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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北將祈無淵抱出巷子,黑色的袍子隱去了路過所有機械人的窺伺。
郁北對著祈無淵小聲地說“跟我走。”
“先去找阮小小。”
黑色的靴子踩在破敗的街道上，郁北手腕一動,一塊透明的光束屏障將他和祈無淵完全隔絕起來，讓街道上形似路燈的監控機器無法探測到他們的行動。
城內到處都是無孔不入的多功能防護柱，就連最貧困的十環街區都在主要干道上都裝上了不少防護柱。
只要郁北和祈無淵一天不出城池，離開十環街區的偏僻小巷後，他們之間的一舉一動都會暴露在多功能呢防護柱的監控下。
郁北也抽到了身份不明的角色卡，他雖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卡是什麼來頭,但是體內植入的各種高級程序和機械能力無一不向郁北說明著一件事——
他在這個副本中真的脫離了碳基生物，成為一個機械人。
郁北不需要過多適應，就很好地適應了這幅身體內的所有功能。
越是高級的機械人，外表的擬人態就越真實。
郁北的身體甚至可以模擬出人類呼吸時產生的鼻息和胸腔起伏。
——和晏蒼的身體型號幾乎一樣。
祈無淵暫時只能依靠郁北抽到的身份卡來躲避街上這些沒有任何私人空間的監視。
郁北打開屏蔽光束後，一邊帶著祈無淵往外走,一邊向祈無淵說著接下來的規劃“找到阮小小後，我們先出一次城,郊區外還有一個人類基地存在。”
晏蒼給郁北提起過阮小小，她在這個副本中的身份也是人類，並不方便直接跟著郁北一起行動，所以也就讓阮小小暫時留在晏蒼那里了。
“這個世界曾經發生過一次機器革命,還有零星的人類見證過那場人類浩劫。”
郁北將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告訴了祈無淵。
他推測道“你身體的縮小包括你這次抽到的未知身份卡，應該都和人類有關。”
“機械城對人類的態度…”郁北頓了頓，才接著說“有些奇怪。”
他想了想要怎麼形容“城主很早之前就下令驅除了城里的所有人類。”
人類不被允許居住在城市中。
“單數居住在三環以內的高級機械人可以圈養人類，偶爾在城市中出現的人類被護衛隊抓住後也會不知所蹤。”
可以明確的只有一件事，被抓走的人類都沒有死掉，只是他們的行蹤至此以後再也無從知曉。
郁北抬頭望向位于城市中央的神秘高塔。
哪怕站在城市最外層的十環也能清楚地看到高塔的身形輪廓。
系統給出的主線任務是探查這個副本,意思已經十分明顯——進入這個副本的小隊探查的地方越多,系統收到反饋的數據就越多。
他們遲早要進入嚴防死守的一環之內,闖入這座高塔的。
記“去郊區的人類基地，那里有辦法幫助人類潛入一環。”
郁北將自己的體育告訴祈無淵，詢問他的意見。
祈無淵卻沒有回應郁北的話，他後知後覺地從剛才巷子里郁北的擁抱中回過神來，對郁北說“你有屏蔽掉這些機械設備的手段。”
卻還要狡猾地哄騙著祈無淵多蹭一蹭他身上的氣息，用來掩蓋人類的蹤跡。
少年板著個臉，一雙絢麗神秘的異瞳抬眼望向他，看得郁北的心情都忍不住愉悅起來。
換做是青年模樣的祈無淵，面對他的冷冽模樣，郁北還能一本正經地跟著討論，但是看到現在懷里的冷臉少年，郁北甚至有一種想要上手捏臉的沖動。
這種反差怪可愛的
郁北藏好自己心里的想法，他知道免得被祈無淵察覺後免不了一頓好歹。
——郁北的身上沒有空氣中那股難聞的機油味，只帶著淡淡清新的薄荷味道，好不容易出現一次難得的機會，讓祈無淵窩在他的懷里還沒有表示出什麼抗拒。
郁北略微收了收手上的力量，祈無淵的視角陡然出現變化，他的腦袋靠在郁北的肩上，視野只能看到郁北身後的街道，再也看不到郁北的表情。
之前的某些小心思被祈無淵點破後，郁北低低地笑了出來，連帶著胸腔輕微振動“不。”
“現在這個小手段對付外環幾個區的機械人還有用。”
越向內的街區，內里的居民型號越高級，能夠欺騙過去的幾率就越低。
而晏蒼的府邸在三環，三環里遍地都是千姬這種程序靈敏的機械人。
“越向里走起到的作用就小了。”
“而前三環是唯一可以合法飼養人類的街區。”
郁北抱著祈無淵的手收緊，他伸手輕輕按住祈無淵的腦袋，不容拒絕地讓祈無淵更加貼近，趴在他的身上。
“進入前三環後看到人類的頻率會變高，如果你身上沒有我的氣息，只會被當做無主的寵物。”
郁北的言語間沒有說出這種人類的下場，但是多半不會太好。
祈無淵听明白了郁北的意思，屈服于暫時縮小的身體和在這個副本中相對顯得沒有那麼方便的人類身份。
他悶悶地說了一聲“嗯。”
祈無淵低斂著眼眸，在心里默默地將自己恢復成青年模樣的計劃提上了議程。
兩人進入副本後得到的系統任務本來也是比較籠統的內容，既然郁北已經整理出了一個行動提議，祈無淵想了想，沒有什麼值得反駁的地方也就答應了。
“先去找阮小小。”
郁北在祈無淵看不到的地方勾起嘴角笑了笑“好的。”
隨著護衛隊的離開，十環街區的居民終于可以重新恢復自由行動。記
郁北和整個十環街區格格不入，出于被植入核心的本能壓制，被允許可以行走的居民們沒有一個人敢將自己的目光看向郁北，通通避讓著這個身份高貴的高階機械人。
沒有數據流敢往郁北的方向探去，他們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被郁北抱著的、藏在寬大黑袍下的人類，一路上恨不得對著郁北又避又讓。
郁北和祈無淵就這樣順利地走過了小半個街區，距離十環街區的出口越來越近。
忽然，從旁邊一個黑暗巷子中傳來一道孱弱的數據流，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朝郁北的方向傳遞過來，禮貌地對著郁北的數據流申請拜訪。
郁北感受到這股不尋常的數據流，他挑了挑眉，停下了走動的步伐。
機械人之間存在被寫進數據里不可違抗的指令。
生活在十環街區的機械人要麼型號老舊要麼從工廠里被生產出來的時候，就是被批量生產出來的低級機械人，根本就沒有對高級機械人發出數據流的資格。
郁北居然在這種地方遇到了一個敢把他攔下來的機械人。
“這位大、大人，您是準備回內環街區嗎？”
“可以幫幫我嗎？”
藏在巷子里的人發現郁北沒有無視他，甚至露出什麼不屑表情，反而還停下步伐似乎在對他的大膽舉動做出回應後，忍不住在眼底燃起一絲希望。
他鼓起勇氣開口，對著眼前的高級機械人懇求起來。
這下不只是發現不對勁的郁北，就連祈無淵也听到了從旁邊巷子里傳來的一道小男孩的聲音。
祈無淵的手在郁北的手臂上勾了勾，郁北從自己皮膚上傳來的異樣觸感中發現了祈無淵的意思。
郁北帶著祈無淵轉身走進了一旁的巷子中。
這是一條格外漆黑的小巷，本來就灰蒙蒙的陽光被巷子兩邊的建築物完全遮擋起來，進入這里就像走進了黑夜中。
作為擁有最基本的夜視能力的機械人，郁北沒有受到絲毫干擾。
離開多功能防護柱的監控範圍後，祈無淵立刻推了推郁北，讓他把自己放下來。
郁北順從地將祈無淵放了下來。
祈無淵抬手隨意在自己的眼皮上抹了一下，視線立刻就適應了巷子里的黑暗，算是變相獲得了夜視能力。
兩人一起走向巷子深處，也不害怕可能會遭遇到什麼陷阱或者危險。
之前說話的小男孩這會卻又沉默下來，在郁北和祈無淵找來後反而沒有了再開口說話的勇氣。
已經被吸引過來的郁北很快就發現了他。
郁北微微低頭，目光柔和地對祈無淵說“在那里。”
祈無淵順著郁北的目光，一起移到了巷子的最深處。
這是一條死胡同，最里面的位置已經被一道水泥牆封了起來。
一個小半個腦袋都沒有頭皮遮蓋裸露出金屬外殼的腦袋被隨意地放在水泥牆邊上的廢記紙盒上，暴露出來的金屬外殼上時不時有細小電流閃過，他的一雙眼楮也很容易看出來和真實人眼的區別。
和郁北這種高階機械人臉上做的栩栩如生的眼楮相比，更像是兩塊被敷衍著塞進眼眶中的顯示屏。
廢紙盒的旁邊還滾落著一些細小零件和被拆卸下來的軀干四肢，全部都是肉眼可見的劣質材料。
“雖然很抱歉……但是你們可以幫我拼一下我的身體嗎？”
臉上的兩個充當眼楮的顯示屏中出現了“qaq”的表情字樣，這顆頭顱在說話的時候，甚至還沒有放棄用這種方式表示自己的請求。
真是一種特別的執著。
祈無淵打了一個響指，阿德拉就感受到一股陰冷的微風吹過他四散在地上的所有部件，帶著他的四肢和軀干拼接到一起，連上了他的頭顱。
對接起來後，阿德拉被分散的部位開始自動對接起來，伴隨著輕輕地“ 噠”聲響，全部又拼接在了一起，變成一個雖然暴露出不少機械部分，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的小男孩模樣。
他不好意思地道謝“非常感謝，謝謝你們真是大好人！”
阿德拉是在翻牆躲避九環街區的機械人追捕的時候不小心從身後的水泥牆上跌落下來，身上的劣質零件質量不好，直接將他摔了個粉碎。
他不敢聲張，甚至害怕被路過的人發現，把他的零件全部給搶走，畢竟這個地方偏偏還是監控拍不到的死角。
還好被他走大運了，遇到一個對他的零件看不上眼的高級機械人。
阿德拉在心里松了一口氣——還好他的大膽行為賭對了。
阿德拉先是扭動自己身體上的各個連接處查看自己摔下來後的損壞程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嚴重一點。
不過問題不大。
阿德拉對著眼前渾身上下都被黑袍包裹著的人鞠躬行禮“多謝這位大人，您只是一個好人。”
他只在祈無淵的身上察覺到了濃郁的高級機械人的氣息，和身旁那位大人的一模一樣，沒有疑惑祈無淵的身份。
阿德拉還以為祈無淵和郁北是一對合法夫夫。
內城里才會有機械人喜歡弄這套和人類差不多的結婚流程，有不少丈夫都喜歡將自己數據流纏繞在自己的妻子身上。
阿德拉恭敬地行禮，嘴上都快將祈無淵和郁北夸出花來了。
郁北揮了揮手，讓他停下喋喋不休的夸獎。
他直接問了一句“想去內環？”
阿德拉頓住了，多年來油嘴滑舌的生涯沒想到遇到了祈無淵和郁北這兩個只打直球的人。
郁北接著說“你的核心比一般的低級機械人要智能很多，各方面反應的數據也可以拉開外環城區的居民一截。”
說人話就是，阿德拉的思維比起機械人，更偏向于人類。
他記看向阿德拉“你是誰？”
郁北的身旁，一個泛著金屬光澤的黑色菱形機器突然浮現，隱約有光束從菱形中點發射出來，直直地對準了阿德拉的核心。
這是裝備了攻擊性程序的高級機械人特有的伴生功能！
阿德拉的瞳孔擬人化地縮了縮，他立刻就看出來了眼前這個東西的來歷。
郁北稍微一個嚇唬，阿德拉的生死就被他拿捏在了手上。
這可不是隨便一個內環居民都可以裝備上的東西——同時也意味著他遇到了一個身份難得的高級機械人。
這種機會實在是難得。
阿德拉心里一狠，這是一次槍抵在腦袋上的危險，也是他難得的一次機會。
阿德拉糾結了一下後就直接“噗通”一聲跪在了郁北面前。
“我不是在工廠里被生產出來的，求求兩位大人帶我去內環吧！我想去尋找我的父親！”
阿德拉鼓起勇氣將自己的秘密說了出來。
大不了就是被光束摧毀核心死在這里罷了。
阿德拉這麼想著，他的數據流卻在不斷起伏、劇烈波動著。
祈無淵和郁北對視一眼，紛紛從對方的眼神中發現同一個想法——劇情線。
阿德拉的舉動和言語都說明了，這很有可能是一條可以挖掘的劇情線。
郁北在說話的時候順便給祈無淵科普了一下“九環街區和十環街區的居民都是在經過高塔計算後的特定時間中批量生產出來的機械人。”
“你不是從工廠里生產出來的，會流落到這里？”
阿德拉繼續說“求你們帶我去內環吧，我真的不是工廠里被生產出來的。”
阿德拉糾結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他是被內環某個機械科學家實驗出來的產物。
“我的核心里融合了人類的血液、心髒組織和少量da。”
創造出阿德拉的機械科學家也就是他的父親，最開始的想法是能不能將人類的某些特質移入機械人體中，試圖將機械人融合出靈動性更高的新版本。
阿德拉一咬牙，直接在郁北和祈無淵面前敞開胸腔，暴露出了和其他機械人不同的透明核心，立方塊的透明核心中，赫然存在著一個小小的特殊材質做出來的小瓶子。
小瓶子里裝著還是鮮紅色的血液和一小塊規律跳動著的心髒組織。
核心上甚至出現了絲絲包裹纏繞的血管！
阿德拉一手扯開自己的胸膛，一手垂在身後死死握緊。
——他的身體損壞嚴重，又被高級機械人發現了異常，他已經走投無路了，只好暴露出自己最後的秘密殊死一搏。
如果他們想要做其他的事情……阿德拉身後死死握成拳頭的手掌就會觸發掉他的自爆裝置。
大不了就死在這里。
每一個機械人身上都裝有自爆程序。
記無論是工廠里批量生產出來的外環機械人，還是通過高昂定制制作出來的高級機械人，身上都有這個裝置存在。
是高塔設下的幾個基本程度之一。
只是外環機械人的自爆程序一般都掌握在高塔或者說多功能防護柱手上。
阿德拉是外環中罕見地可以自己引出自爆程序的機械人。
機械人自爆後的威力十分巨大，這是他最後的底牌了。
郁北看向祈無淵，很明顯打算讓一切注意都由他來定奪。
被祈無淵的一雙異瞳注視著，阿德拉覺得漫長的幾分鐘時間過得就像是大半年一樣。
阿德拉的額頭上滴落下滴滴冷汗。
差點被那雙神秘、危險的眼楮壓制得數據流錯亂。
這時，他才听到祈無淵的聲音“可以。”
“你可以跟著我們一起去內環。”
阿德拉這時候才放松下來，他連連道謝“太好了，你們真是好人！”
郁北重新抱起衣服不合身的祈無淵，朝著巷子外走去。
他對祈無淵的決定並不意外，只是頭也不回地對阿德拉說“關上你的核心，自己跟上。”
好消息來的太突然，幾個小時前阿德拉根本就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在今天收獲到這樣的遭遇，他立刻整理好自己，朝著郁北的方向跑過去。
回到主街道上，沒有人會置喙郁北的身後怎麼會跟上一個破舊的機械人。
只要是高級機械人的意思，那就是不可以提出質疑的存在。
祈無淵趴在郁北的肩膀上，微微皺起眉頭。
雖然這樣的設定讓他和郁北在離開十環街道的過程變得輕松無比，但是他並不喜歡這種服從。
祈無淵沒有說話，只是繼續觀察著四周，他將周圍看到的一切都默默地收入眼底。
郁北抱著祈無淵朝十環街區的外面走去。
又走了一段路後，郁北和祈無淵都發現了不遠處街道上的異常。
對面的街道上一哄而上圍著許多機械人。
他們爭先恐後地向最內層撲過去，擠在最前面的人被後面跟上的人用力推倒半跪在地上，還在向著里面的方向伸手，努力想要扒到什麼東西。
是之前被小隊的隊長用干擾電波攻擊都癱倒在地上的那個老型機械人。
護衛隊離開後，他沒能站起來，直接被周圍的居民判斷成了核心熄滅的狀態——約等于廢銅爛鐵了。
可以去搶這堆機械身上的各種零件了！
那可是可以續命的東西。
阿德拉原本跟在郁北和祈無淵身後，他看到眼前的兩個人停了下來，果斷也跑過去參與了這場瓜分行動。
他體內的不少零件剛剛才被摔掉，今天可真是走好運了！居然還能踫到有人在大街上遭遇核心熄滅的情況。
阿德拉一臉興奮地跑過去，仗著矮小的身材，很快就有經驗地爬到了人群圍繞的內圈。
祈記無淵和郁北站在街道對面旁觀著這個搶奪過程。
祈無淵忽然開口“郁北，你覺得這個世界真的正常嗎？”
“不正常。”
郁北想了想，補充道“人類雖然有著種種陋習，但人類真的消失後再成立起來的社會也少了很多溫度。”
他的見識要比祈無淵廣闊，早就在副本中見過各種各樣的世界觀。
郁北無聲地鼓勵著他。
祈無淵看著眼前的一幕淡淡地說“我也覺得它瘋掉了。”
“我不喜歡這里，想毀掉它，可以嗎？”
郁北緊了緊抱著祈無淵的手“可以。”
“你做什麼都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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