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爾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身下的床鋪已經被冷汗濕透,這種身體在原始的恐懼下的應激反應使她幾乎脫水。
她伸手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向上一捋,頓時感覺到一陣刺痛。拿開手臂,發現她的手臂就好像蛻皮的蟒蛇一樣,皮膚從小臂的中心開始裂開,能看到下面嬌嫩的真皮組織。
失控的前兆……阿黛爾皺起眉頭,死死攥住了床單。
窗外的月色越來越濃,阿黛爾體內暴走的靈性逐漸高漲,讓她的表情扭曲,如同惡鬼。
撲通!
她從床上滾了下來,身體扭曲地在那里掙扎著,抓下了一把又一把的頭發,卻沒有緩解她腦袋快要炸開般的癥狀,沒有平復她想要在自己的身上點燃黑火的沖動。
她在夢境之中已經不止一次地見證過詭異非凡的存在,但從未向今天一樣在現實中收獲如此激烈的反饋!
難以忍耐的阿黛爾幾乎瘋狂地用指甲抓撓著瓷磚地面,在釉質上留下了一道道淡灰色的刮痕,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嘎聲響。
她的指甲好像快要折斷,最後卻只是保持反向彎曲的狀態,藕斷絲連般粘在手指上,每次抓撓之後都會在彈性的作用下緩緩向回彎曲。
嘶拉嘶拉的抓撓聲在不大的房間里回蕩,然而卻沒有哪怕是一個人來到阿黛爾的房間查探情況,就連在走廊里巡游的夜班警察都看不見。
她的皮膚已經蒙上了一層邪異的白芒,頭發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瘋長,將她的四肢纏繞起來,想要勒死自己。
之前從未體驗過如此嚴重的失控征兆的阿黛爾發現,自己的經驗在應對已經發生的失控上幾乎沒有任何作用。
在混亂中,她摸到了自己的臉,發現薄薄的皮膚下面是一塊塊凹凸不平的堅硬骨質,好像有骨筍在皮膚下面生長,想要沖破皮膚從她的身體里鑽出來。
幾乎走投無路的阿黛爾最後的理智告訴她,她自己的力量已經完全無法解除類似的癥狀了,只能依靠偉大存在的幫助。
“災厄之樹的新芽……”
“毀滅與新生的象征……”
“瘟疫與天災的領主……”
“偉大的美狄亞•格格蘭……”
阿黛爾反復誦念著格格蘭告訴她的尊名,希望自己的母親能夠給自己一些幫助。
然而,她的痛苦並未得到減弱,而那位序列二的天使也並未像以往那樣,立刻出現在她的身邊。
阿黛爾此時甚至都顧不上擔心格格蘭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問題,就被海潮般洶涌而來的疼痛沖的幾乎昏死過去。
彎曲的指甲上傳來難以言喻的觸感,那種介于疼痛和瘙癢之間的感受讓阿黛爾惡心的寒毛倒豎,恨不得把指甲全都拔掉。
她的腦袋越發迷糊,感覺自己的思緒就如同煮沸的開水,不斷冒著氣泡,想要沖開頭部的束縛。
砰!
在地上來回翻滾的阿黛爾踫倒了書架,她放在上面的黃水晶吊墜和幾本大部頭的書籍一起掉了下來,砸在了阿黛爾的頭上,尖銳的書脊一下子就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血口,也讓她暫時清醒了一下。
似乎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阿黛爾一把拉住了靈擺的銀色鏈條,將那塊溫潤的黃水晶握到了手里。
她的記憶里,猛然浮現了魔術師小姐曾經輕描淡寫地說過的一段往事。
那時候,魔術師小姐還在忍受著亞伯拉罕家族獨有的滿月囈語的詛咒,每到滿月的時候就會听到神秘而瘋狂的囈語聲,每次都幾乎讓她失控。
後來,在“正義”奧黛麗小姐的安排下,她看到了“愚者”先生的尊名,並在一次瀕臨失控的時候抱著踫運氣的想法念誦出了那個名字,並最終在愚者的幫助下擺脫了滿月囈語,躲過了失控的結局。
雖然兩人失控的原因不同,而且魔術師小姐祈禱的時候“愚者”先生沉睡的也沒有現在這麼徹底,但阿黛爾別無選擇。
身體的異變還在持續,阿黛爾感覺自己起的雞皮疙瘩似乎固定了下來,變成了一塊塊猶如實質的細小鱗片,上面滲出滑膩的液體。
看著手腕上刺破皮膚生長出來的蒼白鱗片,阿黛爾明白,這可能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
她掙扎著將黃水晶放到胸前,用盡全身力氣地小聲念道︰
“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愚者……”
“灰霧之上,的,神秘主宰……”
“執掌,好運的,黃黑之王……”
“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愚者……”
“灰霧之上,的,神秘主宰……”
“執掌,好運的,黃黑之王……”
她反復地念誦著,似乎失去了其他的能力,以至于她甚至都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自己腦海內的異常已經消失。
這時,她的耳邊傳來了清晰的滴水聲,之前深切入骨的痛苦、煩躁、瘋狂和絕望,似乎壓根就不存在,只是一場幻覺。
阿黛爾艱難地撐起身體,想要看清周圍的景象。
她的下方是熟悉的無邊霧氣,身邊是那張古老斑駁的青銅長桌。
這是,塔羅會的會場……
阿黛爾扶著身邊的那根高聳的石柱站起,這時她才發現,自己並不是這片空間內唯一的存在。
青銅長桌的最上首,原本一直空置,屬于“愚者”的那張高背椅上,此時正端坐著一個被濃厚灰霧包裹著,似乎在俯視著一切的神秘異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