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盛當然不是蠢蛋。
他不可能完全相信這兩個剛認識的人。
甚至說並沒有認識。
身處敵軍的包圍之中,這樣的絕境,徐盛放棄身邊的兩個助力。
但是也絕對不會抱以信任。
徐盛不會放他們走,而且也要防止他們投降。
所以他要帶著這兩個人在一起沖鋒。
徐盛不會讓雷緒和陳蘭離開自己的視線。
但是離得太近了,又害怕他們兩個從背後捅自己一刀。
萬一他們鐵了心地要投降!背後捅徐盛一刀,拿徐盛的腦袋去邀功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徐盛將他們的親兵全部隔開。
用自己的人把三個人一起包起來。一旦他們兩個敢有任何異動,等待他們的就會是死亡。
徐盛的守衛, 自然不會放過他們。
雷緒和陳蘭也是軍中的老人了,多年混跡沙場的存在,自然也明白徐盛的意思。
如果他們是徐盛,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心中沒有怨氣。事已至此,他們也只能黑著臉和徐盛一起準備死戰到底。
現在才是進入了背水一戰的時間。背水列陣一直是兵家大忌。古往今來, 只有韓信取得了勝利。
而剛剛曹兵雖然也處在這樣不利的地勢之下,但是並不能算是背水一戰。
因為明面上的實力還是曹兵具有優勢。
但是反向搏殺往往是處于劣勢的人做出的決定。
徐盛看管好了身邊的雷緒和陳蘭, 不再多說廢話。
“全軍列陣。”
徐盛開始正式指揮戰斗。
雷續和陳蘭的士兵雖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是因為雷緒和陳蘭的軍旗與徐盛軍旗合為一處, 所以乖乖的跟著徐盛一起列陣。
徐盛帶來的水軍的素質遠高于雷緒和陳蘭的土匪軍,于是自動的圍繞著徐盛的旗幟抱成團。
這樣一來,就組成了中軍,有徐盛的兵馬為主,兩翼則是雷緒和陳蘭的兵馬。
非常明顯的能看出來中軍軍容齊整,兩翼則稀稀拉拉,東倒西歪。
但是這個時候也沒有誰會去追究這些事情了。
一個非常隨便的軍陣,就這樣背靠著河流列起來了。
“沖鋒!”
徐盛一聲令下,自己便身先士卒的沖鋒起來。
親衛們護衛著徐勝往前沖。
雷緒和陳蘭也被裹挾著、簇擁著向前。
中軍前沖,三桿軍旗向前。左右翼的士兵也隨著軍旗前進。
一時間,兩翼雜亂色彩,以土黃色為主,中軍則是磚紅色的浪潮。
三股色流,一起向中間黑色的礁石上發起沖鋒。
夏侯蘭感覺壓力很大。畢竟如今確實是敵軍人數佔優勢。
又多出了徐盛這個矛頭。
夏侯蘭當機立斷,並沒有將三股士兵重新整合列陣。
反而干脆就分成了三股兵力, 和徐盛的中軍配合左右翼緊密相連不同的是,夏侯蘭只在原地留下中軍。
左右兩股士兵則主動的弧線撲擊。
因為他看得出來,左右兩翼的士兵的素質很差。
這是他破局的關鍵所在。
只要夏侯蘭頂住中間的壓力,在曹兵的反撲之下,敵方左右兩翼一定很快會潰敗。
徐盛的軍陣也就不攻自破,這一戰就被夏侯蘭拿下了。
他大可不必冒這樣的風險,承受這樣的壓力。他大可以選擇拖延一下。
只需要三軍合力,很容易的就可以拖延到騎兵支援。幾十騎的騎兵已經過河完畢,沖鋒過來了。
剩下的騎兵也在源源不斷地過河。
而自己派出去接應騎兵的親衛已經開始趕回來。
勝利已經抓在了手中,但是這功勞是誰的那就不一樣了。
雖然夏侯蘭不是一個喜歡爭奪功勞的人,于禁也不是一個爭功勞的人。
但是這功勞已經擺在眼前了,只要夏侯蘭承受點壓力,付出點努力就可以順手收入囊中的事情,白白放棄才是迂腐。
正如一開始夏侯蘭輔助堵截敵軍,盡量輔助于禁渡河,于禁見有優勢的情況下,也是分兵幫助夏侯蘭,自己卻在河對岸牽制梅乾以及警戒一樣。
兩個人都是將勝利放在第一位,頗有功成不必在我的精神。
如今夏侯蘭可以將勝利拿下,沒有不拿下的道理, 根本不知道怎麼輸啊!
徐盛是勇猛, 但是那有怎麼樣呢?
兩方軍隊終于交戰再次開始。
徐盛雖然帶給了夏侯蘭所在的中軍很大的壓力,但是在曹兵的互相配合之下,還是能夠阻擋。
如今就是徐盛帶領著雜色的人流包圍了中間黑色的礁石。
亂戰在了一起。
夏侯蘭的左右翼也似兩股黑色的墨流,與敵軍雜亂的色流絞殺在了一起。
四五股兵馬交織著,亂戰著,嘶吼著......
從中間看是徐盛佔據優勢,三個將領力量和聚在一起,徐盛帶著的護衛是夾心外第一層面皮,雷緒和陳蘭的親兵組成第二層,徐盛的水軍又成第三層。
層層疊疊的精銳都綜合在這里。
壓制的夏侯蘭難以抬頭,實在是有些壓抑。
即便是夏侯蘭那麼嚴肅的軍紀,嚴整的軍容也阻擋不了曹兵陣容開始變形。
再也沒有一開始應對兩倍敵軍,獨自迎戰雷緒和陳蘭的氣定神閑。
但是夏侯蘭一點也不著急,因為勝利是屬于他們的。
兩翼的黑流像貪吃蛇一般,不停的將雜色色塊吃下,本來交織在一起難舍難分的色彩逐漸變得涇渭分明。
一開始亂戰在一起的曹兵通過不停的斬殺敵軍,擊破敵軍的阻礙,重新和自己的戰友踫頭,然後一個個的兩兩配合,又從小隊匯合成大隊。
很快的就形成了絕對的優勢。
徐盛也著急!
他看不見戰船從自己背後順流而下。
但是他听得見,那運載百姓的船只順流而下攜帶著巨大動能與于禁正在渡河的騎兵撞到一起的巨響。听得到被撞死的,重傷的戰馬的悲鳴。
也許有百姓不慎跌落,也許有船只失去控制沖上河岸。
但是無論如何,能走幾個走幾個,翻倒的船只終究是少數。
于禁過河了幾百騎,就再也不肯將騎兵往河里派了。
因為川流不息的河水帶著一艘艘滿載的船只飛速而下,一撞就是幾匹馬被廢掉。
而且因為河流上戰船的動能夠大,側翻的船只寥寥無幾,即便是晃晃悠悠還是順著河水不停的往下走。
攔不住也就不必再派人送死了。
平白的損失戰馬不是明智之舉,而過河的百來騎兵已經足夠奠定勝局了。
于是于禁開始命人在河邊放箭,隨緣的殺死敵方船上的有生力量。
而另一邊,已經渡河的騎兵則開始戰斗起來了。
他們並不直接沖陣,而是在側翼配合夏侯蘭的分兵,一點點的從外層威嚇和屠殺那些雜兵。
騎兵的勢不可擋,那噠噠的馬蹄聲就是催命符一樣。
這都讓這些雜兵恐懼。
騎兵來回折返兩三次,這些雜兵就徹底崩潰了,從一個到一群開始往後跑。
他們再也不去看那主將的軍旗。
幸好徐盛是將這些雜兵放在兩翼,因此未曾因為這些潰兵被沖散軍陣。
這些雜兵後退逃命能逃到哪里去呢?
無頭蒼蠅一樣的,被恐懼驅趕的往後跑,但是他們忘記了自己是在背水一戰。
後面是死路,本來應該是看見死路就不再逃命,知道逃無可逃,轉頭爆發翻倍的戰斗力去搏殺一條生路。
但是那只是美好的願望而已。
事實上,這些雜兵寧可投身河流也不肯轉身拼殺。
在騎兵和步兵的驅趕下,他們對于大自然失去了恐懼,河流並不能阻擋他們生的欲望,也許他們在河里泅渡可以活命。
更有甚者,看著那飛馳而下的戰船就去扒船幫,順流而下又是在水手拼命劃船的戰船哪里是人力可以阻擋的呢,非常正常的,他們手根本抓不住,然後被戰船撞開,失去平衡並且骨斷筋折,死在流水里。
但是後方敵軍的壓迫令他們無計可施,盡量的泅渡到河流中央遠離戰場。
他們是淮南間縱橫的匪,在那河網密布的環境里也有一身水性。
這地方水雖然說深不深只到上胸,他們往河里一蹲敵軍放箭也射不死他們。
似乎是一條生路,河中間聚集的人越來也多,北方的兵馬自然不敢入水,雖然這樣的水深如果大伙小心些可以一起走過去,但是一旦受到影響還是很危險。
然而恐懼使他們忘記了上游飛馳而下的戰船。
戰船劈開波浪,像打保齡球又像撞開爛西瓜一樣,將這河中央的潰兵撞的哭爹喊娘,生死不知。
連續的戰船幫助曹兵清理掉了這一波潰兵。
剩下的一多半還想往河里跑的人哪里還敢再下水。
進退兩難,絕望的扔下兵器,轉身撲通跪下,沖著凶神惡煞的曹兵瘋狂磕頭求饒。
有些崩潰的大喊︰“投降啦!投降......”
“饒命啊!饒命......”
亂糟糟的戰場上也擋不住他們求饒的聲音,這樣的聲音真的很影響士氣。
當然不是影響他們,他們已經全部潰敗,而是影響徐盛的中軍。
得益于他們的潰敗,左右翼完全被曹兵佔領,徐盛陷入了包圍。
听著敵軍求饒的聲音,夏侯蘭的中軍士氣大振,開始反撲。兩翼的曹兵也開始絞殺這最後的抵抗力量。
而徐盛這邊不僅是普通士兵受到影響,雷緒和陳蘭拼殺起來也有些遲疑!
普通士兵都多了些不安!
唯有徐盛不為所動,仍然凶悍的和敵軍對砍!
時而鮮血飛濺!
憑借著上等盔甲的保護,親衛的簇擁!
徐盛是隊伍唯一的主心骨!
而那些求饒的人並不能得到什麼好下場,他們放下武器,低下腦袋,露出來好砍的脖子,簡直是送上門的軍功。
將軍們可還沒有說要接受俘虜。那當然是先砍下來敵軍的腦袋。
畢竟軍功是用腦袋計算的,這都是白撿的軍功。
即便是以于禁和夏侯蘭的軍紀都差點出現爭搶腦袋的沖突,但是好在敵人太多還不反抗,沒必要和同僚競爭,這砍頭砍的手軟。
騎兵從跪地求饒的潰敗身上碾過,高超的騎術讓他們一刀一個腦袋。
步兵們則沖著求饒的敵軍直接揮砍,腦袋還沒掉落就已經被幸福的在半空中抓住。
一個個跪著的尸體像紅噴泉一樣,盡情噴灑著紅色唯美的泉水,在高空又成了霧。
黑色的曹兵這堅挺的礁石,在敵軍一輪輪進攻之下都沒有從地圖上消失的黑色色塊,終于被變成了紅色,好像被抹去了一般。
血霧與河邊潮濕的水汽混合起來,在傾斜的太陽照射下形成了浪漫的彩虹。
終于似乎怎樣都活不下去的潰兵還是有絕望的想要反抗的,可是這個時候覺悟不是太晚了嗎!
在沒有人指揮,沒有軍陣,沒有配合,零星的一些反抗的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刀子無力的砍在敵軍黑紅的盔甲上,當啷的劃開,然後徒勞的為半空中的小彩虹增添一些水汽。
終于還是沒有船只再往下了,在所有人都在搶時間的檔口,船只終于走完,百姓應該也運的差不多了。
潰兵無處可逃的只能再次躲入河水中央。
已經得到了足夠的頭顱的曹兵犯不著下河冒著風險去追殺。
只是轉過頭來,一起絞殺徐盛。
雷緒和陳蘭已經絕望了,徐盛則有些無奈。
似乎最近都沒有打過什麼勝仗啊!
在柴桑被擒拿,來接應百姓又陷入了絕境。
看著偏西西的太陽,那好像就是徐盛的下場。
但是徐盛並不像雷緒和陳蘭的絕望,他只是有點不甘心,自己這一身本事沒有得到如何的施展,大丈夫沒有建立什麼功勛就要結束一生。
但是徐盛不恐懼,他稍稍嘆口氣,就在這廝殺場上大笑起來。
百姓已經被接應走了,自己的任務最起碼是完成了。
“百姓已經接應完畢,我等退無可退,便盡情廝殺一場吧!”
徐盛的揮刀愈發的肆意灑脫,視死如歸的表現多少也有些感染到了陳蘭雷緒。
看曹軍的樣子也沒有機會投降了,徐盛就是死也要多殺幾個敵人才感覺夠本!
困獸猶斗的徐盛、雷緒、陳蘭,卻又看見曹兵的騎兵開始行動,是來最後一擊徹底將自己擊潰嗎?
河對岸的于禁也繼續開始催促騎兵渡河,馬兒在沒了大半身體的河流里蹣跚。
曹兵百十騎兵沖鋒起來比雷緒陳蘭幾千兵馬的聲勢還要大。
就這樣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從徐盛的戰場旁邊呼嘯而過!
呼嘯而過?!
只留下錯愕的眾人。
沒有受到攻擊的士兵滿臉錯愕,不自覺的轉頭看向曹軍騎兵奔騰的方向!
隨著曹兵南去的背影,他看見了什麼!
夕陽照射之下,一銀盔配金霞的天神!
是他!常山趙子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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