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只覺得院長說的有道理。
一開始的時候她還怕甦方會扯她的臉頰,會咬她。
會讓她疼痛。
她是很害怕這個身體會產生那種名為疼痛的感覺的。
可是院長卻提前告訴了她調整身體疼痛感的方法。
院長告訴這是她這副擬態出來的身體第一次采集素材。
在采集素材之前一定要把擬態出來身體的疼痛感調整到最低的程度。
這樣,她這第一次采集素材的過程也會變得更加容易一些。
小白覺得院長說的很有道理,只要把疼痛感調整到最低就用不怕甦方扯她臉頰,咬她了。
面對著甦方的反抗,調整了疼痛感的小白只覺得甦方是撫摸自己。
這讓她莫名的有些享受。
也讓她輕輕松松就制服了甦方。
只不過在制服甦方了以後,小白卻沒有繼續听從院長的指導。
她突然停了手。
莫名的她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做。
回憶著甦方的反抗,她變得有些迷茫。
看著甦方那絕望的表情,她變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明明決定不再傷害甦方的。
那她現在又是在做什麼?
她現在正在傷害著甦方!
她讓甦方露出了這樣絕望的表情。
明明院長和她說采集素材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甦方一定會喜歡上被她素材采集的。
在采集完素材以後甦方會喜歡上她的。
可是甦方的臉上卻沒有半點快樂的要素。
他的臉上只有絕望和恐懼。
她不明白甦方為什麼會絕望。
她也不明白甦方為什麼會恐懼。
只是她卻一點也不喜歡甦方這樣的表情。
在看到甦方這樣的表情她就會變得非常的難受。
甦方在看向她的時候,仿佛在看什麼怪物……
怪物?
她怎麼會是怪物呢?
她現在明明和甦方一樣。
她明明擬態了。
她明明把自己擬態成了跟甦方一模一樣的物種。
她明明從未在甦方變成展現出自己的真實模樣。
在此之前甦方也從未把她看成怪物。
但是在現在,在這時候,她卻從甦方的眼里看到了一只怪物。
一只丑陋且令她作嘔的怪物。
她是真的看到了怪物。
在甦方睜大的雙眼中,她隱隱約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可那倒影卻不是她精心擬態出來的樣子。
那倒影真的是一個怪物!
那是比她真實模樣更加恐怖的怪物!
那扭曲、邪惡的樣子,仿佛天生就是一切生靈,一切有形之物的大敵。
而在這個怪物旁邊,她看到了甦方。
在倒影里她的觸手得意的舒展著,延伸著,扭曲著。
從空中垂落下來,纏繞在了甦方的身上。
與她以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不同,她的觸手並不只是在制服甦方。
而是在用著她能想到的所有方法折磨著甦方。
玩弄著甦方。
摧殘著甦方。
把甦方變成了一具尸體。
讓變成了尸體的甦方又變成了自己的玩物。
那可悲而痛苦,永遠被她玩弄的玩物。
這正是復活機制向她許諾的未來。
她拒絕了的未來。
她不願意接受的未來。
這讓她的意識都有些崩潰了。
“不是這樣的!”小白後退了幾步,變得有些惶恐了起來,“我只是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我不是怪物。”她還想便辯解幾句。
只是她想要辯解的話卻被堵在了她的喉嚨里、鼻子里。
堵得她喉嚨發苦,堵得她鼻子發酸。
堵得她眼楮發紅。
她的視線一下子就模糊了,變得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變得看不清甦方。
在她眼中甦方成了一個模糊的輪廓。
這讓她無法再看到甦方眼楮里反映出的倒影。
讓她無法再看到倒影里的那個怪物。
可是卻沒有讓她變得好過。
她知道自己確確實實是一個怪物。
無論倒影在不在她的面前。
她都確確實實地正在傷害著甦方。
她都讓這個陪伴了自己一輩子的存在感受到了痛苦。
“對不起。”最後,她只對著甦方那模糊的輪廓這樣說道。
她顫抖著朝著模糊的輪廓伸出手。
緩慢而猶豫。
她想要撫摸一下甦方,像是甦方之前撫摸她那樣撫摸甦方。
讓甦方不再害怕。
可是她卻沒能讓自己的手真的觸踫到甦方。
她不敢。
她現在已經分不清自己的手是不是在擬態狀態了。
她已經分不清自己伸出的是想要撫摸甦方的手,還是想要折磨甦方的觸手了。
她害怕了。
她害怕自己在觸踫甦方那一刻真的會變成一只怪物。
一只玩弄並殺死甦方的怪物。
甦方和她之間仿佛生出了一道牆,一道把他們兩個阻隔開的牆。
一道她自己建立起來的牆。
她收回了自己正伸向甦方的手,又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
然後便因為意識崩潰而倒了下去。
倒下的時候,小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那是比自己被甦方扯臉被甦方咬還要疼無數的痛苦。
那是足以讓她把這一刻牢牢記住的痛苦。
可是這痛苦卻也讓她安心下來。
至少她明白,經歷過在這樣的痛苦之後,她是再也沒有辦法傷害甦方了。
在小白即將倒地的時候,甦方伸出了自己雙手。
穩穩地接住了依舊保持著人形的小白。
並把她抱在了懷里。
看著懷里的小白,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她好像時不時就會失去控制,好像時不時就會想要傷害自己。
可他卻感覺不到小白對自己有什麼敵意和惡意。
可他卻從未被她真正的傷害。
好像真正的敵意惡意在爆發出來之前就已經被她給抹去了似的。
在抱起小白後,甦方猶豫了片刻便帶著她離開了胚胎儲存室。
他把昏迷了的小白帶到了飛船內的一個房間中。
輕輕地把她放在了房間內一張床上。
因為要考慮飛船航行的時間,殖民飛船上的床都是由一些極其耐造的材料制成的。
因此這床看上去依舊很新,摸上去也很軟和。
但是甦方卻沒有心思去感嘆這床保存的完好。
在把小白放到床上後,他也沒有離開。
只是坐在了小白的身邊,靜靜地看著她。
像是在審視她,又像是在擔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