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徐旭高情緒如何高漲,眾人如何的興致勃勃,在震耳的歡呼聲中,楊小海沉沉的昏睡過去。在27層時,干掉那麼多“感染者”都沒覺吃力,沉浸在“軍體拳”的感悟中還有點小亢奮。返程時的閃展騰挪卻榨干了精力。
身心俱疲,呼嚕打的山響,就在破舊骯髒的沙發上送走了清晨,睡走了午後。依稀中,似乎有很多人在身邊走動,但深深的疲累使他連眼皮都不願抬。
一覺無夢。睜眼時,已是滿天碎星的時分。少了人類對大自然的侵蝕,天空慢慢的恢復了舊貌,更加美麗了。楊小海盯著獵虎星座痴痴的看,漸漸入了迷。群星璀璨,月色慘淡,欣賞夜空的楊小海只感頭皮陣陣發涼。
伸手摸摸,濕漉漉的,不知是飄雨還是露水的緣故。一抬胳膊,蓋在身上的毛毯滑下,跌落在地。“哪來的被子?”他掀開毛毯,站在了一片文具和家具構成的廢料上。腳下是一張老舊的辦公桌,鼻端卻飄過了淡淡的腥臊之氣,楊小海不免自嘲的笑了笑。
他是累的狠了,竟在“廁所”邊睡了一覺。長長的伸個懶腰,隨意向左右一看。附近沒人,很好。走下破沙發,“嘩啦啦”之後,只覺口渴難耐,楊小海踩著星光向自來管方向走去。
一邊掖著衣角,一邊步入了帳篷群。沒走幾步,迎面就閃出了一個瘦瘦高高的影子來。那身影很是苗條,手上拿著個涼水杯。“正口渴呢,夠意思。”楊小海一手奪過涼水杯,打開蓋子便灌了起來
。王小娜低聲不迭的抱怨道︰“都拿杯了。你……怎麼還這麼冒失,多大歲數的人了都……”楊小海只顧喝水,對王小娜的抱怨無有反應。喝干滿滿一杯之後,方才後知後覺的掃了一眼︰“啥?”
王小娜急忙擺手示意,要楊小海小聲著些。接過空空的涼水杯,轉身便走。楊小海有點不明所以,但見王小娜在不遠處等他,便自然的跟在了身後。
于是,兩人一前一後的穿過了帳篷群。來到了另一處堆滿辦公垃圾的地方。那里,一個大大的櫃子正橫躺在地,櫃子上還壓著幾個放倒的破椅子。不消說,這便是王小娜用來掩人耳目的手段了。距離上次偷偷潛下,時間已然過了一星期。兩人都沒廢話,
極有默契的輕搬壞椅,打開櫃門,鑽進了廢棄的消防通道。
穿洞口,走樓梯,直到厚重的木門剛被關上,王小娜的責備便劈頭蓋臉的刷了下來︰“楊小海!歲數活狗身上了吧?以為你能多高明呢,結果還不是個橫沖直撞的傻大膽?知不知道,你前腳剛跳,後腳賈誠肅就要剪繩子。
也就徐主任說了句尚算公道的話,在場那麼多人就沒一個幫你的。知不知道,繩子一斷,你就算是被自動放逐了。食物補給是重要,但至于拿命來換嗎?是不是忘了?一星期前,就在這,你說過的話全不作數了?”
楊小海靜靜的听著,雖是被罵,心中卻有暖意在流動。等王小娜罵夠了、罵累了,喘著粗氣掐著腰。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話時,楊小海將兜里的食物掏了出來。
“給,這東西比鳥毛好吃。”楊小海變魔術般抽出了一條真空包裝的黑塑料條。
“這是什麼?麻雀干嗎?”王小娜變成了好奇寶寶。
“正宗風干牛肉,特有嚼頭那種。”
“你哦,老奸巨猾!到底藏了多少私貨,老實點,統統上交。”王小娜並沒有接牛肉干,反而撲簌著大眼楮,上一眼下一眼的盯著楊小海刷個沒完。
楊小海知她擔心只此一條,不願獨享。遂“嘿嘿”一笑,將牛肉干遞交左手,右手在兜里狠掏一把。
于是,因長期營養不良而消瘦的眼楮頓時成了圓型︰“果然藏匿了私貨!這麼多,得有十幾條吧?咦,黑色的是什麼?那個又粗又短的家伙被壓下面了,你翻出來我瞅瞅。”
楊小海滿臉黑線,卻又無從辯解。索性將咖啡條和巧克力塊一股腦塞到了王小娜手里。
“敞開了吃。這東西以後越來越多,某人再也不用吃鳥毛充饑了……”眼中的欣喜幾欲溢出眼眶,王小娜雙手合攏,一下便將吃食全都捧了去。匆匆往衣兜里一塞,迫不及待的撕掉包裝,一口便吞了半枚金幣巧克力。
與楊小海的狼吞虎咽不同,王小娜眯著眼,細細品味著舌尖的絲滑。楊小海也不催促,只是靜靜的沉默著。五分鐘後,一塊金幣巧克力才算全部落了肚。
將金黃色的錫紙包裝捏成個球,王小娜又意猶未盡的摸出條牛肉干,邊撕真空包裝,邊明知故問道︰“發財了?找到物資了?”
“沒有。”楊小海老實回答。王小娜的手頓時僵硬起來。
“不是,你吃你的。我的意思是這次下去,發現‘感染者’的數量遠沒想象的多,憑借現有人手,只要計劃一下,完全可以收復失地。真沒必要天天這麼風吹日曬的活受罪。”
“你是說,我們可以向樓下拼殺,不會活活被困死了?”王小娜用力的嚼著牛肉干,含糊不清的追問道。腮幫子一鼓一鼓的,使得表情很是滑稽,但神色間卻又分外的認真。
“是這意思。”就是這份認真,使得本想調侃的楊小海老老實實做了回答。
“那我們現在就去找閆經理。”意識到有了脫困的機會,王小娜立即情緒高漲。
“等等嘿,我還有幾個問題沒理順吶。你比如說吧,封堵樓梯口的活要怎麼弄?這樓蓋的也太有氣勢了,那樓梯口子足有十多米寬,要是不堵上,‘感染者’沖上來咋辦?這問題解決不了,和無遮無攔的野外有啥區別?”
“簡單,樓頂堆積的廢舊物夠多的了。只要閆經理發話,再大的缺口都能堵上。人多力量大嘛,你知道,我們有這方面的經驗。”楊小海輕輕點頭,算是認可。
“還有一個問題,也是最為棘手的一項。”
“你這人,總讓人抓不著頭緒。該認真的時候你開玩笑,該直接的時候你又賣起了關子。有啥話,痛快點。”
楊小海難得沉吟了下,方才緩緩言道︰“要想收復失地,像我一樣用繩索是行不通的。考慮到‘感染者’的流動性和出現方式的突然性,我們必須進可攻,退可守;如此方能減少傷亡。”
“說的輕巧,繩索放人的方法終歸太過兒戲,一旦發生意外確實也沒啥退路。有啥好方法你就說嘛。”
楊小海向大門努了努嘴。王小娜大驚失色,當即連連擺手︰“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待王小娜稍微冷靜些後,楊小海方才續道︰“你男人的事,我很遺憾。但病毒已然爆發了大半年,相信你早就知道了,‘感染者’全部腦死,全身都高度腐爛。不管從哪方面論,他們都已經不算是人了。它們不會保留生前記憶,也不會對曾經的過往手下留情。”
說到這,楊小海暗自加了一句︰“只有我除外。”
“與其讓李哥不生不死的煎熬著,倒不如讓軀殼得以解脫。若是因你的不舍而傷及無辜的話,相信李哥的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歇的吧?況且,倘若以後別人發現了李哥,說什麼也不會手軟……”
“別說了,我不同意,我說什麼都不同意!”王小娜雙手掩耳,連連搖頭。
“王姐……既然這樣,我們干脆上去一起等死吧。留在這兒也沒意義。”楊小海語氣生硬。這時候可容不得半點心軟。
“……你先上去,我陪陪全義。”王小娜的理智戰勝了情感。其實她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一直不肯面對事實罷了。
“那,千萬小心。”
“我曉得的……”
向樓上爬時,楊小海盤算了下將要進行的計劃。王小娜已然妥協,只是告別摯愛,尚需些許時間。不可否認,李全義是位令人尊敬的黑衣。但身處末世,斷然沒有活人給死人讓路的道理。
恍惚間,不知自己何時登上了樓頂。置身如墨的夜色當中。楊小海翻出一條牛肉干。兩手一錯,便即撕開了包裝︰“辣的,還加了孜然,真香……”
楊小海用力嚼著牛肉干,慢慢向帳篷區走去。
隨意找了個空帳篷轉進去,轉身拉上拉鎖,倒下的楊小海卻睡不著了。也不知烙了多久煎餅,直到第一縷晨曦穿透了尼龍布。眼珠瞪老大的楊小海不甘起身,剛想出帳打套拳醒醒神,不料帳篷卻被人從外面野蠻的拉開了。
王小娜頂著又紅又腫的大眼楮,帶著哭腔呢喃道︰“他走了,我親手送的……”一句話堪堪說完,晶瑩的淚珠便如斷了線的珍珠,撲梭梭滾滾落下。
楊小海一骨碌爬將起來,小心的繞過王小娜,離開了體溫猶存的窩。穿過安靜的帳篷群,徑直來到了小小的集裝箱前,老宅男舉起胳膊,攥緊了拳。
“ 當, 當……”一陣密集且有韻律的砸門聲打碎了清晨的靜逸。
于接連響起的咒罵聲中,始作俑者面不改色,依舊執拗的捶打著鐵門“ 當, 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