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二扶正系統(快穿)

214、侯爺打臉寶典(二十二)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南斐重璃 本章︰214、侯爺打臉寶典(二十二)

    ;  盡管心中疑惑這邵府公子, 怎的就忽然看上閉門不出的錦玉,然而如今連最令她憂心的錦玉也有了歸宿, 于氏自然是欣慰不已, 哪里還會深想更多。

    馮媽媽帶著幾個侍女邀冰人入堂屋敘話,冰人也未推辭,親親昵昵攙扶君起錦玉,扭著腰跨過門檻。

    春芷粗略數了數院中擺放的箱子,嘖嘖奇道:“那邵府的公子也是個奇人, 以往玉姑娘風頭正盛的時候不來求娶,如今她名聲掃地, 他卻遣人上門提親……真是不走尋常路……”

    八王爺生辰宴之前, 謝嫣並非對邵府之事沒有半點耳聞。于氏中意邵府門風,也喜歡年少成名的邵捷,不止一次對她提起此人。

    只是老太妃始終認為邵祭酒出身寒門, 邵府本不是什麼世家大族的嫡支,而錦親王府怎麼說也是權傾一方的皇室宗親。人比人氣死人,這麼一比較, 則顯得邵府門第低微,是以府里連帶著也無人再提邵捷了。

    門當戶對的道理, 對于邵府這樣的大戶人家來說,不會不明白,可邵府沉寂許久,忽然托冰人上門說媒,此舉就顯得頗有深意。

    要說邵捷心儀君錦玉良久, 因著心上人出身太好,唯恐被錦親王府推拒,故而一直密而不發,現今正逢君錦玉無人婚配,才貿然踏出這一大步……倒也是能夠說得通。

    眼看著好感度也差不多滿格,少了君錦玉摻和一腳,劇情或許能更快速地進行下去,這麼一想,謝嫣步伐立時輕快許多,遂跟著于氏一並入了堂屋。

    君錦玉面上仍是一派近乎麻木的冷淡,冰人再次觸上她臉頰,她眼底有厭惡的情緒一閃而過。

    只不過是厭惡擅自對她動手動腳的冰人,還是議親的對象,這就無人得知了。

    老太妃由肖媽媽攙著坐進上首的檀木靠椅里,听著冰人的奉承,一張臉早已笑開了花,打量君錦玉之余,不由得又多了幾分贊賞與寬慰。

    嫣丫頭的這樁婚事,眼看著就走到了遙遙無期的死胡同里。君恪闖下大禍,只怕容太後那頭也隱隱約約听聞一二,為免得錦親王府的聲譽落人口實,也只得暫時擱置了嫣丫頭的婚事。

    府里的姑娘一個是不能嫁,一個是嫁不出去,老太妃原先還愁得很,猜測錦親王府怕不是也要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如今柳暗花明又一村,嫣丫頭這里走不通,倒是被她冷落多日的錦玉,竟不知怎的對了邵捷的胃口。

    本來憑錦玉定州鏢門女的身世,嫁給世家庶子做正室也很是抬舉,何況她又在賞菊宴上自毀清譽,這樣一來,願意登門求娶的人家更是少之又少。

    本以為自小親自精心教養的姑娘就此也算毀了,不成想半路莫名殺出個八竿子打不著、硬要娶錦玉的邵捷。

    老太妃在此之前有些瞧不上邵府的門第,然而若將錦玉許給邵捷,也是高嫁。她正愁著府里姑娘的婚事,這頭就忽然蹦出個妥帖的人選,焉有不應的道理。

    話是這樣說,只是邵府乃是朝中中立之流,為不給君恪的大業另添麻煩,這求娶的來由還是打听清楚些更好。

    老太妃端著滾燙茶盞不緊不慢抿了一口,銀白發絲用篦子□□攏在耳後,鬢發間簪著一套八寶頭面,熒熒淡光投射到臉上,越發襯得面容不怒而威。

    “我們錦玉自小就是個謹言慎行的好姑娘,況且王府與邵府素來沒有交集,不知邵夫人如何就看中了我們玉兒……”

    冰人听聞“謹言慎行”幾個字眼時,嘴角的笑容有一瞬的抽搐。

    誰不曉得京中近來事關錦親王府的閑話頗多,市井百姓皆知曉,錦親王府半年前查出養了十七年的姑娘並非親女,好不容易將親姑娘從外地接了回來,這在府里過慣了好日子的養女卻一個勁地作妖。

    這養女險些挖坑害了名正言順的嫡女不說,最後卻聰明反被聰明誤,竟活活將自己埋了進去。

    這麼個心機深沉的姑娘家,不論放到哪座府邸,都是要受人唾棄與白眼的。

    只是邵府那位年少得意的邵公子,前段時日茶飯不思,無故害了相思病。

    邵夫人撞見他曾握著一本手札,看那字跡像是閨閣女子所寫,旁敲側擊許久才問出來,原是他思慕錦親王府那位心術不正的養女。

    邵夫人本是要絕了他這份心思,誰知邵公子卻因憂思過度,再加上平日甚少進食,由此氣血空虛生了病。

    邵公子甚至病中也是郁郁寡歡,邵夫人念及邵府就邵捷這麼一個獨苗,再是有天大的不願,也不得不咬牙遣她來走這一遭。

    冰人心底里實則瞧不上這位養在錦親王府的玉姑娘,小小年紀心思重也就罷了,偏偏還藏得一手勾人的好手段。

    從前沒听聞不近女色的邵捷思慕過誰家姑娘,不想情竇初開喜歡上的,竟是這種姑娘。

    所幸邵府包的賞銀豐厚,玉姑娘名聲在外頭那樣難听,錦親王府大抵對這樁婚事也是極其滿意,兩邊打點下來,定有不少好處。

    冰人甩甩頭,隱去眼底的鄙夷,迎上老太妃探究的目光,神態越發謹慎恭謙起來。

    “錦玉小姐自幼熟讀詩書經文,一手好字更是名滿京城。這等明珠自然有才子心儀,邵公子仰慕錦玉小姐才名已久,正逢小姐沒有婚配,便斗膽遣奴過來一趟。”

    老太妃嘴邊的褶子里有掩藏不住的笑意,她沖肖媽媽打了個手勢,肖媽媽旋即奉上一包銀兩。

    老太妃將荷包塞進冰人手中,微閉了雙眼道:“既然兩個小輩這般有緣,我也不阻攔他們。煩請二娘回去稟明邵夫人,這樁婚事我們王府就此應下了。”

    冰人喜滋滋接了賞銀,滿心滿眼都是歡喜:“應該的應該的,奴回去就稟了邵夫人,也好將二位的婚期早日定下。”

    肖媽媽送冰人出府時,府前仍舊聚了不少百姓,見著她們出來,便十分識趣地四散走開。

    管事婆子親自清點了那些箱子,倒是嘖嘖嘆了兩句。

    看不出邵府那等清廉門第,府中庫房里竟有這樣多稀罕的寶貝。

    君錦玉就帶著幾個婢女候在一旁,盯著下人清點聘禮的動作怔怔出神。

    連謝嫣經過她身側時,她甚至也未察覺。

    謝嫣掃過那些上了紅漆箱子,莞爾一笑,轉頭便回了景梅苑。

    若是君恪得知此事,府中還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風浪。不過左右出嫁的不是她,謝嫣也懶得管旁人閑事。

    踏著瀲灩光暈步入景梅苑,容傾正攏了一把碎石子,有一下沒一下往院子里的水潭投去。

    這個時節,天氣冷得很,水潭也早已結上厚厚的一層冰。

    他力氣用得不重,看似也有些漫不經心,石子落在冰面上,砸出“叮叮當當”的圓潤聲響。

    听聞謝嫣漸進的步伐,他抬眼沖謝嫣緩緩翹起唇角,眼中恍惚凝著揮之不去的霧氣,直將他眸光也掩映得朦朦朧朧,一如台階上拓印的斑駁光影。

    謝嫣有些不太自在地將目光移至別處,略微清了清嗓子:“上門求娶的是邵祭酒的獨子,太妃已經做主接了帖子,想來常錦玉的婚期不久就要定下。”

    容傾神色間有一剎那的怔然,謝嫣捂著嘴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她嫁出去也好,省得在府里整日閑得沒事干,伙同君恪算計我。”

    容傾立刻明白她的言下之意,眉間綻出的笑意蔥蘢濃郁,似漾在初春潭水里一捧化不開的嫩綠牙尖,黏得人目眩神迷。

    君恪平素不苟言笑,即便善言辭,五官也不比容傾生得這樣勾人。謝嫣身後的丫鬟何曾見過這等容貌儀表出眾之人,紛紛紅了臉,個個面紅耳赤垂著頭不敢再看。

    謝嫣仰躺在臥榻里,陽光透過樹枝間的縫隙,暖洋洋籠罩全身,她曲起膝蓋閉上眼楮,感受冷意正一點點從體內散去。

    謝嫣小憩的這陣功夫里,君恪不曉得從哪里听來了消息,甫一下朝便火急火燎往府里趕。

    待馮媽媽入了景梅苑,引她去前院一趟,謝嫣邁進堂屋,瞧著氣得唇色發白的于氏,謝嫣心下一緊,悄悄問馮媽媽道:“這是出了什麼事?”

    “這府里的一個個莫不都是瘋了不成,”馮媽媽一個勁地搖頭嘆息,眼底滾出幾滴清淚,“邵府這樁婚事可是玉姑娘求也求不來的一樁好姻緣,換做其他府上的,指不定私下多滿意,可小王爺卻堅決反對這門親事……方才王妃不過斥責他幾句,他便拂袖而去,可把王妃氣得不輕。”

    謝嫣眉梢一動,眸底光華流轉:“怎麼,兄長竟不滿意邵家公子?”

    馮媽媽面露難色地搖了搖頭。

    眼下這個情況別人是看不出來,若謝嫣也看不透,那就白瞎她看了那麼遍的原世界劇情。

    從前君恪是偏幫君錦玉,繼而為了她絞盡腦汁算計自己,如今越發變本加厲,連君錦玉的親事都要阻攔。

    事情陷入這般境地,莫不都因著君恪已然對君錦玉動了兒女之情。

    謝嫣思索片刻,上前挨著于氏坐下,緩聲勸慰道:“那邵府與王府向來沒有什麼來往,兄長也是擔心錦玉所托非人,情急之下才出言頂撞了母妃。”

    “嫣嫣你不必替你那沒良心的兄長說話,”于氏眼底躥起兩簇怒火,她拍案喝道,“邵捷有哪里不好?我早已四處打探過,此人潔身自好,家中爹娘也十分恩愛。我且將丑話說在前頭,若非邵捷思慕錦玉多年,這樣的夫婿本就輪不到她來嫁。你哥哥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難不成還要將錦玉賣給那些紈褲子弟以換取一個前程?這逆子,竟為了自己的大業,將你們一個兩個都往火坑里推!”

    謝嫣估摸于氏壓根沒將君恪待君錦玉的心思往男女之情上想,倒也未戳破,有些猶疑道:“兄長與錦玉自幼一起長大,對她的愛憐自是我不可比擬的……兄長行事一向有主張,應當不會將她往火坑里推……”

    “他自有主張?”于氏冷笑著望向門檻,“所以就能算計你麼?嫣嫣你也不必好心替他開脫,這樁婚事由母妃與祖母說了算,若他還要插手阻撓,就不要怪我絕情。”

    于氏雖然性子和軟,然而一旦硬氣起來,便比常人要狠心得多。

    謝嫣深知她的脾性,也不擔心君恪那邊會討得什麼便宜。

    管事將邵府下的聘禮一一清點仔細後,就著小廝搬入了庫房中。

    君錦玉踏著沉重的步子撥開月洞門上懸掛的簾子,心事重重入了內閣。

    她心不在焉去喚周媽媽點上燈燭,暗影重重的角落里,忽然傳來一聲暗含薄怒的質問:“錦玉,你是何時與那邵府的小子有了首尾?”

    火苗舔著燭芯猛地躥上來,借著燈火照射,君錦玉看清坐在桌案另一頭的身影。

    她驚得打了個寒顫,失聲道:“哥哥——”

    君恪輪廓極深的臉龐上沒有多余的表情,一瞬不瞬盯著她的目光,猶如一只正虎視眈眈盯著獵物的豹子,瞧上去就令人遍體生寒。

    君錦玉甚少見他對自己流露這般凶狠的神色,她是清楚君恪那些手段的,思及今日無故上門提親的邵府,嚇得差點跪軟在地上,抖抖索索道:“我根本就不認得什麼邵捷……”

    周媽媽瞪著兩個眼珠子茫然無措看著他,君恪僅是皺了皺眉頭,周媽媽有些不放心地瞧了眼君錦玉,末了就利索地退出了內閣。

    君錦玉還欲伸手捏住周媽媽的衣角,君恪卻起身一把攥住她胳膊,猛地欺近她雪白的面容。

    兩人距離太近,君錦玉衣袖間盈滿的香氣盡數爭先恐後鑽入君恪鼻梢,他為這股女兒香所惑,手上的力道不自覺輕了幾分。

    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和緩些,免得驚擾了她:“那為何邵府今次突然遣人上門提親?邵氏父子看上去雖是中立之派,實則心向容氏。邵祭酒不是甘為五斗米折腰之人,邵捷更不會無故提親……”

    君錦玉哪里如他這般心中愁腸百結,見君恪湊近過來,早就駭得動彈不得,顧不上深想更多,只能拼命搖頭否認,以示自己的清白:“錦玉也不曉得他為何忽然上門……從前听說他極是看不上我寫的那些詩文,誰知他會……”

    君恪松開她手腕,不動聲色端詳她神情:“果真沒有說謊?”

    君錦玉委委屈屈點了點頭。

    君恪呼出一口氣,伸手揉揉她發髻:“這件事哥哥會替你查清楚……你若不想嫁也無甚要緊。”

    君錦玉本就不喜歡邵府那等死板的門第,在听聞冰人將邵捷夸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時候,她候在一邊听得思緒紛雜錯亂,卻也有個驚鴻一瞥的高大身影在腦海中一晃而過。

    王府里的日子縱然已經大不如前,可她吃穿用度皆有君恪四處打點,邵府送來的聘禮雖然可觀,可終歸不會是她的,若出了這個門嫁給邵府,面對強勢的婆母和呆板的夫君,好日子算是徹底到了頭。

    她原先就很是糾結為難,如今听得君恪的承諾,君錦玉更是喜不自勝:“真的可以回絕這樁婚事?哥哥沒有騙我?”

    她大喜過望的樣子,實打實取悅了君恪。他很早之前就已經察覺出自己對錦玉的心思,既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疼愛多年的姑娘,豈有拱手讓人的道理。

    莫說是邵捷,就算是什麼高捷李捷,他也不允旁人從他手中將錦玉白白搶走。

    他心中計較得很好,等到常嫣嫣出嫁,八王爺也順利登基,他就尋個合適的時機,請旨懇求新帝賜婚。

    只是他這頭掏空心思為二人的將來謀算,卻不知曉那邊錦玉所想。不知她是否有心上人,也不知她如何看待他這個已經不算是哥哥的哥哥。

    君恪眼底浮起一抹異樣情緒,垂下眼簾淡淡看著她道:“若你不願意,哥哥自然不會逼你。”

    君恪處置異黨的手段雖然狠辣,可說過的話向來一言九鼎。

    君錦玉立刻笑彎了一雙月牙眼,反客為主一頭栽進他懷中,雙臂牢牢抱住君恪勁瘦的腰,臉頰蹭了蹭君恪緊實的胸膛:“好,錦玉都听哥哥的。”

    在她貼上來的那一刻,似有奔騰涌流穿雲破霧而來,滿目滿懷都是她香甜的味道。

    君恪周身氣息瞬間凌亂不堪,磅礡血流紛至心頭,閉目呼吸間便只嗅得一股入骨的馨香。

    他幾近把持不住內心的渴望,掌心慢慢摸索少女不盈一握的腰肢,恍惚之際作勢就要吻下去。

    好在他終于及時止住動作,心智在君錦玉從他懷中離開的那一瞬即刻歸位,望著君錦玉如花的笑顏,君恪只覺心口處泛起一縷縷空落落的疼。

    算盤盡管打得很好,可真正做起來又是另一番模樣。

    邵捷重病是真,私藏君錦玉詩札是真,邵夫人迫不得已遣人求娶也是真,君恪自然也未查出什麼端倪來。

    老太妃與于氏格外看重這門婚事,接下帖子的一段時日後,便迎了親自登門拜訪說親的邵夫人入府。

    近來快至年關,各處府邸里里外外都忙得緊,君恪領著季全前往田莊收租查賬,府里沒了他的吵嚷,也清淨了許多。

    邵夫人登門拜訪那日是臘月二十一,正值君恪宿在田莊上回不來。

    她帶了不少丫鬟婆子,也備了許多禮品。

    贈予老太妃和于氏的禮品自然用心,這邵夫人心思玲瓏剔透,應是先前對錦親王府家事有所耳聞,也順手送了謝嫣一根釵子。

    既是商討兒女婚事,謝嫣身為晚輩自當不能出面。

    邵夫人逗留得不算久,只略坐一個時辰,又與于氏談了幾句,便坐著轎子回府了。

    于氏談吐不俗,又素來是個與人為善的性子,大約這脾性對了邵夫人胃口,她也很好說話,還算爽快地留下一封婚書,說是兩家婚事就這麼定下,待邵捷身子好些,再行登門商議婚期。

    左右有婚書為證,這樁婚事已經板上釘釘,邵府怎麼也推脫不得,兩府晚輩晚個一年半載成婚也沒什麼不好,老太妃因此也未計較太多。

    聘禮同婚書乃是光天化日之下,邵府的人當著百姓的面親自下的。邵府和錦親王府是何等有聲望的人家,兩家結親的消息不多時就傳遍了京城。

    君恪是在百姓的議論聲中,策馬加急從八王爺府邸趕回王府的。

    因著過幾日就是除夕,府里各處飛檐都已經張燈結彩,連著大門前也掛了一排的紅燈籠助興。

    覷著那一溜煙排開的朱色燈籠,季全不敢妄自開口,只拿眼楮去偷瞧君恪的臉色。

    “小王爺……”

    君恪在田莊逗留幾日,今早剛一入了京城就听說邵府這件事。君恪是何等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來不及回府洗漱,當先調轉馬頭改去八王爺府邸。

    他從八王爺府邸出來之時,已經是下午。

    君恪一言不發飛身下馬,隨手將韁繩扔給養馬的小倌,隨即大步流星往府中走去。

    季全默默咽了口唾沫,慢吞吞跟上他步伐。

    君恪回府的第一件事,並非是去向于氏和老太妃請安,也未急著看望君錦玉,而是氣勢洶洶闖入了景梅苑。

    這個院落他已經許多年未進來看過一眼,父王故去後,母妃著人鎖了這里,從此再不允人宿居。

    多年後再次涉足此地,早已物是人非。

    從前父王習武的地方已經被人改成了花田,這個時節滿園春.色凋敝,唯有梅花迎寒怒放。

    在他眼中,若是以花喻人,錦玉就是那朵最為雍容最為婉約的牡丹花。而若說常嫣嫣,正如這些生得普通、入不得貴人眼的野梅,越是阻撓,她反而開得越是旺盛,著實令人厭煩。

    目光越過梅花,君恪一眼就瞧見正在院中曬太陽養神的謝嫣。

    她半躺在鋪了厚厚狐皮的軟塌里,色澤鮮艷的裙擺順著腿形一路蜿蜒而下,最後于足邊堆疊。

    她臉上隨意搭了一本用以遮擋濃烈陽光的薄冊子,身後的侍女亦是伏在椅背上打盹。

    季全干笑道:“嫣小姐應是睡熟了,屬下不妨上前喚她起來……”

    君恪冷淡道:“她倒曉得什麼是舒坦。”

    說罷不等季全上前叫人,自己卻不管不顧走到謝嫣榻邊。

    君恪居高臨下俯視這個身體內和他流著相同血脈的妹妹,心底時不時晃過的,卻是錦玉那張梨花帶雨的面容。

    同樣是他的妹妹,一個溫柔可人,一個卻蠻橫刻薄如斯。

    或許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似乎自常嫣嫣踏入錦親王府的那一日開始,府里就是狀況頻出。

    這個妹妹生來就是克他的冤家,有她在的一日,他的計策就沒有應驗過的時候。

    如今賠了夫人又折兵,他非但沒有將她成功逐出府,反倒連累錦玉昧著心意下嫁給邵捷。

    這一切一切的源頭,皆是始于眼前這個妖女。

    君恪眼中戾氣頓生,彎腰扯著謝嫣手腕,不由分說將她往床榻下拖動。

    謝嫣尚睡得迷迷糊糊,冷不丁被一只大掌用力扯下軟塌,這股力道拽得她手腕生疼,她一個打滾結結實實摔在地上,摔得渾身刺痛。

    看清施暴之人乃是多日不曾來往的君恪,謝嫣怒急攻心仰面沖他吼道:“君恪!你又在發什麼瘋?”

    春芷亦被這股動靜驚醒,見謝嫣摔在地上,立刻手忙腳亂將她扶起來。

    謝嫣拍拍衣擺沾上的灰塵,不甘示弱起身迎上他森寒目光。

    “竟是小看你了,錦玉的婚事,大約也是你的手筆。”

    謝嫣微抬起下頷,清凌凌的視線絞著他已經生出點點黛色胡渣的下巴,勉強壓著心口一團怒氣:“你真是抬舉我,我有那個運氣從高獻手下逃出來,卻沒能耐動得了足不出戶的常錦玉。她見過什麼人,與哪家府上的公子有私交,我怎會知曉?況且連母妃都滿意的人選,有哪里配不上君錦玉?還是說,兄長早已有了更為中意的人選?”

    君恪霍然盯住她面容,他的心思本應當不會第二個人窺破,可面對著常嫣嫣,他隱隱約約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如今登門求娶的是邵捷,並非高獻,你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提及高獻此人,君君恪陡然回想起那夜的意外。

    本以為常嫣嫣能從高獻手下逃出升天著實是個意外,不想八王爺將證據遞給他過目時,竟又是另一個結果。

    高獻嘴上那兩記刀痕實在太過可怖,刀口極深也就罷了,下手的人約摸是動了真怒,居然險些將他兩瓣嘴唇生生剮下。

    他一路過來,打听妥當了才得知,原是常嫣嫣院子里有一名身手極好的下人,那夜千鈞一發之際,此人砍傷了高獻身邊三個武功最是高強之人,又拔劍羞辱了高獻,是故才護著常嫣嫣安然無恙入宮赴宴。

    精心布好的棋局竟毀在一個局外人手里,一個護院都輕易能傷了幾個高手,叫君恪怎麼能咽的下這口惡氣。

    當日與他們同行的車夫曾說,辛虧有那人同行,否則這滿府的人都要折在高獻手里。

    听說那人整日以長巾斗笠覆面,究竟生得什麼木有,外人也無從得知,若想打探出此人身份,還需從這景梅苑里下手。

    此番闖入景梅苑,除了來尋常嫣嫣,還有一個打算,正是將此人從景梅苑里揪出來,若由著此人一次次護著常嫣嫣躲過災禍,只怕他與八王爺的計謀遲遲不會有進展。

    現在是午時,該當值做事的下人皆自去干自己的差事,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唯有幾個婢子候著。

    明人不說暗話,既然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上,君恪自知也沒有必要再與她打什麼啞謎。

    他將面上情緒收斂得干干淨淨,面無表情抿了抿嘴角:“是不必擔心什麼,錦玉本就與你不一樣。”

    謝嫣揉著酸痛的手臂,瞪著他繞過長廊大步離去的背影,眼底不禁流露出幾許嫌惡之色。

    她平生最恨表里不一、總喜歡背後捅人刀子的小人,君錦玉與君恪兄妹二人,一個擅長裝柔弱賣慘,另一個面上剛毅,私底下卻是個連親妹妹都算計的畜生。

    謝嫣很難想象,原世界里的宿體身處這等孤立無援的境地,最後甚至被府中下人強行綁著上了花轎的經歷,又是哪一種苦澀滋味。

    春芷替她挽起袖口,這才驚覺她手臂上俱是一片慘不忍睹的淤青。

    “小王爺他未免也太不知理,”她氣得說不出話,“明明就是她君錦玉招惹了邵府的公子,與您又有什麼干系,听他這語氣,莫不是還要將您趕盡殺絕不成?”

    謝嫣放下袖子,隔著襖子細細摸索手臂上的淤痕:“君恪不會放任君錦玉嫁與旁人,你們且小心著點,他或許還會有後招留給我們……”

    春芷嘆了口氣,思及自己在戲班子摸爬滾打的那些年歲,也不由得紅了眼眶:“王府明明就是小姐的家,卻日日要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看人臉色過活……都是些什麼歪理……”

    謝嫣撥了撥鬢角碎發,懶洋洋與她玩笑道:“要不我也隨便擇個人嫁出去了事,省得有些心術不正的人日日叨擾……”

    “嘖,”春芷轉去屋子里取來一瓶化瘀的藥,往掌心勻了勻,待溫度熱了些就往謝嫣小臂上抹去,“京城除了邵府,每家府邸都有些糟心,玉姑娘也是運氣好,竟遇上那等出類拔萃的夫君。”

    謝嫣屈膝坐在軟塌里任由她搓揉,她仰頭看著屋檐下濃艷的燈籠,刺目陽光透過半透明的紅色宮紗折入檐下,絢爛至極的色澤像極了那個人眼里的光彩。

    謝嫣不願欺騙自己,如若上門求娶她的是容傾,她打從心底里仍會欣然接受。

    分明知曉他用意不純,分明知曉論及婚配,她與容傾絕無可能,可是這種僥幸的妄想法卻如同附骨之疽,緊緊烙印在她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她想自己一定是瘋了。

    謝嫣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收回了思緒。

    暗一趴在屋脊上看得津津有味,他一口吐掉瓜子殼,翹著二郎腿唏噓道:“這姑娘真是可憐,在外流浪漂泊那麼多年,如今回府還是不得君恪的歡心。”

    “能不可憐,”暗二對他翻了個白眼,“要是她在府里吃得好住得好,主子哪里還用得上趕我們兩個過來照看著她。”

    八王爺在府里興風作浪,這頭又有一個萬年禍害君恪,一個兩個都不曉得叫人省點心。

    暗二磕著瓜子,眼珠子幽幽一轉,忽然一個念頭浮至心上,他囑咐暗一仔細看著點,遂手腳並用從景梅苑屋頂覆蓋的琉璃瓦間,如履平地似的躍上另一處高大屋脊。

    與其看著那王府嫡女,倒不如多多留意君恪的行動。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唯有摸清君恪下一步的動作,侯爺那邊也好早做打算。

    他們定安侯府豢養的暗衛自幼歷經千錘百煉,身手比尋常殺手不知高出了幾等。

    暗二從屋脊一躍而起,貼著牆根悄無聲息附在一方方屋檐下,身形起伏間,鷹隼般的目光也緊緊跟著君恪的步履。

    季全攏著袖子,十足的老媽子嘴臉:“嫣小姐是沒有玉小姐懂事,王爺別同她一般見識,如今玉小姐也覓得一門良緣……”

    對上君恪冷若冰霜的視線,季全頓時噤了聲,顫顫巍巍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不再多嘴。

    一主一僕默然許久,君恪忽然出聲問:“是不是連你也覺得,玉兒嫁給邵捷才是最好的選擇?”

    季全右眼皮霎時跳了跳,有些掙扎道:“王爺……”

    君恪沉著臉:“說實話。”

    季全只得一五一十道來:“回王爺的話,您也曉得玉姑娘眼下的境況,能遇著邵公子這樣的良人已經是莫大的幸事……除了邵公子,也沒有更好的人選。”

    王爺對待他們這些屬下雖客氣有加,可素來嚴厲,季全說出此番話委實是抱了赴死之心。

    本已經嚇得不輕,熟料他接下來的話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若將本王與那邵捷相提並論,誰更出眾?”

    季全不假思索張口就扯:“王爺是人中龍鳳,邵公子自然不能同您相較而言……”

    說到一半明顯察覺出些許不對味的地方,反應過來的季全頓時就有些茫然:“???”

    “罷了,”君恪語氣十分冷淡,“仔細盯著高獻那邊,下次不要再出差錯。還有一事,你不妨替我注意一二。”

    季全隱去心頭那點怪異之感,屏息作揖道:“屬下但听王爺吩咐。”

    抱著廊柱偷听的暗二不禁暗暗豎起了耳朵。

    “听聞常嫣嫣在景梅苑里藏匿著一名身手不凡的護院,那人外出時常以斗笠遮面。也正是他的身手高超的緣故,高獻那夜不但沒有討得半點便宜,反而被他傷得不能見人……你若能將此人活捉,帶到本王跟前來,本王重重有賞。”

    世家府邸養著的尋常護院,有幾招能唬得住山賊歹人的花把式本就常見。可僅僅憑借一己之力,就能打得高獻那幾個手下一敗涂地,就算不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也會是大隱民間的世外高人。

    若能將此奇人收歸八王爺麾下,擊潰容家軍一舉可謂是指日可待,往後也不必挖空心思討好高家。

    兩人一前一後走遠,暗二足尖輕點屋梁,自承塵間翩然躍入長廊內。

    他一手撐住廊柱,不禁陷入深思。

    錦親王起初開口提起景梅苑里的高手時,暗二便了悟他言語中的高手所為何人。

    能將君小姐從高獻救下的護院,除了侯爺,還能是什麼人。

    眼看著君恪也開始對景梅苑上心起來,侯爺倘若一意孤行,執意隱姓埋名藏在錦親王府里,遲早會有被君恪覺察出身份的一天。

    八王爺一黨看不慣侯爺的臣子大有人在,如果事情淪落到這等境地,不知君恪又該如何借題發揮還擊侯爺。

    君恪若要深究,屆時即便侯爺說破了嘴皮子,也無人信他是個光明磊落之人。

    侯夫人沒了還能死皮賴臉再去追,可侯爺若是遭人口誅筆伐,太後和聖上不曉得又要承受多大的風浪。

    暗二心頭一橫,攥起拳頭用力砸了廊柱數下,再度躍上了屋脊。

    臨近除夕的前一天,京中再次飄起雪花,于氏推了所有拜帖,只接下一封邵府托人捎來的帖子。

    于氏應邀前去邵府做客,府里便只剩了謝嫣、君錦玉和老太妃三人。

    外頭雪大,容傾自前幾日請辭回府後,便一直未回來。

    有他在的時候,還能與他尋個辯題辯一辯,眼下景梅苑只剩了她一人,謝嫣悶在府里無事可做,便邀別府上的姑娘前來喝茶敘話。

    謝嫣大多時候喜歡獨處,對待這些禮尚往來之事並不熱衷,只是身為王府嫡女,理應也有一些宗室女的樣子。

    君錦玉在外丟了名聲,為替于氏分憂,謝嫣應當做東與她們聯絡感情。

    今日接了拜帖的姑娘,皆是文臣一派幾位嫡女,其中就有君錦玉的好姐妹唐菱。

    各家的主母皆前去探望老太妃,唐菱同孫姑娘就來堂屋與姑娘們說笑。

    君錦玉以身體抱恙為由,不肯出面,故而滿屋子的鶯鶯燕燕便由謝嫣接待。

    唐菱接過春芷遞來的茶盞,垂下來的卷翹眼睫輕輕顫動,好半天才鼓足勇氣仰頭看向謝嫣:“君小姐,賞菊宴那日我出言不遜沖撞了小姐,還望您不要計較。”

    若非她出聲,謝嫣幾乎都認不出眼前這個妝容艷麗的少女,竟是那日幫著君錦玉捉弄她們的唐菱。

    這姑娘性子義氣,就是識人不清,平白做了君錦玉射人的箭靶子,被她牽著鼻子走,指不定背地里攬了多少私仇。

    謝嫣釋然一笑:“都是過去的事了,人總會成長的,依我看,你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唐菱赧然垂下頭,低低道:“托君小姐的福氣,娘親已為我許了人家,年後就要成親。”

    謝嫣詫異道:“這樣快?似乎半年前見你,唐小姐還未有婚配。”

    “是娘親本家的遠方表兄,”唐菱喜滋滋彎了眼眸,當初的青澀與熾熱早已褪得無影無蹤,只余下沁人心脾的俏麗溫婉。

    謝嫣端著茶盞的手腕輕輕顫抖,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合宜,只笑道:“屆時定差人贈唐姑娘一份大禮。”

    謝嫣陪著她們坐了個把時辰,直至幾位夫人帶著各自的嫡女,坐上馬車消失在天際盡頭,她看著雪上早先留下的車轍與足印,半晌才有些失落地回了府中。

    下人已將青石路中央的積雪掃至道路兩旁,謝嫣沿著整潔石子路繞過堂屋,這等景象與宮宴那夜出奇得一致,甚至連檐下的宮紗燈,亦泛著一模一樣的光暈,只不過唯一出入之處,便是與那夜相比,她身側恰好少了容傾。

    謝嫣領著春芷入了景梅苑,正要去淨房備水沐浴,陡然撞見一個令她輾轉反側多日的身影。

    容傾背著個不算大的包袱,立在飛雪回旋的屋檐下,長眉鬢角沾滿細碎雪沙,看似在此等了不少功夫。

    春芷識趣地退去淨房喚人備水,寬敞的回廊下,登時就只剩下他們二人。

    謝嫣垂下眼瞼,琢磨一會子該用什麼語氣套出他這幾日究竟去了何處。

    她沉吟良久正欲開口,容傾卻側過臉揚了揚手中的包袱,溫聲道:“我此番來,是同你作別。”

    謝嫣滾到嘴邊的話又被她自己咽入腹中,她捏緊了指節,默默听他解釋。

    “家中有些棘手的案子要處置,沒有個一年半載脫不開身,只得來此向嫣小姐告假回老家一趟。因事出突然,今夜怕是沒空向王妃告別,煩請嫣小姐代為轉告王妃。”

    果然……果然,她當初猜得沒有錯,容傾潛入王府的目的,果真是為了搜查君恪結黨營私的罪證。

    謝嫣的視線緩緩落在他身後的包袱上,如今罪證搜刮齊整之時,就是他離去之日。所以這些時日以來的朝夕相處也好、救命之恩也罷,也只是他隨性之為,並不因著對象是她,而生出一絲一毫的猶疑。

    容傾生性灑脫不羈,她又怎能試圖借著前九個世界的羈絆,以此拴住他的心?

    她記得那些過往,可他一點兒也想不起來。

    所幸謝嫣素來拿的起放的下,她盡力安慰自己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對他的感情越少一分,等到脫離任務世界,回到生前那一刻的痛苦,亦會減輕一分。

    謝嫣擠出個還算真摯的笑容,強自鎮定道:“路上多加小心,就此別過吧。”

    她踉踉蹌蹌退後一步,容傾卻一把捏住她的臉,挑眉促狹道:“就這麼舍不得我?瞧這臉哭喪的……”

    謝嫣惡狠狠拍開他的手。

    容傾倒也不介意,卻毫無預兆湊到謝嫣跟前,在她額頭間印下一個猶帶余溫的吻,無比鄭重道:“嫣嫣,一定要等我回來。”

    就好似一拳砸進了一團棉花里,對上容傾那雙極有□□的眸子,謝嫣腹中郁氣頓時四散,她隱隱約約覺得,這句話似乎也有人曾經在她耳邊說過。

    謝嫣別過臉嘟囔道:“等你回來做什麼……”

    她感到手指忽然被人握緊,抬眼憤憤去瞪容傾,始作俑者但笑不語。

    “下次再告訴你緣由。”

    待轉到一處燈火通明之處,謝嫣方看清他眉眼間的疲憊與倦怠,應是這幾日太過奔波勞累所致,謝嫣也未再留他,默然看著他抄小道從偏門出了侯府。

    自容傾一別,景梅苑中好似一夜之間冷清了許多,書房他時常坐的圈椅、用慣的毛筆,也仿佛蒙上了一層薄淡塵埃,處處都透著股死氣沉沉的意味。

    大年本是要入宮拜見太後,只不過謝嫣自稱染了風寒,唯恐將病氣過給太後,便只得請辭不去。

    謝嫣實則並未染上什麼風寒,她扯謊不去的原因有二,一是擔憂君恪會趁此時機在馬車上動手腳,二是生怕自個兒見了容太後,會憋不住將容傾這半年來在她府上的所作所為抖得一干二淨。

    君恪那廝是覬覦他外甥的皇位不假,可虧欠容傾的是君恪,又不是她謝嫣,憑什麼她要代君恪受過?

    她那夜是魔怔了才為他滿口謊話所迷,一個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與她道明、為達目的便能費盡心機的容傾,這樣的人,與君恪又有什麼區別。

    容傾走後五日,于氏也覺出不對勁,特意來景梅苑陪謝嫣住了幾日。

    于氏拍著她肩頭,小心翼翼試探道:“似乎許久都不見大郎……”

    謝嫣這才想起那人臨行之前,曾經央她代為轉告于氏,沒想到她竟將此事拋在了腦後。

    謝嫣轉著指尖一枚棋子,不咸不淡道:“他家中出了大事,已辭了在王府的差事,前幾日還托我向母妃道句安好。”

    于氏很是喜歡容傾,難得大郎這孩子待嫣嫣上心,若到時候太妃不反對,撮合兩人成婚也未必沒有可能,可眼下他忽然不辭而別,竟叫于氏有點措手不及:“他家中可是缺銀子?左右王府家大業大,就是他支取一些也無甚要緊。”

    若非記掛著任務還未完成,謝嫣遲早要將容傾由來身世對著于氏細說一番,只是她眼下與容傾還是一對綁在一根繩子的螞蚱,倘使容傾在君恪這里吃了虧,任務難易度就會更加棘手,沒教訓好容傾,反而連累她被總部責罰可就是得不償失。

    大丈夫能屈能伸,任務完成後自有法子報復回去,也不差這一回。

    謝嫣落下一子:“許是與銀子無關也說不定,如今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他有家業要打理,再相見時,保不準就娶了妻呢……”

    好不容易養肥的鴨子卻要白白便宜了別人,于氏驚道:“這……”

    “母妃遲遲不提婚事,不也因著顧忌太多麼,”謝嫣托著下巴抬眼笑眯眯瞧她,“太妃看中門第,何況嫣嫣的身上還有一個推不掉的指婚……我與他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強留他不放……倒顯得吃相難看……”

    說到最後,也不知是勸慰于氏還是要勸慰她自己,謝嫣語氣一度也有些澀然。

    以前現代組的姐妹常說失戀期最是難熬,謝嫣以往沒有什麼體會,不成想如今倒是越活越回去,竟然為了一個鬼話連篇的死騙子黯然神傷。

    他這一走就是音訊全無,連書札也未寄一封,果然絕情絕義到了極點,謝嫣緩了大半個月,才徹底從失戀的滋味中回過神來。

    她這廂初嘗被人戲耍玩弄的滋味,君錦玉那頭卻正是得意之時。

    說來邵夫人見過君錦玉幾次後,因實在挑不出君錦玉的錯,倒也不計較她以往那些閑言碎語。

    兩家長輩商議了婚期,礙于邵府老太爺方去世不久,邵捷還在熱孝中,暫且不能娶君錦玉過門,便將婚期延後再議,只說覓個三月踏青良機,撮合兩個晚輩見上一見。

    三月正是冰雪初融,草長鶯飛的時節,未婚青年少女時常趁這個時候外出踏青散心。

    邵捷大病初愈,正有意邀君錦玉一同前往鐘靈山游湖,謝嫣一顆心都放在了任務進度上,眼看著任務進度每隔幾日就要升上一點,她也樂得自在,也懶得扎進人堆里。

    于氏卻認定她還是為容傾的事掛懷,也催著她一並前去。

    于氏此次是要陪著君錦玉一同前往鐘靈山,自然不放心將謝嫣一人丟在府里,好說歹說才勸動謝嫣隨行。

    游湖的多為早已定下婚約的青年男女,因此君錦玉與邵捷共乘一船也無任何不妥。而謝嫣尚未婚配,定然不可與陌生男子同乘,故而跟著于氏另乘一船便可。

    她包了兩件顏色稍顯素淡的衣服,剪裁是京中貴女中最常見不過的樣式,一頭扎進人群里,任憑君恪的屬下怎麼見縫插針,也難以從人群中立刻辨認出她來。

    前往西城郊鐘靈山的那天清晨,天色尚早,空氣仍彌漫著陣陣薄寒。

    謝嫣裹了件堇色披風,正要往馬車里爬,扭頭便見著君恪抿唇翻身躍上一匹駿馬。

    他今次精心梳洗過,發頂束了頂鏤花紫玉冠,肩披一件立領團花錦袍,袍角繡著精致的纏金線蟒紋,鹿皮靴踏上馬鐙里,活脫脫就是個雍容華貴的京城公子哥,看起來也比平日里肅然板正的模樣和氣了幾分。

    謝嫣自然也不會傻到認為他今日穿得好,就代表著他不會出手,總而言之,多個心眼也沒什麼壞處,反正是在于氏的眼皮子底下,有本事就將她當眾綁走。

    今日的主角是君錦玉,于氏理應陪著君錦玉共乘一輛馬車。

    為不令于氏難做,謝嫣也放下與君錦玉之間的恩怨,鑽入了馬車。

    馬車里空無一人,謝嫣提了裙擺上去,就听外頭幾個小丫頭在一旁嘀咕:“玉姑娘真是有福氣呢,不但承了嫣小姐的運數過了十七年的好日子,如今更是與邵府結了親。那邵府公子的人品可是一等一的出挑……這嫁過去可不就是享福麼……”

    “所以啊,就算嫣小姐含著金湯匙出生又如何,有金貴命卻沒有那個金貴福……听說這邵公子,王妃本是有意央太後替嫣小姐賜婚的夫婿,誰知人家早已心屬玉姑娘,嫣小姐也真是命苦……”

    春芷臉色難看非常:“這幾個小蹄子不伺候主子,又在這里掰扯什麼是非,主子的私事也是她們能說嘴的?”

    謝嫣拉著她坐下來:“你且放心,這樁親事成不了。”

    春芷驚疑道:“小姐您這是何意?”

    謝嫣半遮了嘴巴,指了指君恪的背影:“春芷你看過這麼多出折子戲,就沒覺得君恪和常錦玉之間有哪里不對勁?”

    春芷茫然地晃了晃腦袋。

    謝嫣:“……”算了,這也是個還不開竅的小姑娘。

    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于氏方領著君錦玉姍姍來遲。

    謝嫣私以為她眼下的臉色並不算太好看,不曾想君錦玉的神態竟比她更加萎靡。

    衣飾縱然十分華麗,可臉上的精致的妝容仍遮不住她眼底的憔悴與心不在焉。

    她由雪珠碧珠攙著上了馬車,末了才慢吞吞坐到謝嫣的對面。

    于氏左手挽著謝嫣,右手替君錦玉理了理碎發,柔聲哄道:“錦玉莫怕,邵捷並不是紈褲之流,你心中也不必憂心他會有出格的舉動,何況有母妃陪著,也無人敢佔你的便宜。”

    君錦玉肩膀縮了縮:“多謝母妃。”

    謝嫣察覺她今次著實有些不對勁,即便原世界礙于兄妹的名義,背離真心嫁給容傾,對著容傾那張臉,也是勉力笑了一笑,當時也沒見她有這等魂不守舍的時候。

    如今她境遇大不如前,早已不再是從前的天之驕女,遇上邵捷這等未婚夫婿,也不該是這種神色……

    謝嫣暗暗留了個心眼。

    這個時辰趕路的百姓不多,他們錦親王府一行人走的是官道,官道寬敞,途中也甚少遇見什麼人,一路暢行下來,足足比預計的用時少了半個時辰。

    春芷臉色難看非常:“這幾個小蹄子不伺候主子,又在這里掰扯什麼是非,主子的私事也是她們能說嘴的?”

    謝嫣拉著她坐下來:“你且放心,這樁親事成不了。”

    春芷驚疑道:“小姐您這是何意?”

    謝嫣半遮了嘴巴,指了指君恪的背影:“春芷你看過這麼多出折子戲,就沒覺得君恪和常錦玉之間有哪里不對勁?”

    春芷茫然地晃了晃腦袋。

    謝嫣:“……”算了,這也是個還不開竅的小姑娘。

    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

    于氏方領著君錦玉姍姍來遲。

    謝嫣私以為她眼下的臉色並不算太好看,不曾想君錦玉的神態竟比她更加萎靡。

    衣飾縱然十分華麗,可臉上的精致的妝容仍遮不住她眼底的憔悴與心不在焉。

    她由雪珠碧珠攙著上了馬車,末了才慢吞吞坐到謝嫣的對面。

    于氏左手挽著謝嫣,右手替君錦玉理了理碎發,柔聲哄道:“錦玉莫怕,邵捷並不是紈褲之流,你心中也不必憂心他會有出格的舉動,何況有母妃陪著,也無人敢佔你的便宜。”

    君錦玉肩膀縮了縮:“多謝母妃。”

    謝嫣察覺她今次著實有些不對勁,即便原世界礙于兄妹的名義,背離真心嫁給容傾,對著容傾那張臉,也是勉力笑了一笑,當時也沒見她有這等魂不守舍的時候。

    如今她境遇大不如前,早已不再是從前的天之驕女,遇上邵捷這等未婚夫婿,也不該是這種神色……

    謝嫣暗暗留了個心眼。

    這個時辰趕路的百姓不多,他們錦親王府一行人走的是官道,官道寬敞,途中也甚少遇見什麼人,一路暢行下去,足足比預計的用時少了半個時辰。(www.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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