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
孟瑤的話讓我心頭大震,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臉色陰晴不定,令人無法捉摸的女人,感到由衷的茫然。
孟瑤則苦笑一聲,搖搖頭道,“我跟你認識了這麼多年,相殺相怨,早就沒有辦法分清所有對錯了,這一次,我利用唐英杰暗算了你,是我欠你的,作為補償,我就把地龍內丹交給你帶走,以後咱們兩不相欠,誰也不用再惦記誰。”
“你……”
我本能地就打算拒絕,可一想到地龍內丹如此難以尋找,如果錯過這個村,可能以後就永遠沒辦法再等到它,內心也是一片糾結。
孟瑤繼續說道,“你不用感覺欠我什麼,畢竟你也救過我的命,我曾經想過要爭取你的諒解,跟你和好,可是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我跟你早就不再是同一路人了,現在我已經舍棄了這個奢望,只希望下次見面,親手殺掉你的時候能夠心安一點罷了。”
說完,她也不再搭理我的申請,直接將手上的錦盒拋給我,同時邊走邊說道,
“你是我們孟家的敵人,我不會告訴你應該怎麼離開陰陽界的,拿著錦盒,自己去找出路吧,運氣好你或許還能返回陽世,運氣不好,就永遠沉淪在陰陽界里,半死不活地活下去,這是我能夠提供給你最後的善意了。”
她越走越遠,逐步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中,就連那些跟隨她而來的屬下,也紛紛回撤,朝著峽谷另一個方向走去。
我呆坐原地,捧著尚且散發著一縷余香的錦盒,內心卻是沉甸甸的,有種形容不出來的憋屈感。
“這些家伙怎麼撤退了?”
這時候,趙承一等人也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十分迅速地向我走來,“你究竟跟這個妖女說了什麼,她居然敢違抗她爺爺的命令,直接放過我們?”
我沒說話,只是木然地閉上眼楮,苦澀一笑,很多被壓抑在心中長達數年的情緒,也在一點點地浮現出來,慢慢佔據了腦海。
回想我和孟瑤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還是個什麼都不懂,對于人事極其懵懂的鄉下野小子。
而孟瑤則干淨、清純,曾經讓我產生了特別大的悸動。
可惜匆匆數年過去,早就物是人非,曾經的那點懵懂和美好,都已經隨著仇恨的發酵,徹底的煙消雲散。
我沉默著收好錦盒,默默站起來,指向孟瑤剛才提點過的方向,“這附近都是伏兵,我們根本不可能沖出去,只有這一個方向,或許還能找到生路。”
“這也是那個妖女告訴你的?”
青松道長一臉的遲疑,小聲道,“她為什麼幫我們指點出路?孟家的人應該早就巴不得我們全部死掉才對。”
周炳坤也艱難地挪著步說,“沒錯,或許是她見我們不容易對付,所以才想到這個計策,打算將我們誘騙到其他地方,借刀殺人。”
我麻木地搖頭,並不理會兩人的質疑,一邊在趙承一攙扶下往前走,一邊說,“事到如今,我也想不出任何話來反駁你們,只是我的直覺告訴我,她這次應該不會騙我。”
事已至此,橫豎都是個死,何不按照直覺的判斷,去踫一踫運氣。
或許孟瑤真的會騙我,可那又能怎麼樣?
死在摩門的人手上,和死在她手上,對我們而言並沒有多少區別?
“好吧,這次听你的,我們過去看一看,如果發現有危險再及時退回來也行。”
見我去意堅定,青松道長和周炳坤對視一眼,也只好硬著頭皮點頭,快步跟隨上來。
沿著孟瑤指點的方向繼續行走,前面果然沒有追兵伏擊,相應的,環境也是一片幽深和詭秘。
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走到了地底深處,來到了傳說中的陰曹地府,無論我們怎麼走,都置身一片幽暗的洪荒平原內,除了腳下的雜草,幾乎看不見任何存在生機的東西,也感受不到絲毫的時間流逝。
隊伍就這樣一直走,也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時間,每個人都變得異常疲倦,走到最後,終于有人忍不住跌倒了,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我們只好停下,走到那名跌倒的宗教局小同志身後,看著他氣若游絲的呼吸,以及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異常慘白的臉,彼此都靜默不語。
青松道長一邊替這人診脈,一邊無奈地搖頭,“傷勢過重,加上氣血兩虧,如果馬上及時送醫輸血的話,或許還有希望救回來,但現在嘛……”
我們都沒有說話。
在這片陽陽兩界的交匯處,所見所感,唯有一片死寂和蠻荒,怎麼可能存在所謂的醫院呢?
周炳坤跌坐在這個同志身邊,靜靜握住他的手,無力又心酸地說道,“小江,你先走一步,可能我們很快也要下去陪你了,黃泉路上不會太孤單的。”
我們靜靜佇立在四周,望著小江一點點停止呼吸,失去了最後一點生機和體力,每個人的內心都被陰雲所籠罩,連呼吸聲也好似停頓了。
良久,周炳坤才移開視線,回頭看著我說道,“跟著那個妖女的指引,我們的確擺脫了伏兵,但也徹底脫離了先前的路線,來到了這麼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已經沒有必要繼續往前走了。”
是啊,這茫茫的荒原,無論我們怎麼走都看不到盡頭,再加上食物和飲水的匱乏,每個人的體力和毅力都已經支撐到了極限。
現在的我們已經山窮水盡,如果繼續這麼漫無目的地走下去,多則一天,少則幾個時辰,所有人都會因為脫力而倒在路上,連個撿尸的都不會有。
我只好停下來,默默坐在了人群中間,苦笑道,“不好意思,我的直覺除了差錯,這一次恐怕要連累所有人跟我一起陪葬了。”
“不怪你。”
青松道長默默搖頭,望著身後那一眼看不到的神秘空間,長嘆一口氣說,“生死有命,一個人的遭遇,早在前世就已經注定好了,既然祖師爺選擇讓我用這種方式去見他,夫復何言?”
趙承一也握住我的手,默默地說,“平時老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現在地獄就在眼前了,其實也沒什麼可怕的。”
他重重晃著我的肩,一字一頓道,“我們兄弟,就算去了黃泉還可以結伴而行,等到下一個輪回,大家一樣是兄弟。”
周炳坤也把剩下的兩個宗教局同時召集到一起,默默說著道別的話,正當所有人都放棄尋找出路,打算留在這里閉目等死的時候,我卻隱約听到了一些叮叮當當的鐵鎖踫撞聲,自荒原深處緩緩彌漫而來,十分清晰地響徹在了耳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