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章截下這一線生機
仙祖法蛻是大乘修士飛升後留下的‘凡骸’,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可聚靈氣,可庇宗門。
因此,一個宗派擁有越多的仙祖法蛻,其實力自然也就越強。
玉淨宗共有一十三具仙祖法蛻,是修真界中數一數二的大宗。
三年前, 李修言通過了入門考核,加入玉淨宗,也就是那一年,修真界發生了一件大事。
曠古爍今的大事!
掌門真人自先祖法蛻中得到了飛升前輩自仙界傳來的消息︰
域外天魔將至,危!危!危!
同一時刻,整個修真界所有的仙祖法蛻都向本派掌門發出了預警, 翌日, 修真界召開了仙門大會——就連魔門都來了。
正道魔門打了一輩子, 終于在域外天魔的威脅下團結一致。
當然,若僅憑我們無異以卵擊石。
屆時,上界仙人會聯手打通下界通道,降臨此界與我們一同御敵。
李修言是個現代青年,睡了一覺後便成了此界一農戶子弟,自他知道這里真的有仙人之後,便下了一個慎重的決定
我要修仙!
穿越修真世界,不修仙豈不是咸魚麼?
不過
穿越時機還真是不巧吶
剛入門整個修真界都要完了,這什麼展開?
另外,有個問題一直在他心頭縈繞。
域外天魔,究竟是什麼?
掌門真人說是來自不可知之界的混世魔頭,嗜殺成性十惡不赦,絕不可與其溝通。
——這不就是魔門麼?
這麼說域外天魔是魔門的飛升者?
但魔門不是已經與我們聯手了麼?
域外天魔一來,整個修真界上至道佛魔妖,下至魑魅魍魎,全都擰成了一股繩,這事從邏輯上有些不太對, 可具體是哪兒不對, 李修言又說不上來。
但他也沒時間再去細想了。
因為修真界, 真的完了。
一個時辰前,天空裂開了一道大縫,狂雷如雨般傾盆而下,掌門真人第一時間打開了護山大陣,七彩的光膜像個罩子般把玉淨山裹了起來。
李修言知道,整個世界都完了,光罩之外,絕無可能還有活物。
域外天魔如期而至。
上界仙人,沒來。
轟!——
轟!——
轟!——
李修言看不見七彩光罩外是什麼,但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撞擊護山大陣,每一次巨響,都伴隨著玉淨山的劇烈搖晃。
掌門真人已經帶著各長老與所有結丹期以上的弟子出陣迎敵,宗門內只剩下了一些傳功長老和築基期以下的弟子。
李修言入門三年,尚在練氣,只得老老實實待在大陣里。
這種‘天塌了大佬們都在外面努力把天撐起來我自己一個人干瞪眼’的感覺理應是很絕望的——事實上,一開始他真的很絕望。
眼下這情況看樣子是守不住,如果域外天魔攻進來,我會不會被生吞活剝?
至于逃往那兒逃?
嚴格說這不是修真者的末日,而是世上所有生靈的末日。
但李修言並沒有太多空閑絕望。
大戰開始後,傳功長老找了一堆活給大陣內的弟子干。
“藏經閣的書、藏寶閣的法寶、丹房的丹、藥圃的靈植全都搬到掌門的閉關禁地去!快!快!快!”
入門三年之後, 在世界即將毀滅時,玉淨宗終于對李修言完全開放了。
過去,作為一個練氣弟子,山上有一半以上的地方他沒資格去。
現在,這滿山跑的弟子懷里抱著的,不是頂級飛劍就是九轉金丹,這些東西要是放在往日,任何一件流了出去,怕都要引起一番血雨腥風吧。
嘖,不愧是我看上的宗門。
優秀。
“李修言!你發什麼呆!?”
就在這時,一聲怒喝把李修言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叫他的人,正是他的傳功師尊。
“師尊,藥圃已經搬完了。”
李修言倒也不是發呆,而是無事可做,玉淨宗的寶物再多,也架不住弟子多,李修言修為低下,練氣境甚至都不能算修真者,那些頂級的丹藥法寶自有威力,他甚至連靠近都做不到,因此只能去藥圃搬一些靈植。
“去冰室,還有你、你、你,你們幾個,都去冰室幫忙!”
師尊說完,抱著滿懷的法寶御劍而去,留下接到命令的幾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去冰室干什麼,那里面只有”
“都干活吧。”
一名師兄淡淡說了一聲,御劍朝冰室飛去。
能御劍,那他至少也是個築基期的修為,幾名弟子滿臉疑惑,但也運起輕身功法,緊隨其後。
李修言知道他們在疑惑什麼。
冰室里儲存的,乃是築基丹。
對于一些小宗派來說,這可能是件寶物,但對玉淨宗而言,這就是再普通不過的東西,為什麼要把這東西往禁地里
不,真正奇怪的,是為什麼要把宗門寶物往禁地里搬?
外面要是擋不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靈都沒了,我們把那些寶物藏起來留給誰?
留給域外天魔麼?
還是說我們能把它們‘送走’?
送往哪里?送給誰?
還有,既然我們要把東西‘挪一個地方’,為什麼不早做?直到域外天魔降臨時才開始搬?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突然,根本不給人思索的時間。
即便心有疑惑,也只能听師尊的命,要不還能怎麼著?這個節骨眼上讓師尊把其中緣由細細解釋給你听?
李修言隨著眾人趕往冰室,顧名思義,這是個在丹房下面的圓形‘冷庫’,跨入大門的一刻,他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築基丹是完成煉精化氣必不可缺的東西,能否成功築基,成為一名真正的修真者,除自身資質外,築基丹的品質也至關重要。
玉淨宗的築基丹,又被叫做‘冰丸’,是整個修真界最好的築基丹,只要練氣圓滿,無論資質,近乎100成功築基。
缺點是必須一直使其保持凍結,服用前一旦脫了溫,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因此,雖然築基丹不是什麼稀罕之物,但儲存築基丹的冰室卻是守備森嚴,若無丹藥長老的符令,誰都不能進去。
這是李修言第一次看到冰室的真容。
布滿寒霜的天然洞窟里,拇指大小的翠色藥丸鋪滿了地面,它們明暗閃爍,放射著淡綠色的微光,將整個冰室都照得綠瑩瑩的。
奇怪,都不拿瓶子裝起來麼?就這麼隨意的撒在地上?
偌大的冰室里已經來了不少弟子,他們在丹童子的指揮下戴上寒玉手套,小心的將築基丹一枚一枚撿進冷瓶里。
“不要用直接肉身觸踫,都小心腳下,別踩”
啪
他正說著,一名弟子不慎將手里的冷瓶掉落,瓶子里的築基丹應聲而碎,綠色的粘液濺了一地。
原來仙家丹藥,也是易碎品麼?
李修言心中正思忖,只見那邊,打碎冷瓶的弟子滿臉驚惶的看著丹童子,接著,他的頭便飛了起來,一股血柱沖上了天。
丹童子捏著法訣,瞪眼厲喝︰“誰再敢損壞任何一枚築基丹,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包括李修言在內,所有人都驚呆了。
“還不快干活!!!!”
丹童子齜牙怒目,面容扭曲,殺氣騰騰。
這下,李修言的心中是真的泛起了莫名的恐慌感。
事實上這種感覺從護山大陣升起後就一直縈繞在他心頭,可直到丹童子出手殺人,他才確信有什麼事情,不對勁。
玉淨宗的丹童子可不是一般人,至少也得是個金丹修士,放到外面小宗小派,就是當個掌門也夠了。
玉淨宗,是名門正派,就算是捅了天大的簍子,也沒有不經戒律院裁定直接處死的道理。
奇怪的事情這才開始。
李修言戴上手套,蹲下身開始拾取地上的築基丹。
可就在這時,那名丹童子看著地上的尸體,因怒極而扭曲的面容漸漸變得柔和起來,眼中的殺意也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迷惑與掙扎。
“我,我做了什麼,我怎麼會殺了他!?”
這是怎麼回事?這家伙精神分裂了嗎?莫不是被域外天魔嚇瘋了?
李修言沒有機會思索了,因為就在這時,前所未有的劇烈震動傳來。
護山大陣,破了。
冰室外,天空上。
七色光罩像是蛋殼般寸寸破碎,修士殘破的軀體與法寶如雨而下。
而在這場雨的源頭,天,沒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冰冷的、堅硬的鋼鐵天幕。
谷𡀞
這是一艘恆星級宇宙戰艦的‘冰山一角’。
前三分之一的艦身插入了這顆星球的大氣層,後三分之二個身體仍舊留在太空之中。
嗡!!!——
艦首傾斜向下,無數黑洞洞的炮口對準玉淨山,下一剎,萬道紫雷悍然轟下。
這,便是天劫!
滾滾驚雷之後,玉淨山化為一片焦土。
但奇怪的是,並不是所有人,或者說,所有修士都死了,那強橫無匹的雷光只攻擊了築基期以上的修士,築基之下,哪怕就站在雷光之側也毫發無損。
李修言身處地下冰室,他沒有看見那艘遮天蔽日的戰艦,以及傾瀉了整個玉淨山的炮火。
他只看見一道紫雷炸穿地面,將就在他不遠處的丹童子灰飛煙滅。
雷光散去之後,他第一次看見了域外天魔的真容。
機器人?
高達?
鎧甲武士?
那東西從外形上看是個人形,可身上卻披了一層充滿高科技感的鋼鐵。
等等
我穿越的不是修真世界麼?
“域外天魔!”
“是域外天魔!”
“我們,我們和它拼了!”
冰室里,幸存的眾弟子吶喊著沖向了鎧甲武士,但這注定是徒勞的。
如果,這些域外天魔攻破了大陣,那也就意味著外面的高階修士團滅了,他們都做不到的事情,就憑我們這些練氣築基的渣渣?
智能作戰系統已啟動
李修言(編號︰虹雨109541129-9596),您已進入戰斗序列
李修言的腦子里听到了一聲怪聲,接著,他看見鎧甲武士的肩膀上升起了一個小炮塔。
咻咻咻咻咻!——
細小的彈丸精準射進除李修言外,每個玉淨宗弟子的身體,他們應聲倒地。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李修言心中下意識明白,這是非致命武器。
等等,到底怎麼回事?
為什麼
我會知道‘它’沒有威脅?
李修言呆立原地,完全沒有跑的想法——他也沒地兒可跑。
他眼睜睜的看著鎧甲武士走向自己。
武士的面罩打開,露出一張絕世美人的臉,可惜是個男的。
等等,為什麼我會知道他是男的?
武士沒有開口說話,但李修言腦子里浮現了聲音,就像長老們的傳音入密一樣。
“陸凌ど報告,將軍,我已佔領蟲巢,都是低溫凍卵,還沒來得及轉移。”
“勘測組已經出發,他們抵達前保護好現場——李修言找到了嗎?”
“他就在我面前。”
“帶他回家。”
“是,將軍。”
聲音停止了,冷面鎧甲武士看向李修言,他的目光是如此陰寒,讓李修言起雞皮疙瘩。
鎧甲武士開口,是磁性的氣泡音︰
“為什麼失聯?”
他,他這是問我?我們認識嗎?
就在這時,李修言感覺到腹部一陣疼痛。
低頭看去。
是築基丹,不知何時,自己腳下的一枚築基丹破碎了,綠色的殼中,鑽出了一條蟲子!?
那蟲順著自己的腳爬到了肚子上,鑽了一個洞它,它進去了!
李修言汗毛倒數,但緊接著,看到了讓自己更加驚恐的一幕。
鎧甲武士拔出了光劍,把自己從胸口,斬為兩段。
劇痛襲來,李修言失去了意識。
我做了一個夢。
一個關于星辰大海的夢。
但那不是美夢。
名為修真的寄生蟲文明,高緯能量真元,以及戰爭!
種族之戰!
我們輸掉了那場戰爭。
被改造為養殖場的三千世界,被奴役欺騙的同胞,他們以為自己在修行,殊不知那是異族的寄生。
夢中的我是誰?
我是李修言。
我,是誰?
我是誓要奪回故土的星際戰士!
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發生了什麼事?
我發生了什麼事?
迷迷糊糊間,李修言听到了模糊的對話。
“他還能繼續服役嗎?晴博士。”
“恐怕不行,他已經被寄生了。”
“當時已經剝離了蟲卵”
“不是那個時候,將軍,他至少已經被寄生三年了。”
“”
“一定要救他,拜托了,他是最好的。”
“當然,羅將軍,他可是珍貴的小白鼠。”
李修言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泡在一個罐子里。
下半身還在。
不,這是換了新的。
“你醒了,李少校。”
他听到了一個渾厚的聲音。
渾濁的視線漸漸清晰,說話的是站在罐子外的魁梧中年人。
他便是將軍,他是羅正義。
“還記得你是誰嗎?”
“我是穿越者”
“好好想想,你是穿越者嗎?”
李修言開始回憶,腦子里有許多碎片顯現,哦,原來如此。
我被派遣執行潛伏任務。
靈界星球,圭離星。
為了避免被神通廣大的高階蟲族發現,所以必須抹除相關記憶並植入了一段虛假‘前世’記憶。
這種擁有前世記憶的人在三千世界很多,那其實並不是真正的前世記憶,而是在蟲族佔領之前,三千世界中的居民有部分進行了‘記憶傳承’的na改造,這種人類對蟲族來說‘資質’極優,具有特別的靈蘊,更適合改造為溫床。
所以大多數敵後特工都會被偽裝為穿越者。
同時,為了引導失去記憶的特工在敵後活動,我們還為所有特工都配備了引導ai,該ai可以將特工引向原本的任務,開啟定位傳輸直接將一些物品傳送到特工手中
我們也將這種ai稱之為‘系統’。
隨著記憶的浮現,李修言的臉色一變再變,他終于,全都想起來了。
“看來你是想起來了,李少校,”羅正義的聲音冷冽的下來,“告訴我,為什麼你沒有完成任務?”
我,我為什麼沒有完成任務?
因為我只記得我是穿越者,所以
我我的系統呢!?
“你把引導ai搞丟了,李修言,你知道這會讓你上軍事法庭嗎!?”
系統,他去哪兒了?
李修言苦思冥想,卻完全沒有任何記憶,但這一刻,不知為何——像是冥冥中的某種感應。
他看向了門口,那個穿著無菌服,正要離開的高挑女人。
她的手里,托著一個玻璃球。
球中,有一顆小綠豆?
那一瞬間,李修言。
似乎看到了一個笑臉,一個逃出生天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