂竄,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竟然都橫七豎八的躺在了籠子里,一動不動。
見到這個場景,高興安直接癱倒在地。
他十幾歲入宮,看著後宮三十多年的爭斗。
成了了潞王的貼身太監之後,高興安原以為遠離了那些巨大的漩渦,但如今,真的有人在潞王殿下的早膳里面下了毒。
“殿下,快把這個事情告訴太後娘娘吧……現在太危險了……”高興安顫聲說道。
“不可,現在怎麼還能給母後添堵?”朱翊 搖了搖頭說道。
“先去把人帶回來,沒有確切的證據之下,就給天家的親情,留一層遮羞布吧。”
“你找幾個小太監,去尚膳司,把那個楊公公帶來,孤有事要問他。”朱翊 再度坐下說道。
“殿下……”高興安還想勸些什麼。
“按孤的命令去做。”朱翊 的眸子開闔之間已經有了絲絲冷意。
“是。”看著眼前的朱翊 ,高興安只得去做。
高興安離開之後,朱翊 的臉色變得陰晴不定,真的有人下毒,想取自己的性命!
那會是誰?
自己得罪了誰?
答案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皇兄,孤真沒想當皇帝,你為何真的想置孤于死地?”
這一刻的朱翊 ,只能再搏一搏了。
“皇帝廢立之事,有誰牽連進來了?”朱翊 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拿起筆在宣紙上畫出思維圖。
李太後,萬歷皇帝,馮保,張居正……這幾個重要的人物,還有誰呢?
“如果我是萬歷皇帝,在如此的情況下,我會去仇恨誰?”
“李太後和我自然是首當其沖。”
“馮保!自己信任的大伴,不僅告密,還把禪位的聖旨拿了回來!”
“對,聖旨!”朱翊 靈光一現。
“擬旨的內閣次輔張四維也會被狠狠的記恨住。”
“如果我是萬歷,那麼就必須要抓住李太後和張居正,這二人的態度最能決定皇位的歸屬。”朱翊 一點點的代入萬歷皇帝的視角。
“萬歷皇帝所痛恨的人,就是我的助力。”
“馮保在內宮,張四維在外廷。馮保有李太後和張居正兩顆參天大樹靠著,現在一定是沒有那麼著急。反而是張四維,此人完成了禪位詔書,就等于站在了我這邊!”
“接下來,張四維必定有動作!”
“所以說,外廷不必擔心,必然會有人為孤搖旗吶喊。”
“關鍵就在這內宮的馮保和李太後。”
“如果說高興安那邊順利,將姓楊的太監帶回來審訊出什麼證據,到關鍵時刻給予萬歷皇帝致命一擊!”
“如果不順利,那就把馮保綁上船去!”朱翊 仿佛是一個窮途末路的賭徒,精打細算著自己寥寥無幾的籌碼。
“殿下。”高興安垂著頭回來了。
“人呢。”朱翊 放下筆問道。
高興安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奴婢無能,去的時候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嗯?”朱翊 皺起眉來。
“那個尚膳司的楊公公,已經在自己房中,懸梁自盡了!”高興安說道。
“果然啊,怎麼會留把柄給我們?”朱翊 苦笑道。
“快起身吧,不怪你。”
“今日之事,不許和任何人提及,包括母後,明白嗎?”朱翊 說道。
“是,殿下。”高興安起身回答道。
“主人,這是張首輔給皇上的密奏。”拿到密奏的徐爵第一時間就來到了馮保的住處。
剛剛換好衣服的馮保沒有接過密奏,“張先生我是信得過的。”
“昨日我去內閣,張先生還假托生病避退。”
“今日他就給皇上寫了密奏,恐怕是皇上有求于他啊。”馮保唏噓道。
“主人……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徐爵捧著密奏小心翼翼的說道。
“但說無妨。”馮保端起下人剛剛沏好的茶,輕輕抿了一口。
“主人,您是陪伴了皇上多年的大伴,此事一出,皇上竟然完全沒有知會您……恐怕,您是被皇上記恨了。”徐爵說道。
馮保放下手中的玉脂茶杯,嘆了口氣,“咱家如何不知會被皇上記恨?”
“但識時務者為俊杰。”
“咱家名義上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東廠提督,但終歸是皇家的家僕罷了。”
“而這紫禁城真正的主人,就是慈聖太後。若是被她責罰,失勢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馮保說道。
“如此做也不過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
“那這密奏……”徐爵猶豫道。
“張先生的密奏我們扣不下來,就安排個小內侍送到奉先殿那里吧。”馮保擺了擺手。
“主人,您覺得這……”徐爵指了指天上,“的位置是否有變?”
馮保沉吟了好一會兒,“咱家也不知。”
“若是皇上度過這次危機,咱家還得費心去修復關系……”
“若是潞王即位……那咱家和張先生的權勢,還能再延續個十年八年的。”
“靜觀其變就好啊。”馮保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是,主人。小人這就去奉先殿。”徐爵再度躬身離開了。
佛龕之前的李太後,雖然口中還在念著佛經,但是玉手緊握著佛珠而失去節奏的一顆顆珠子,顯示著李太後心中的不平靜。
“娘娘,皇上已經在奉先殿跪了一整夜了。”李太後的貼身宮女輕聲說道。
听到這里,李太後沒有說話,但是手中已經停住了轉動佛珠。
長嘆一聲的李太後緩緩睜開了眼楮,“翠玉,你說……”
“罷了罷了。”剛剛想要說些什麼的李太後忽然意興闌珊起來。
跟隨李太後多年的翠玉,自然是知道李太後此時的心里一定是十分矛盾,但她一介下人,什麼都不能說,也什麼都不敢說。
萬歷皇帝無論如何都是李太後的兒子,就像是張居正所說,舐犢情深天家也不可免。
現在的李太後就隱隱有些後悔,之前一氣之下就要廢掉大兒子的皇位,以後自己的鈞兒當如何自處?
听到自己的兒子在奉先殿前跪了一夜,李太後自然是心疼不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