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眼鏡的男子本能地流露出了恐懼，囁嚅著對突然找上自己搭話的年輕人問道︰“你……你是什麼人？”
“別緊張，我是市政官外聘的顧問，我叫程赫陽。”他說著從西裝口袋里摸出了一枚象征管理局的金輝烈陽胸章。
戴眼鏡的男子吃驚地看著程赫陽，既疑惑又敬畏。
程赫陽笑了笑︰“沒什麼特別的事找你，我只是看不慣這種自以為是的女人，明明腦袋空空卻以為可以將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她不是……】
眼鏡男欲言又止, 在程赫陽那仿佛可以洞悉心靈的目光凝視下畏縮了。
“唉……”程赫陽嘆息了一聲，“真可悲啊。其實在我提醒你之前你已經看到那條動態了吧？但卻仍然抱著僥幸的心理不去詢問，只是一味地等待下去。”
眼鏡男好不容易恢復平靜的表情再度顫抖崩潰。
【求求你，別說了……別說了……】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正是自己毫無底線的容忍和退讓才讓她越發肆無忌憚，覺得可以吃定你？像你這樣懦弱的人, 還敢幻想幸福降臨到自己身上嗎？”
眼鏡男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發覺自己在這個張揚自信的年輕人面前似乎連憤怒都做不到。
眼鏡男隱約察覺到自己陷入了一種幻覺, 程赫陽的身影無比高大威武，對比之下他自己則顯得渺小無力，所以哪怕在被對方用刻薄無禮的語言冒犯之後他也沒有勇氣生氣反抗。
【我無法反抗這個男人，如果發生沖突，絕對贏不了……】
“你會這麼想也不奇怪。”程赫陽笑了笑，“隨波逐流、逆來順受似乎是你刻在骨子里的本性。”
眼鏡男的嘴角微微抽動，一股躁動不息的戾氣在他胸中翻涌。
連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他的雙手手背上生出了爬行類生物一般的青灰色鱗片。
“真讓我難以置信，你居然還是覺醒了異能基因的幸運兒。”程赫陽端詳著眼鏡男發生異變的手背喃喃驚嘆道。
他伸出手想要捉住眼鏡男生出鱗片的手腕，但此時一個女人縴細的手卻突然從後方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程赫陽怔了一下，難以置信地回過頭去，頓時迎上了于清雪冷峻的目光。
“清雪？”
“借一步說話。”
眼鏡男坐在茶吧的沙發上發呆，過了許久忽然听到“嘟”一聲，茫然地回過神來。
他在醒轉之後第一時間朝身旁望去，身邊並沒有人。
眼鏡男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
剛才有人在這里和自己說過話嗎？
他低頭看向手機，那令人沮喪的聊天記錄有些刺眼。
眼鏡男下意識地撓了撓發癢的手背, 並未在意自己的指甲縫里陷入了一些青灰色的污垢。
“看來今天泡湯了。”他嘆了口氣，起身準備離開酒店。
靠近電梯走廊的拐角，兩雙眼楮遠遠地注視著眼鏡男的背影，目送他走出酒店的玻璃大門。
“你看，他沒什麼問題吧，你還不相信我說的嗎？”程赫陽無辜地聳了聳肩。
于清雪冷漠地揭穿他︰“你剛剛是在操控他的心理吧？他的異能差一點就要不受控制地激發了。”
程赫陽笑了︰“我覺得那不是壞事，作為一個男人他需要樹立起自信心，讓他意識到自己是一個異能者也許會對他有所幫助。”
“這違反了當初我們接受訓練時宣布的規矩，心靈感應異能不能被濫用在普通人身上。”于清雪嚴苛地瞪著他。
“那你會舉報我嗎？”程赫陽一手撐著側面的牆壁一手搭在于清雪肩上，帶著調侃的語氣問道︰“清雪，你什麼時候變成對教條信若神明的人了？”
于清雪沒有接話，小幅度地掙脫了他的手，肅然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哦，只是踫巧……”
“肆意使用能力讓你喪失了說謊的能力嗎？”于清雪打斷了他，“哪怕敷衍也不是這麼說的吧？”
程赫陽尷尬地摸了摸頭發︰“這種咄咄逼人的感覺倒是讓人想起從前……”
于清雪皺眉︰“我很認真地在向你表達我的憤怒，你現在出現在這里的理由我能想到只有一個，你在跟蹤我。”
程赫陽的表情似乎承認了這一點。
“市政官的請求？還是管理局要求的？”
“都不是，是我自發的行動。”程赫陽面不改色地說道。
“自發？”于清雪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楮。
她一時間不知道這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原本她以為是管理局異能調查科對她的工作感到不放心，指派程赫陽來暗中觀察她，但這家伙卻說是自發的……
“我知道這可能有些突兀, 不過我是打算認真說的，清雪，我很欣賞你。”程赫陽身子微微前傾，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她。
這是什麼展開？告白？
于清雪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和驚慌。
“在千萬人中找到一個同類真的很難，需要莫大的運氣，你難道沒有這種想法嗎？”程赫陽語氣十分真誠地詢問道。
“同類？你指的是我們的能力嗎？”
程赫陽反問︰“難道不是嗎？對我們而言，其他人的心思都洞若明鏡，毫無神秘感可言。失去神秘感的人際關系就像淡而無味的白開水，很快就會干涸喪失吸引力。”
于清雪的手拂過自己的額角，她有些困擾地斟酌著詞句說道︰“有沒有可能……如果不刻意去窺探他人的內心，就能保有這份神秘感和吸引力？”
“這可能嗎？你能做到嗎？”程赫陽攤手失笑，“菲茨杰拉德說過，愛是為另一個人‘放棄自由的心靈，從此心甘情願有了羈絆’。而我們手中卻始終握有打開他人心扉的鑰匙，這種選擇的誘惑……”
“很難抵抗。”于清雪點了點頭。
程赫陽的眼中綻放出奕奕神采︰“你也這麼認為吧？”
“那為什麼是我呢？”于清雪抱著雙臂審視著他，“如果你的理由是尋找同類，那我們同期的另外兩個女生和我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清雪你顯然更優秀。”程赫陽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你是我們之中最好的。我知道當時在最後的考核上你故意放了水，否則第一名不應該是周衡。”
于清雪臉色轉白，她後退了一步，眼中露出了更為驚訝的神色。
“作為同樣掌握了控心術的人，我能理解你的優秀之處。”程赫陽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所以我才敢說我們是同類。”
程赫陽也掌握了控心術？于清雪听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至于他剛才對那個眼鏡男所做的，于清雪以為只是基于讀心術的語言暗示操控。
但她隨後便從程赫陽的神情上看出來，這是真的，他已然掌握了控心術。
他的自信都寫在臉上，這是一種不屑于說謊的姿態，工作以來閱人無數接觸過形形色色人員的于清雪能夠讀懂這種自信。
“赫陽，也許我該恭喜你，在異能領域有了飛躍性的進步。但即便這樣，我也不認為我們是同類。”于清雪對程赫陽抱歉地搖了搖頭。
接下來她理了理發梢，用無比正式的表情說道︰“謝謝你的欣賞，但恕我無法回應你的期待。可能你已經習慣依靠能力去識別他人，以至于在面對無法依靠能力來揣摩的對象時會產生誤判，真實的我和你眼中的我有很大的差別，我是這麼認為的。”
“怎麼會呢……”
“事實如此，所以我的建議是，我們還是維持原來的關系不要逾越吧。”于清雪說罷對他頓首道別，轉身進入了電梯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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