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開寶九年十二月,西路軍校尉潘維正,襲殺契丹燕王韓匡嗣。
消息傳出,全軍震動。
在擊殺韓匡嗣後,潘維正一軍馬上停止了等待糧車的計劃,帶著韓匡嗣的尸首,快速的繞過了固安城,回到潘美大營。
潘美听到潘維正報信,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自己在固安城下打生打死,身穿重甲的禁軍精銳登上城樓都是奢望,現在潘維正居然第一次襲擊就殺死了韓匡嗣?
怎麼可能?
難道真的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但是再多的不相信和懷疑,都抵不過這一具貨真價實的敵將尸首。
雖然一眾人等都不認識韓匡嗣,但是燕王一身的衣甲,遠遠地在固安城頭出現過;另外懷中金印做不得假。潘美心中想到,只要有這個金印,最不濟也是一名能夠解除韓匡嗣印信的契丹將領,也算是潘維正此行不虛。
如果斃命的敵將真是韓匡嗣的話,這可是右路軍北上以來,擊殺的第一名契丹王爵。左路軍在北漢的時候,擊殺翼王敵烈後,曹彬的名頭當時是一時無兩,而敵烈的身份地位,怎麼能夠和韓匡嗣相比,這可是契丹第三大家族中的骨干子弟。真是那樣的話,久攻固安攻城不克,糧道被襲擊,凡此種種都是小問題了。
現在最要緊的是,怎麼樣才能確定這一位是不是契丹的燕王,確定身份過後,才可以上報。
畢竟士兵們可以亂說,但是自己的官方文書里面必須準確,否則,一旦上報後就是欺君之罪。
正在此時,大營外斥候的探馬策馬奔入營房。
“大帥,營門外有一個人。”斥候稟報道。
“一個人?”潘美滿腦袋現在就是韓匡嗣,听到稟報後斜著眼看了看斥候,這算什麼軍情?
“此人自稱是河東節度使,魏羽。”
河東節度使是誰?潘美這個時候注意力完全是偏移了的,但是魏羽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
魏羽?
羽皇子!
“此話當真?”潘美突地跳了起來,抓著斥候的肩膀,手指都要扣在肉里去了。
看大帥表情,這次應該是撿了一個大功勞,斥候隊長的肉體是痛苦的,精神無比的快樂。
“千真萬確,此人和其他兄弟在營門口等候。”斥候隊長回道。
潘美站起身來︰“快宣!”
心中轉念,宣什麼宣,魏羽是貨真價實的皇子,我什麼身份地位,還敢宣他,老潘我不想干了麼。
緊接著馬上改口︰“快請。”
門口衛士才躬身領命,只見潘美自己跑了出去。
大步流星。
雖然北地的初冬,地面被凍住後,堅硬如鐵,但是潘美現在幸福的深一腳淺一腳,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宛如走在了棉花上或者雲端上,幸福來的太密集了些。
真要是羽皇子的話,這也是大功,一眾高官是知道魏羽在太原城外失蹤,一直杳無音信,雖然沒有改姓,但是魏羽的一身才華,無人能及,所以皇上是十分喜愛的。
姑且不說皇上,就是潘家的佷兒潘大海,每次和自己聊到魏羽,對這個皇子都是真心佩服。
今天潘家祖上保佑啊,功勞就像撿來的一樣。
還都是大功勞!
祖上有德。
潘美三步並作兩步的趕到轅門,看到兩名宋軍斥候,陪著一名身穿皮袍的男子。
契丹人?應該不是,契丹人不知道魏羽的河東節度使身份的。
再往前兩步,恰巧魏羽這個時候也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
“潘太傅?”魏羽看著面前這個全身甲冑的老頭,之前雖然監國潘美,但是都在朝中一身紫袍,雍容端正,幾時看過這個樣子,驚慌失措而且還是穿的盔甲。
“羽皇子。”反倒是潘美吧魏羽看了一個真切,俯身便拜。
旁邊的斥候一臉懵逼,不是說好的節度使麼,檢校太傅拜節度使,這個世界這麼瘋狂麼。
不過絲毫不影響他們膝蓋彎曲的速度。
此可謂大丈夫能屈能伸。
“臣潘美,見過羽皇子,救駕來遲,羽皇子恕罪。”雖然平日在開封,潘美這等中樞重臣,不會用大禮參見皇子的,不過魏羽這算是才找到,這算是救駕,要想救駕這個功勞坐實了,這必須的禮儀,一樣都不能少。
旁邊的軍士們才弄清楚,原來剛才和自己一起吹牛打屁的是當今皇子,居然如此平和,聊天談吐也如此的有意思。
“潘太傅快快請起。”魏羽雙手扶著潘美的手臂,畢竟接受後世的尊老愛幼教育,魏羽還接受不了一個近退休的老頭兒在自己面前行大禮的操作。
隨著魏羽的一扶,這個禮,算是成了。
潘美站起身來,心中十分的舒服。
今天這是趕上什麼好日子了。
魏羽沒空理會潘美心中對滿天神佛的謝意,到了宋軍軍營,第一時間是洗澡換衣服吃東西,所以扶起潘美後,急匆匆就往大營里面走。
“站住!口令。”旁邊兩個執矛的轅門衛士將魏羽攔了下來。
魏羽一懵,這不是回家了麼?潘美連忙趕上來說了一句︰“山河永固。”兩名衛士交叉在一起的長矛才堪堪分開。看著潘美賠笑,魏羽想起來一個典故︰“潘太傅不錯,這軍營就該如此。這是周亞夫細柳營故事啊”
潘美心中本來十分忐忑,見到魏羽不以為然,甚至覺得不錯,心里放下一塊石頭,陪笑道“哪兒比得了條侯,依樣學樣而已,羽皇子見笑了。”
文帝時期的河東太守周亞夫統兵細柳營,軍紀甚嚴,為後世所稱道,所以後世大將嚴謹者往往以條侯周亞夫為榜樣,這也常見。只是周亞夫晚年悲慘,而且死得冤屈,後世武將大多不甚了了。
潘美大營的布置,也幾乎是按照魏羽在曹彬那邊一樣的安排,兩路軍北上後,互通消息,有好的經驗肯定要借來一用。
所以,魏羽輕車熟路的找到中軍帳,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進去第一眼就看到地上一具尸體,身形面容衣甲都是十分熟悉。
魏羽不由得呆了。
潘美跟著進來後,看到魏羽發呆,正要說話,突然听魏羽說道︰“你們把韓匡嗣殺了?”
果真韓匡嗣,契丹燕王韓匡嗣。
潘美心中一陣幸福感直沖腦際,感覺自己都要開心得暈過去了,也沒有注意為什麼魏羽會認識韓匡嗣,只是心狂喜。自己兒子第一次偷襲,就真正的殺死了契丹固安主帥,燕王韓匡嗣。
偌大功勞,這傻小子就是以後一輩子躺著,也夠用了。這邊潘美在興奮莫名,殊不知魏羽心中此刻天人交戰,思緒一片混亂。
不管是哪一世,魏羽從小接受的教育便是,中原是漢人的中原,所以後來明明記載拓跋氏北魏的一句話︰“昨至洛陽,始知衣冠士族,並在中原,禮儀富盛,人物殷阜。”被漢人廣為傳頌。
在骨子里面,中原漢人是沒有平等看待周邊少數民族的,所以才有了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之類的說法。
也有了但凡和周邊民族開戰,便是英雄的說辭︰“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等等詩句。
但是這一路北行,魏羽的想法有了很大的變化。
漢人,胡人,除了種族地域,其余並沒有特別大的區別。
契丹人游牧為生,全民尚武,漢人民間契丹人來了的話幾乎可以止小兒夜啼。但是契丹人中有暴虐好殺之輩,比如路上的強盜,或者皇族耶律只沒這樣的敗類,但是大多數也像木倫大嬸,石抹首領之類,本本分分做自己的事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