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斜照，靠窗座位的貝洛娜將遮光板放下了一半。
列車正沿著海岸高速行駛，遠處的海面上余暉閃耀波光粼粼，一道魚影毫無征兆地躍出水面，看輪廓像是一條幼年海豚。
用相機拍下了這一幕的貝洛娜露出了喜不自勝的表情，扭頭向一旁的丈夫望去。
她本想和丈夫分享這份捕捉到精彩瞬間的驚喜，但卻意外發現他似乎睡著了。
貝洛娜身子往前傾了傾,&nbp;&nbp;視線越過丈夫的身體朝右側的于清雪、余哲森和孟冬夏三人望去，發現三個年輕人都神情專注。
真可靠啊……她于心中暗暗想道。
這時，于清雪手中的手機發出了震動聲，她瞥了一眼來電號碼，詫異地朝余哲森看去。
在余哲森轉頭過來之後，她拿著手機起身離開座位，示意他跟自己前往車廂後方。
余哲森拍了拍孟冬夏讓她注意盯著點，自己和于清雪往車廂後方走。
“為什麼不接？”余哲森在後頭追問道。
“打過來的是你的號碼,&nbp;&nbp;你手機不是弄丟了？”于清雪遲疑地問道。
余哲森愣了一下，心中暗罵一聲︰“那掛了吧，沒事了，你回去吧。”
于清雪正一頭霧水間，余光瞥見一個人影從對面的車廂走過來。
她用咳嗽聲提醒了一下余哲森，但那人已經走到他們面前了。
“兩位都在呢，正好，我剛想問你這個申請設置呼叫轉移的號碼是誰的呢。”袁胤川對余哲森晃了晃他的手機。
于清雪用詢問的目光看了一眼余哲森︰“那不是你的……”
她頓時恍然大悟，但隨即眼角露出一抹幸災樂禍。
“實習生是去找運營商走正常流程了嗎……”余哲森以手扶額，他沒想到褚月曦辦事情會這麼實誠，只恨自己沒多交代一句。
他以為說了“技術問題讓夷光解決”那一句褚月曦應該听懂了，結果還是一條短信發到了自己原號碼所在的手機上。
袁胤川也不是傻子，這場面要糊弄過去也太扯了。
余哲森索性坦白︰“我有一個重要的朋友需要保持聯系，袁先生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你不錯，”袁胤川贊賞地點了點頭，“比那兩個一開口一舉手就會露光身份的愣頭青好多了，手機等到記者采訪結束再還給你們。”
“記者采訪？”
袁胤川點了點頭︰“聯系了幾家好配合的媒體在海灘那邊等著。”
“那你的意思是，收我們手機是為了在那之前的保密？”
“領導的意思,&nbp;&nbp;別怪我們，畢竟下午酒店出了事。”袁胤川笑了笑。
余哲森明白了他話語中的邏輯——酒店受到襲擊說明喬納德夫婦的行程泄密，酒店和機場沒有排查出明顯問題的情況下鐘雨谷懷疑有內鬼。
他和孟冬夏也在鐘雨谷的懷疑範圍內。
按照常規的案情偵查思路這麼推沒有問題，可牽扯到異能犯罪就不一樣了。
但余哲森不可能在這里向袁胤川解釋，酒店行程的泄密是魘利用其夢境搜索的能力趁喬納德夫婦午休小憩的時候定位成功的。
“你有什麼想說的？”袁胤川察言觀色，突然問了一句。
余哲森迅速收回思緒，搖了搖頭︰“那如果這次抵達目的地之前泄密，你們打算懷疑誰？我邊上這位？還是你們自查？”
“不要急著下結論嘛，事情又不是非黑即白的，換句話說如果這次沒有泄密，難道能簡單地證明是我暫時收走了你和孟小姐手機的功勞嗎？”袁胤川用手指指著自己的太陽穴轉了轉。
在余哲森表情進一步變得難看之前，袁胤川把手機裝進了兜里︰“開個玩笑而已，別當真，馬上就要到站了，要是真有緊急電話找你，我會妥善處置的。”
“那您最好上心一點。”
“一定。”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余哲森和于清雪回到自己應該在的位置上去。
臉上長著雀斑的何碧智此時湊了過來︰“袁頭兒，你讓我查的號碼查到了,&nbp;&nbp;是舊城區一家連鎖便利店的服務座機。”
“連鎖便利店？”
“對了,&nbp;&nbp;有個情況得跟您說一下,&nbp;&nbp;這家便利店就在天衡百貨商廈附近。”何碧智小聲說道。
袁胤川聞言露出了“有意思”的表情,&nbp;&nbp;“噢”了一聲但是沒有說什麼。
何碧智問道︰“那位孟小姐的手機最近有一個通訊記錄，不過是濱海酒店已經收網之後的，聯系人也查到了，是外勤部d隊的孫鳴航。”
“嗯。”
“那袁頭兒，這樣基本可以排除孟小姐的問題了吧？”何碧智一本正經地揣著下巴推理道，“重點是剩下的那個姓余的……”
袁胤川冷著臉打斷了他︰“誰有問題誰沒有問題不用你們胡思亂想，記者媒體那邊準備好了嗎？”
“尋……尋見晨剛剛和他們那邊聯絡過，都ok了。”
袁胤川點了點頭，拍了拍下屬的肩膀︰“好，你去找小晨吧，準備下車了。”
列車廣播播報前方到站港島區臨海西站，站點播報之後還附加了一段潛水聖地“星盤嶼景點”的旅游廣告。
袁胤川表情認真地听完了整段廣告，在列車開始減速時他從兜里掏出墨鏡重新戴上，並把夾在耳朵上的一支煙拿在手里轉了起來。
停留在車門附近的仿生機器人乘務員緩緩靠近︰“先生，本列車是全區域禁煙的，請您配合。”
袁胤川怔了一下，手上動作一停煙掉到了地上。
機器人乘務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彎腰俯身把他掉落的煙撿了起來，張嘴吃了下去。
吃下去了？袁胤川自詡生平見多識廣，這一刻也被震驚得一愣一愣的。
他想起自己調來七島市之前，鐘雨谷說在這里能看到很多新奇的事物，現在看來鐘長官倒是沒有忽悠自己。
“darl，你走慢一點，不是才剛睡醒嗎？”
突然傳來的貝洛娜的聲音讓袁胤川停止了胡思亂想，透過墨鏡不動聲色地觀察車廂方向。
列車到站，兩側車門相繼打開，乘客們沿著過道挪動魚貫而出。
余哲森和孟冬夏分別走在喬納德夫婦的前後，將二人與其他乘客隔開。
于清雪落在後面，但她已經用異能覆蓋了整節車廂。
車廂內乘客們的思緒七嘴八舌紛亂嘈雜，這些思緒和心理活動涌向她的腦海，而她則需要從中抽絲剝繭去過濾篩查不安全的信息。
【拖拖拉拉的，走快點別擋道行不行。】
【剛剛那家的小孩真是煩人啊，還好我是丁克，呵呵……】
【餓死了，趕緊找個地方吃飯。】
于清雪對這些普通人的念頭早已見慣，遇到這些無意義的信息她會提前繞開，連接觸確認的必要都沒有。
議員夫婦已經順利下車了，她正準備跟上去，突然不由自主地肩膀一顫。
一條特別的信息從眾多思緒中脫穎而出，吸引了于清雪的注意。
她的視線隔著人群鎖定了染紅發穿花襯衫的袁胤川，後者仿佛有所察覺一般，立即轉頭朝她所在的方向看過來。
于清雪自然地移開目光，跟著乘客隊伍下車，快步趕上了走在前頭的喬納德一行人。
她給余哲森的腦海中遞了一條信息︰【袁胤川在調查你，你小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