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鰭無法形容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如果非要說的話，那就是當初在第一次遇見大魘的時候，那時候的感覺和現在一模一樣。
恐怖，神秘，但是與大魘不同的是，如今江祈年所散發的氣息卻多了一絲飄渺浩瀚之意。
想到這兒，章鰭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他盡量不去想那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強迫自己打起精神，然後將眼前的這條長河給震碎！
但令他有些驚恐的是，他心中竟莫名的升起一股無力的感覺來，明明身上燃燒的業火仍舊旺盛，可他就是覺得有些提不上氣來，感覺到很空虛。
就像是人在過了三分鐘熱度後重新冷靜下來的那種感覺。
可問題是他不該這樣的才對。
這不是他，他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是被世界遺棄的野鬼，理應瘋狂的去報復，去瘋狂肆意的宣泄憤怒，將遇到的所有不公全都撕碎！
可望著那條一望無際的冥河，他竟破天荒的感覺到有些疲倦，腦海中時不時升起一股想要休息的欲望。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這不是我，這不是我！！」
章鰭怒吼一聲，而後舉起碩大的雙拳，轟然砸向了冥河！！
威力如此巨大的一擊，卻沒有在水面兒濺起半點兒浪花來，甚至連聲音都沒發出來，就好像是一拳砸到了棉花上似的。
水中的亡魂也沒有受到影響，仍舊在隨波逐流著，那一張張麻木無神的臉龐因水波而扭曲著，像是無聲的嘲笑。
章鰭並未因此就失去理智，他不禁後退了幾步，雙眉緊蹙，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
江祈年去哪兒了？
從異象出現一開始，江祈年就不知所蹤，除了這條奔流不息的冥河，以及那顯得格外神秘詭異的迷霧，就再也見不到別的東西了。
這讓章鰭頗感頭疼。
他和江祈年已經戰斗了很長時間，彼此的能力也是都了解個七七八八，因此現在不難看出，江祈年這是打算以命搏命了。
當然，他也是這個打算。
可問題是現在連江祈年的人影都見不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而是這冥河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一開始之所以冥河之水對他效果不大，並不是因為冥河奈何不了他，而是江祈年所掌握的冥河之水奈何不了他。
江祈年要真是掌握了完整的冥河，恐怕那冥河隨便掀起的一朵小浪花都能淹了他。
可江祈年並沒有完全掌握冥河的力量。
甚至是不夸張的說，江祈年所具備的那些冥河力量與真正的冥河比起來就像是那螢火與皓月。
當然，這並非是說江祈年所掌握的力量很弱。
事實恰恰相反。
就是和本尊比起來如此微不足道的冥河之水，卻足以讓江祈年壓制這世間的絕大部分妖物和修煉者。
這是真正超越一切生靈的力量，即便對于本體來說十分微弱，但也絕非這世間生靈可以比擬的。
至于章鰭則純屬意外。
野鬼道同樣是萬古唯一，雖說這諸天世界數不清的歲月中絕對有比他還要淒慘的人，可就像是吳若男身為執念體一樣，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匯聚，方能成就萬古唯一。
誠然，野鬼道是有上限的，可這只是針對于章鰭本人來說的。
野鬼道所謂的上限，卻是許多生靈終其一生都只能仰望的絕巔。
之所以如此，江祈年掌握的冥河之水與冥火對他來說才會顯得效果微弱。
可現在不同了。
如果剛剛的冥河只是讓他鬼氣運轉
有些受阻，那麼現在的冥河卻給了他一股莫大的壓力，和剛才的那種壓迫感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江祈年也是打算拼命了。
雙方只有一個能活下去，那麼肯定不會像裝模作樣的打兩下再握手言和。
既然決定動手，那就是不死不休！
「江祈年，出來吧，讓我們在這里一決勝負。」
沒有怒吼，也沒有憤怒，章鰭望著那一望無際的冥河，神態平靜的說到。
是的，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了。
現在的戰斗已經不像剛剛那樣僅僅停留于表面兒的廝殺了，如今的爭斗已然演變成了大道之爭，敗者身死道消，勝者高歌猛進，更上一層樓！！
說罷，章鰭輕輕嘆了一口氣。
緊接著，他便注意到遠方的冥河似乎是涌上來些許白霧，那些白霧翻涌的十分緩慢，可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便已經飄到了章鰭面前。
距離他也不過是幾丈有余。
十多米，對于普通人來說也許還很遠，可對于江祈年和章鰭這種級別的高手來說，也不過是一個念頭兒的事情。
因此章鰭也是神情緊繃，惡鬼虛影更是發出陣陣充滿威脅的低吼，身上的業火也是撲閃撲閃的蒸騰起來，儼然一副隨時戰斗的模樣。
終于，那白霧中隱隱顯現出一道輪廓來，隨著白霧不斷向兩側翻涌，那人形輪廓也是越來越清晰，直到最後，江祈年那枯瘦如惡鬼的臉龐也是顯現了出來。
本來好看的模樣此刻卻顯得有些陰森，眼窩深陷，臉上唯有顴骨頂著那張人皮，其余的地方全凹陷了下去。
他施展出了自己的大道，這並非是完全由冥河之水所形成的大道之境，而是將自己的全部能力融入冥河之水中，融會貫通，所釋放出如神國一般的力量。
其威力巨大，甚至是連那些距離神境不過一步之遙的強者所施展的神國都要自愧不如。
但自身領域所帶來的副作用也是十分明顯。
江祈年只感覺到自己的血肉好像被抽干了一樣，甚至是連眼前的景象都出現了重影。
章鰭所猜測的不錯，如今江祈年已經是強弩之末，倘若這次再分不出個勝負來，那不僅僅是江祈年，就連章鰭自身也沒了再戰之力。
如今江祈年瘦的皮包骨頭，可那身形卻依舊挺拔，一頭長發隨風飄舞，時不時露出那閃爍著精光的金瞳。
雖然氣息陰冷，可那雙黃金瞳卻是灼灼生輝，似乎是有火焰在燃燒。
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人的心底，以至于連章鰭與其對視的時候，都忍不住想要閃躲，不敢直視。
江祈年沒有過多廢話，他直截了當的點了點頭，而後便開口說道︰
「好……」
說罷，他抬起手臂，與虛空中盈盈一握，其身後的冥河忽然劇烈震顫起來，緊接著，數十只由河水凝聚而成的粗壯手臂從他身後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