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項調令一出,滿朝文武不勝唏噓。這倆人可都是你楊廣家的親戚啊,而且還是,要是為了大義滅滅親還說得過去,不過就為了你的小心眼把提供正確建議的親戚滅掉了,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當然大家嘴上都不會說什麼的,可是楊廣將這條路幾乎徹底封死了,他再也不能通過這些大臣來獲取信息和方法來解決自己的危機,所有的問題都將由他來獨自面對。
按照楊廣現在處理問題的思維方式,再繼續反悔他的任何承若都不算什麼新鮮事情。而事實上,他也確實這麼做了。
回到洛陽自感高枕無憂後,楊廣自食其言,把當眾發誓不再對高句麗有想法的話生生吞了回去,重新讓大臣們商議出兵事宜,而且還要重修在楊玄感之亂中被焚毀的幾千艘龍舟巨艦。
如果用一首現在的歌來表達當時楊廣的心情,可能最貼切的就是周董的《回到過去》。楊廣最想回到三年前他興師動眾討伐高元的時候,回到七年前他意氣風發下江南的時候,回到他掌控這個強大的帝國一心施展自己雄心和抱負,做一位超越他父親或者任何其他優秀帝王的偉大皇帝的時候。
但是時間是不可能倒退的,此時隋朝的情況已經今非昔比,楊廣最多就是動動嘴皮子過過嘴癮,實際上這兩個計劃,哪一個他都沒有能力實施下去。只是讓底下人在他的名字後面除了‘說話當放屁’、‘恩將仇報’、‘薄情寡義’還多加上一個‘二百五’的備注標簽。
可楊廣畢竟還是皇帝,做不了那些比較大的事情,做一些比較小的事情還是綽綽有余的,比如說剿匪。
雁門之圍最大的貢獻可能就是讓楊廣開始正式面對國內如火如荼的叛亂運動中去(根據立場不同也可叫做革命運動)。
當然肯面對這些問題也是出于形勢所迫,因為不重視一下已經不行了嘛,周圍的叛軍都快打到洛陽的家門口了。
當時有個叫敬盤陀的造反頭頭帶著幾萬人在汾陽和晉陽一代鬧的很不像話,當年十二月,楊廣派出民部尚書老將樊子蓋去清繳。
樊老先生十年已過七十,就算擱在當下都是領過十年退休金的年齡了,不過樊子蓋責任心強,國家有難依然挺身而出,去的義無反顧。
樊子蓋不光責任心強,還有一身浩然正氣,在平滅楊玄感時立下了汗馬功勞。可是他這一身正氣雖然深得百姓擁護卻只適于平叛而不適于剿匪。
楊玄感叛亂那是有目的,對這些人除惡務盡是有必要的,可是一般的苦老百姓叛亂,為的不過是有口飯吃,能活下去,這是當時普遍的社會現象。這幫人拿起刀是匪徒拿起鋤頭就是農民(前提是鋤頭非其搶劫工具),對這樣的人武力鎮壓和政策安撫一樣重要。
可樊子蓋對這些叛亂的農民軍只采用前者作為唯一處理方式,而且還特別粗暴。樊子蓋到了地方之後非常殘酷的鎮壓當地的農民叛亂,不光打的農民軍屁滾尿流,還堅壁清野把汾河以北一帶的村落幾乎全部焚毀。農民軍被打的喘不過氣來,想要投降,樊子蓋非常熱情的接待這些投降的人,然後不分老少統統活埋。
這種單純的處理方式是非常過分的。雖然避免了農民軍詐降的可能,可是也避免了他們繼續投降的可能。投降是個死,不投降還有可能活下去,這還不跟你拼了!
基本路線錯了,自然會越走越遠。所以盡管樊子蓋盡心盡力的剿匪,很長時間收益都不明顯。
楊廣是很實在的,你不行就換一個行的。他找了一個人接替樊子蓋的位置,去擔任剿匪工作。這個人不但更年輕,更有朝氣,而且也是常年奮戰在類似的工作崗位上,並做出了讓楊廣滿意的成績,是個很合適的人選。
楊廣挑的這個合適的人選,正是李淵。
在這個節骨眼上楊廣的堂叔和內弟都被辦了,居然還會挑中李淵來接樊子蓋的班,確實非常讓人意外,要知道這麼多年他就沒看李淵有多順眼,能做這個決定還是挺讓人費解的,連李淵自己都決定很奇怪,這個表弟咋就會突然轉性了呢。如果幫李淵想一些靠譜的理由,也許是真的是讓楊廣看到了自己誠意或能力(這個不太靠譜),也許是二兒子幫楊廣脫困自己這個老爹跟著沾點光(這個比較靠譜),也許是楊廣腦袋抽風多少有點不正常了(這個非常靠譜)。
但不管怎麼樣,李淵還是很高興的。汾陽和晉陽雖然也跟洛陽一樣名字里帶個陽字,可是這倆地方都不在河南而是在山西,他不但會離經常歇斯底里的楊廣遠了一點,更佔據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要知道樊子蓋的干的活可是一個實權崗位,手下有著幾萬精兵,和之前自己那三瓜兩棗的完全不同,是非常強大的軍事力量。
李淵感覺自己重獲新生一般,恨不能敲鑼打鼓的去赴任,馬上就跑到了山西。李淵的工作是清繳汾陽和晉陽的叛匪,為了方便他選了一個離這兩個地方都很近的城鎮作為自己的臨時司令部,那里是太原。
此時的李淵還只認為他是接替了一份不錯的新工作,但他絕不會想到他的事業和這個時代的命運,將以這里為徹底改變。
隋朝猛將
從大業七年楊廣東伐高句麗開始,隋朝就進入了叛亂時代,這些本文之前是提到過得,但沒提到的是,這個時候隋朝的叛亂到底有多亂。
簡單的說,剛開始農民叛亂並不是很嚴重,因為那時大家不過是為了逃避兵役外加糊口飯吃才加入到叛亂的隊伍中去的,武器裝備都非常簡陋基本是家里有鋤頭的拿鋤頭有菜刀的拿菜刀,就是靠著人嚇唬一下不知情況的官兵來搶一票,但跟隋朝當局的正規軍相比,還是不值一提的,基本都是一觸即潰,更不要提攻城略地了。正是由于危害看起來沒那麼嚴重,楊廣才放松了警惕,沒把這些人當回事。
但是人民革命運動在實事求是的實踐當中,是會逐漸進步的。經常跟官兵們打架,幾年下來也有一些農民軍領袖會打出一些經驗來,而且這麼長的時間或偷或搶,武器裝備水平也在逐步提高。
經過了這些年真刀真槍的淘汰戰,在楊玄感叛亂前後一些能力不高實力不強的農民軍被消耗掉了,與此同時農民軍中也逐漸的打出來一些比較拿的出手的‘大人物’。其中這些大人物里又以隋末農民的發源地山東人數最多、戰斗力最強、革命精神最徹底。
對隋朝而言山東是農民的重災區。這幾年山東災荒嚴重疫病橫行,為當地人的造反需求提供了天然的土壤,發展起來的農民軍領袖里擁有數萬甚至數十萬兵力,就包括王薄、孫宣雅、郝曉德、張金秤、格謙、左孝友、高士達等人。
這些人不光兵多還很能打,多次挫敗了隋朝正規軍的圍剿,在一次次的鐵血戰斗中擴充自己的實力。由于戰斗力很強,自我感覺又很良好,這幾位大佬有的甚至已經開始稱王稱帝,準備在中華大地上另立分號了。
隨後在這一時期,隋末農民開始進入一個,低潮期。
你沒有看錯,我也沒有寫錯,隋末農民此時確實進入了低潮期。
可能你會疑惑,明明出現了這些比較能打的‘大哥’級人物,為什麼還會說是低潮期呢?因為隋朝這麼大的國家,里面養的這麼多將士也不全是吃干飯的,也會有一幫很能打的人存在。像李淵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同樣鎮壓農民軍得力的隋朝將領還有屈突通、來護兒的兒子來整等人。
李淵的事跡很早就提到過了,屈突通這位隋朝老將戰斗力也很強,搞掉了在秦隴一帶有十萬兵力的農民軍劉伽論(號稱,具體數字待查),而來整也是非常有潛力的青年將領,對戰農民經常連捷,甚至軍還專門給他編了一首歌謠傳唱唯恐避之不及,可見實力強勁。
不過要論對農民打擊最大的隋朝將領里,這幾位還排不上最強的。對農民軍頭頭們來說,最危險的敵人,有兩個。
其一,是楊義臣。
楊義臣是鮮卑人,本名是尉遲義臣。其父尉遲崇在北周官至儀同大將軍混的還算不錯,可在隋朝就不是什麼好事情了,因為最不被待見的兩個姓氏就是宇文和尉遲,除了少數情況外基本掛這兩個姓的人都會倒霉。
姓尉遲很容易被認為是尉遲迥的親戚,而事實上他確實是尉遲迥的親戚。雖然不是,可有著這一層關系,尉遲義臣一家在楊堅時代應該會很不好過。好在尉遲崇是個非常會搞關系的人,早在楊堅發跡以前就與他悉心結交,在尉遲迥叛亂時又趕緊表明立場支持楊堅,不但逃過這一劫兩家的關系更省以往,尉遲義臣甚至還是在皇宮里長大的。
楊堅對還年少的尉遲義臣極為欣賞,在他成人之後居然讓他改姓為楊並收他做了干孫子。以年齡來看,楊義臣的歲數跟楊堅的幾個兒子都差不多,可能給皇帝當孫子對楊義臣一家來說算是佔便宜了。
隨後楊義臣開始進入了成長期。開皇二十年他跟著史萬歲打達頭,仁壽四年他跟著楊素打楊諒,大業五年他跟著宇文述打慕容伏允。經過這十年的拉練,楊義臣終于成長起來,等到大業八年楊廣第一次東征高句麗的時候,楊義臣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在東征的之時,楊義臣所率領的部隊是少有的一支可以接勝高句麗軍的隊伍,而且他的對手還是高句麗的名將乙支文德(不是詐敗)。
楊義臣在國際舞台上交出一份非常不錯的成績單,可真正讓他放出異彩的還是國內舞台。
當時山東清河人張金稱算是風頭比較勁的義軍首領,隋朝派出數名將領前去圍剿,都被一一打了回去,連楊廣的親信將領段達都數次在其手下吃了敗仗。段達也算是一位有點實力的選手,無奈打不過就是打不過,還被張金稱送了一個外號‘段姥姥’灰溜溜的回去了。
張金稱開心的慶祝自己的勝利,不過很快他就開心不起來了,因為接替‘段姥姥’的,是‘楊爺爺’。
得知朝廷又派了楊義臣來打自己,張金稱並沒有太當回事,自己的實力早已今非昔比,不但手下幾萬人都是常年善戰之兵,同時他還剛剛會合了另一支軍領袖高士達共同對敵,在他開來楊義臣並不能把自己怎麼樣。
而事實上,張金稱錯的很離譜,楊義臣只用了兩千騎兵一次奇襲,就把他的數萬聯軍打的分崩離析。很快張金稱和高士達丟盔卸甲而逃,不過張金稱並沒有逃很久,一個月之後他被他老家的縣長楊善會生擒。張金稱跟楊善會是死對頭,因為他倆曾打了大小七百場戰斗,楊善會竟然沒有贏過一次…正是由于這種怨恨張金稱下場比較慘。
在大敗張高聯軍後,楊義臣又開始收拾另一個大佬,格謙。
眾多農民軍首領里,格謙算是反抗反抗意志很堅定的一位。他的封號,是燕王,不過這個封號不是楊廣給的,而是他自己給自己封的。並且這個封號格謙一共用了十二年,也就是說早在隋末農民大爆發之前,格謙就已經是資深的反賊了。
格謙給自己的這個封號還真沒有吹牛,他經營的隊伍有十幾萬人,在周邊國家當個土皇帝都綽綽有余,稱個王不算過分。可惜他強悍的力量和氣場在楊義臣面前並沒有什麼卵用,在楊義臣干掉張金稱之後,只是順帶路過格謙的根據地豆子航(地名),就把這支當地多年的頑固勢力連根拔起,格謙也成了楊義臣的階下囚。
接連收拾了兩個重量級的反賊,楊義臣可謂氣勢如虹,他將自己的戰報連同對局勢的詳細分析報送給朝廷,準備再接再厲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他被撤職了。
立了這麼多戰功,不嘉獎也就算了,居然還要被撤職,這也太沒有天理了。雖然這種事情楊廣最近經常干,不過追根溯源,還不能光賴在他的頭上。
剛看的楊義臣的戰報時楊廣就感嘆,沒想到一轉眼的功夫,國內叛賊發展這麼快,楊義臣居然能干掉這麼多叛賊。從這句話來判斷楊廣對這個干佷子還是有點欣賞的,不過壞在跟楊廣一起看戰報的還有虞世基。等楊廣感慨完,虞世基在一旁也陰測測的說出了他的評語,國內的叛賊實力都不成什麼氣候,不用放在心上,倒是楊義臣在京城之外擁有這麼多重兵,不可不防啊。
這句話非常厲害,直接切在了楊廣的軟肋上。楊廣最怕的還真不是各路瘋起的叛賊,而是手下再出現一個‘楊玄感’,所以思慮再三,他下令召回楊義臣還遣散了其手下一眾士兵。回到朝中的楊義臣被升職光祿大夫,官拜禮部尚書,看起來好像是升官了可是這種升遷很不友好,因為禮部尚書這個位子是楊玄感做過的,很明顯楊廣是要楊義臣以此為戒,不要動什麼歪心思。
一年之後楊廣猜忌的目光下,楊義臣在這個崗位上抑郁而終。
楊義臣的遭遇確實讓人扼腕嘆息,楊廣自毀一員大將實在是很不明智的行為。在楊義臣倒下後叛賊活動更加猖獗,不過好楊廣還有另一員猛將幫他解決問題。
隋朝最後的傳奇名將
自開國以來隋朝涌現出數位戰斗力爆表的名將,諸如韋孝寬、楊素、韓擒虎、賀若弼、史萬歲等。但這些都是楊堅時代的老人,在楊廣手下能混出名將頭餃來的人並不多。可還是有一個人,他的表現不會遜色于上述之人,也可躋身于名將之列,即便是同時期的楊義臣也要甘拜其下風。
這個人就是張須陀。
張須陀,弘農閿鄉人(今河南靈寶,其墓志銘記載為南陽西鄂人,終歸是河南人)。在開皇十七年(597年)他曾跟隨史萬歲到昆州(今雲南昆明)討伐少數民族叛亂,因戰功被授予儀同。到了仁壽四年(604年),張須陀又追隨楊素討伐漢王楊諒叛亂,又因戰功被追擊開府。然後張須陀在楊廣執政時期幾乎被淡忘了,再也沒有表現的機會,直到大業六年(610年),才被想起來,他分配到齊郡做一名郡丞。
此經歷平淡的像白開水,乏善可陳。這倒不是張須陀不肯努力,而是和其他隋朝名將相比張須陀的有一個非常大的阻礙,那就是他不是官二代。
隋朝的官場中主要的官職基本都被世家大族把控,對草根還是很不友好的。官場中人坐在一起聊天祖上要是沒有當過官干過將軍,都不好和人打招呼。縱觀隋朝名將,除了史萬歲多少都是有點官場背景的,說白了這就是一個拼爹的時代。
郡丞,僅是郡的二把手,說破天也不過是個六品官,而張須陀任職之時已經五十六歲了,可想而知他在這個圈子里混的有多艱難。如果沒有什麼意外,張須陀很可能就會在這個職位上干到退休,然後到老家承包幾畝薄田做個小地主,順便回憶一下跟楊素、史萬歲這兩位名將混過的光榮歲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