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正中,正正烤羊肉的旁邊,擺著一個碩大的盤子。里面裝著一整尾開封府附近的黃河鯉魚。
如果說羊肉是大宋人的最愛,那麼黃河鯉魚就是開封府附近最有名的菜式。開封府內的酒樓茶肆,隨便一個主廚的大師傅,都有一套整治黃河鯉魚的獨門訣竅。
約莫三四斤重的鯉魚,魚身上澆著高湯勾兌的湯汁,濃而不膩,估計是芡粉用的恰到好處,看起來居然有一些晶瑩剔透的感覺。魚皮被炸得金黃,魚身兩側的刀口上,可以看到魚肉潔白細膩,在魚身上撒了一些大蔥,姜蒜。再用茱萸勾了一些湯汁。
隨著一股熱氣涌出,香噴噴的鮮美之氣漫延迂回,縈繞鼻端,令人垂涎欲滴。
聞其香,心曠神怡,回味無窮。
就這兩道菜,合成了一個魚羊鮮的意思,已經讓士兵們食指大動。
大宋除了羊肉,魚肉,桌上當然少不了豬肉,不要說桌上的燒肉、煎肉、紅白熬肉,便只是才上的素菜,也是花色各異,琳瑯滿目︰有淡鹽齏、 菜、醋姜、脂麻辣菜、拌生菜、諸般糟腌等等。
雖然傳菜的小二因為皇上未到,還沒有分發筷子,但是看著士兵們的眼神,全都是直勾勾的看著桌上的菜肴,饑腸轆轆,幾欲按捺不住。
這時候,校場門口震天價的叫起好來。已經坐下的士兵們紛紛起身,卻見教場門口,進來一水的牛車,牛車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若干個小壇子,離得近的士兵看到小壇子上面的紅標,欣喜的吼道︰“南唐酒,南唐酒!好東西啊。這玩意兒,平常一小壇子就要一兩銀子,美著呢。”
一旁執勤的開封府校尉們笑著對北征將士們說道︰“這可是借著你們的光呢,大軍南下還朝,羽皇子將皇莊的南唐酒全部捐出,讓大家喝個盡興。”
趙匡胤御駕的車窗就一直沒有關著,從曹門大街遮天蔽日的條幅,到士兵們在羅玉川的帶領之下,軍民齊唱秦王破陣曲,再到校場內上千張從開封民戶家中借到的桌子,趙匡胤也算是見多識廣的武皇帝了,但是今日所見,感慨頗多。
等到打著黃羅傘蓋的天子御駕進入校場,校場內的士兵們又是一陣歡呼。
趙匡胤本就以勇武之名受三軍敬仰,加上在決戰之時,趙匡胤立于高台之上,如同定海神針,中流砥柱,給宋軍的堅守以極大的鼓舞,天子尚且不退,我等如何敢退。
就是因為這個堅持,最終,曹彬的十多萬騎兵席卷而來,在析津城下擊敗了契丹主力。
所以,這一陣歡呼,並不是禮官主持,乃是士兵們發至內心對自家皇上的崇敬。
校場中自然也有一個高台,平素是將領訓練講話之用,今日上面也擺上了數張桌子,桌上的菜肴和下面一樣,但是正中間的桌子主位,擺著一把龍椅,顯然這是皇上的座位。
御駕徑直來到了高台旁,趙匡胤下了馬車。
今日的趙匡胤,並沒有傳龍袍,而是穿著一身鎧甲,鎧甲的兜鍪,肩膀獸頭,腰間吞口位置俱是龍紋。手中還握著一柄熟銅盤龍棍,在士兵們的歡呼聲中,走上了高台。
魏羽下了馬車,就在馬車旁邊立著,看著趙匡胤緩慢而堅定的走了上去。
台下萬軍歡呼,校場外條幅招展,委實激動人心,趙匡胤本想著說更多的話,突然之間也覺得喉頭哽咽,胸有長虹。
當即不管什麼官樣文章了,右手用力,熟銅棍在校場高台上重重一頓,發出龍吟之聲。
趙匡胤吼道︰“大宋,萬勝!”
聲如洪鐘。
當即,台下士兵們也跟著吶喊起來,大宋,萬勝!大宋,萬勝!大宋,萬勝!
怒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台下士兵看著皇帝身邊的桌子,雖然菜色一樣,但是能夠和皇帝一起用餐,那將是莫大的榮耀。顯然那是留給軍中將領和高官們的。
但是有士兵發現了異常,那些位置好像不是將帥們的。比如曹樞密等一眾高官都坐在台下,還有光頭將軍李漢瓊。
這些可都是大宋軍方高層,他們居然坐在台下,那台上應該坐什麼樣的驚天動地人物?
眾軍正在疑惑中,這時候,校場口又進來了長長的一隊馬車,也是徑直到了高台才停下。
一眾士兵現在連著菜都不看了,盯著這一列馬車,要看這馬車上回下來什麼人物?
並非驚天動地,從馬車上下來的第一個人,雙鬢已經有一些白發,走路還需要兩旁的士兵攙扶著,是一名只剩下一直腿的老傷兵。
第二個人頭上纏著繃帶。看看起來好像是眼楮被流矢所中,
第三個人,少了一只胳膊,而且是從肩膀齊根斷去,
第四個•••••
第五個••••••
全是傷兵,而且是從戰場上僥幸撿回一條命的重傷員。
原來,原來皇上要和這些重傷員們坐在一起用膳。
望著高台的士兵們,眼眶紅了。
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正在心神激蕩間,趙匡胤一頓盤龍棍,洪亮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將士們,將士們。今日大勝回朝,朕在此,對天地祖宗立下誓言,將士們為大宋肝腦涂地,大宋,絕不會負了你們!”
“皇上萬歲!”
“皇上萬歲!”
“皇上萬歲!”
魏羽看著這宏大的場面,心中感觸,實際上,趙德昭所安排的這一個環節也是魏羽出的主意。
趙匡胤打出一片大宋,雖然說對節度使和悍將應該有所節制,但是,魏羽不希望大宋像前世的大宋一樣,重文輕武,守內虛外。
雖說禁軍百萬,冗兵冗費!
終究是靖康恥,終究是崖山之後無華夏!
大宋終究是要留下足夠的武力,才可以在富裕過後不至于變成肥羊。
而這,也算是魏羽有意識的讓歷史的軌跡輕輕的變了一點。
魏羽的思考被高台上趙匡胤的講話聲打斷了,趙匡胤扶著傷兵們就坐後,大手一揮,吼道︰“發筷子,上酒!”
高台之下,一片歡騰。
“諸君,飲勝!”
這一場宴飲,從午時一直吃到了申時,還好魏羽在最初計劃中便嚴格控制了南唐酒的供應,一桌十人,只有一壇子南唐酒,大約兩斤裝。畢竟前世喝上十八碗酒還可以打虎的行者武松,放在前世最多喝的勇闖天涯,估計那度數連奪命大烏甦都沒有達到,正要把這五十多度的南唐酒,喝上許多,估計水滸傳早就完結了。
另一方面,雖說慶功宴會,但是由于有將領在側,士兵們也不會太過于放肆。
所以,既可以賓主盡歡,有避免了飲酒無節制的後續問題。
未時末,趙匡胤和一群傷兵已經先後離席。
申時二刻,士兵麼在軍官的約束下,也左右攙扶著,紛紛離開。
校場再往西,便是開封府的梁門,出了梁門之後,趙德昭早已經名人搭建了一片巨大的軍帳群。
這些士兵在城外居住,既可以避免酒後鬧事,也可以便于第二日到祭台進行正式的祭天典禮。
申時三刻,趙匡胤已經在皇宮內,宋皇後打了些熱水,為自己的丈夫擦去臉頰的征塵。
趙匡胤平素不怎麼飲酒,紅著臉道︰“這南唐酒確實辣口,不知道我那皇兒怎麼做出來的。”
宋皇後再遞上了一碗清粥,說道︰“今日是大軍還朝,少喝幾口不打緊。但是平日里可不貪杯,皇上保重龍體。說道羽皇子,北征後,開封都發生了幾件和他相關的事情呢,有意思得緊。”
“哦,是嗎?”趙匡胤饒有興趣的接了一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