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水生至今不知道蒼耳要做的到底是什麼。
    起初他以為蒼耳是個普通的幫派狗頭軍師,是個業余的邪教儀式愛好者,每天看看邪書,搞搞人體實驗,雖然不干什麼人事,但也稱不上什麼驚世駭俗。
    當他長大之後,在蒼耳灌輸給他大量未知的知識之後,他在驚訝于自己始終沒有失控的同時,意識到蒼耳的目標似乎並非“研究出完美血肉飛升儀式”那麼簡單——儀式只是手段,而並非目的。
    他開始如每一個孩子一般對自己父親所隱藏的秘密產生好奇,他開始對蒼耳的秘密進行探索。
    也許是因為蒼耳並沒有刻意隱瞞,也或許是因為那本身就是蒼耳想要讓他發現的,苗水生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了解到了越來越多的秘密——
    蒼耳其實並不像其他幫派成員一樣一開始就是泥腿子,蒼耳的出身非常好,放在天神州也是妥妥的貴族,他來到帝國的時候攜帶著大量可以置換成帝國鎊的通貨,剛剛登陸之後就去了帝都上大學,來到亞楠市是後來的事。
    蒼耳雖然不是什麼正經人,但也沒寫過日記,苗水生只能從蒼耳留下那些書的筆記中的字里行間推測出蒼耳經歷的大概時間軸。
    蒼耳當年是作為交換生來到亞楠市的,從帝國國立大學交換到亞楠市的米斯卡塔尼克大學,這听起來無論如何都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但蒼耳就是來了,他不但來了,還在這里扎了根,不回去了。
    苗水生非常困惑,但又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從蒼耳當年留下的筆記中找到了一些可能導致這奇怪現象的線索——
    蒼耳當年被交換到亞楠市米斯卡塔尼克大學之後,發生過一件大事,就是米大當年著名的“菌株感染事件”,這事件導致了大量師生死亡和某些更深層次的影響,蒼耳就大概是在那個時候,忽然莫名其妙的離開了亞楠市一段時間。
    說是莫名其妙,是因為他甚至沒在米大留到畢業——他連畢業論文都沒有搞定,就匆匆離開。
    他離開亞楠市之後去了哪里,做了什麼事,遇到了什麼人,這些事情沒有任何相關記錄,苗水生心想,蒼耳可能僅僅是把這些事情記在腦袋里了。
    那一定是非常了不得的秘密。
    直到幾年後,蒼耳再次回到亞楠市的時候,從二十歲不到的青年成為了一個看起來擁有大量白發的老年人,某張夾在書中的照片分明在訴說著時間在他身上加速了。
    蒼耳回到亞楠市之後,並沒有和之前的那些老師和同學進行聯絡,即便當初的某些老師和同學們已經身居高位,蒼耳也始終沒有和他們進行聯絡。
    他在筆記中如此記錄——“我所了解的已經足夠,原來知識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方向,我已知曉答案,只要朝著答案,就能找到正確的方向。”
    蒼耳說他已經知曉答案,苗水生心想,那答案必定是要通過“血肉飛升”來達到的。
    苗水生意識還很幼稚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特殊的,他的生理結構和正常人類不一樣,這樣的區別不僅僅體現在血肉器官,其實更多體現在精神——他曾經測量過,他身體里最大的神經元細胞比正常人類神經元細胞大了100倍左右,這意味著他最大的神經元細胞擁有1厘米的直徑!
    苗水生當時很恐慌,照這麼看起來,他的身體早就應該被這樣巨大的神經元細胞給撐爆了才對!
    可他現在沒有被巨大的神經元細胞撐爆,這當然要得益于他發生了“血肉飛升”的肉身。
    直到那時候,苗水生才知道血肉飛升這玩意兒到底有多邪門兒。
    對蒼耳的憎恨也是從那時開始的。
    苗水生明確知道自己變成了某種怪物,如果有選擇,他寧願舍棄自己超凡的能力,做回普普通通的梁岸生。
    可他走不了回頭路了。
    要想活下去,他只能繼續前進。
    好在那場血肉飛升儀式在當年就結束了,蒼耳並沒有對他進行進一步的實驗和任何手段。
    蒼耳沒有,但苗水生做了——他開始調節自身的各項生理指標的水平,試圖通過外力干預來抑制神經元細胞的繼續生長,起初是按照自己鑽研出來的方子喝天神州苦汁,在發覺神經細胞還在繼續生長之後他放棄了苦汁,開始嘗試更加激進的做法——口服激素。
    口服激素這樣的作法在起初的確起了點作用,可很快就不行了,這具該死的強大身體對激素產生了抗性,口服激素很快就無法克制神經元細胞的生長。
    在絕望中,苗水生采取了更加激進的辦法——他尋找到某些特殊的超凡者,試圖將神經元細胞從他的神經系統中剔除——通過物理的手段。
    這一次他成功了,雖然身體和精神同時受到重創,生了一場大病,但神經元細胞的生長的確被抑制了——準確的來說是萎縮了。
    這件事最終被蒼耳知道了。
    但蒼耳沒說什麼,只是很沮喪,他摸了摸苗水生的腦袋,他知道苗水生心里想的什麼。
    蒼耳沒有安慰他,沒有為他治傷,甚至沒有交代他日後要如何注意身體雲雲。
    蒼耳僅僅只是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自謀生路。
    蒼耳像對待一個剛成年的男人一般把他放出去了。
    苗水生得到了自由。
    苗水生欣喜若狂!
    之後的一段日子里,除了有時候需要幫梁岸生的忙,在某些場合下扮演梁岸生,其余時間他都在研究如何控制這副強大的身體。
    他能做到許多常人做不到的事情,憑借著這副身軀,他早已成為超人,但他幾乎從來沒使用過這具身軀的能力,因為他自始至終都厭惡這具身體。
    從離開蒼耳到現在,苗水生所作的事情就兩件,一件是利用梁岸生來搞錢,二是通過搞來的錢對自己的身體做實驗。
    苗水生顯然比梁岸生擁有更強的商業頭腦,即便僅僅是把搞錢當作業余,他也做的非常不錯,梁岸生所不知道的是,所謂的“亞楠市舊城區亞裔幫派泰盛和”,已經在悄然之間組建公司進行上市,而公司的實際控股人就是苗水生。
    說是“始終沒有使用過這具超人的身體”,其實也不對,苗水生至少無時無刻不在用腦——雖然無法提高智商,但思考速度甚至已經達到了計算機芯片的級別,在計算機尚且沒有普及到這個世界的時代,苗水生的優勢是任何人無可比擬的。
    在幾年之後,苗水生已經可以通過特定藥物、激素和超凡物品的組合來控制神經元細胞的生長——他再也不需要“剔除神經元細胞”這種瘋狂的手段,來維持自己不會變成一只“神經怪物”。
    計算機科技的問世加速了苗水生的研究,在計算機的幫助下,苗水生能夠通過生物科學的手段來更進一步探索這副經過了血肉飛升的身體,並尋找到控制這具身體的辦法。
    也是在這時,好巧不巧的,他得知了“清醒夢”這一獨特的思維方式,並通過清醒夢躲避了動物園中惡靈導游梁岸生的追殺,成功擁有了自己能夠完全控制的夢境。
    過去漫長的積累很快讓他對清醒夢的理解得到了攀升——他開發出了一套針對“清醒夢”的配件——如果把他的神經系統看成是處理器芯片,那麼【機械矩陣】就是服務于處理器芯片的配件們。
    他通過這些配件,使用包括但不限于激素、電刺激、針灸……等等辦法,對這具身體進行控制,從而達到通過“主觀指令”控制身體做出相應舉動,甚至通過調節神經元興奮水平來控制清醒夢的地步!
    ……
    苗水生站在船頭,看著破損的機械蜂巢,感受著依然凜冽的海風,回想起蒼耳將自己接入機械矩陣時候的表情。
    淡然、嘆息、欣慰……唯獨沒有一丁點意外。
    ‘他早知道我會那麼做。’
    苗水生心想。
    ‘他早知道我會嘗試控制自己的身體,那或許就是他當初給我一大筆錢,讓我離家創業的原因。
    他認為我會找到自己的人生。
    他認為生命會找到自己的出路。’
    苗水生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蒼耳在他面前毫無遮掩的提起了清醒夢,可他從未跟桑耳提過關于清醒夢的事。
    他也從未告訴過蒼耳,自己組建機械矩陣,就是為了對清醒夢進行更好的控制。
    可蒼耳依然知道。
    蒼耳從來都是這樣。
    蒼耳什麼都知道。
    這樣絕望的情緒讓苗水生聯想到另一件事——當初網上接觸他,將清醒夢告訴他的人,是否也是蒼耳安排的呢?
    如果是,那麼,我直到現在所作的一切,是否是在蒼耳的引導下一步一步進行的呢?
    苗水生想到了,苗水生很恐懼,但苗水生沒有在蒼耳面前表現出來,恐懼讓他閉上了嘴,又逼迫他強行安靜下來,恐懼讓他變成了野獸,在黑暗中嗅著更強者的鼻息,並以此來判斷自己是否安全。
    苗水生從來不知道蒼耳的動機,現在蒼耳要他看清楚清醒夢的內容,然後回報,苗水生從這樣的明確指令中知道了一些東西,他或許能夠因此明白蒼耳想要做的事情,或許……會知道蒼耳的最終目的。
    按照蒼耳所說,他將在接下來的每一次進入睡夢前啟動機械矩陣,在每一場清醒夢中進入那個奇怪的世界,苗水生一想到這里就感覺很痛苦,因為他再次受到了蒼耳24小時的監視。
    在痛苦的同時,他還有一件事不理解——在之前那場清醒夢里,夢中的自己已經跳機自殺了,那麼,我下一次如何進入那個世界呢?在清醒夢里進入其他人的身體嗎?
    蒼耳不說話,苗水生也不敢問。
    蒼耳離開他的住所之前告訴他,機械蜂巢這次受到台風重創,必定要轉移一部分職能,戴斯島內部會產生動蕩,而動蕩是最不利于科學研究的,所以他們要搬到第三島鏈,那里是萬維物聯網的中心,是這世上最接近【未來】的地方。
    在那里,蒼耳已經為他準備好了實驗室和居所。
    苗水生沒資格拒絕。
    ……
    一陣冷風吹來,苗水生才意識到船已經開了。
    船只載著苗水生的全部家當離開了戴斯島,將他的自由永遠留在了岸上,又一陣冷風裹挾著清晨的白霧向戴斯島碼頭襲來,視野遠處高大的機械蜂巢被濃霧遮掩,偶爾露出的一角也僅僅只看起來像是某個文明即將腐朽的遺跡罷了。
    苗水生收回目光。
    之後一路向北。
    ……
    ……
    此時此刻。
    陳宴醒來的時候,只見一獨眼少年正怒視著他,獨眼少年另一只被黑色眼罩遮掩起來的眼楮里一片通紅,甚至晶狀體看起來像是有些碎裂——密密麻麻的血紋龜裂其上,看起來就像是裂痕。
    “你到底在干什麼!”
    臉上一丁點血色都沒有的奧斯曼狄斯用陳宴的眼楮怒視著陳宴。
    陳宴在寒冷的環境中打了個哆嗦,從沙發上霍然起身,才看到托馬斯•吉爾伯特、斯沃姆、烏鴉和奧斯曼狄斯四個人正圍在他身邊——這里依然是他的辦公室。
    “我昏迷了多久?”
    烏鴉低聲回答道︰
    “十分鐘……你很奇怪,剛剛沒了生命體征了,我們還以為……”
    陳宴看向奧斯曼狄斯︰
    “我到底怎麼回事?”
    奧斯曼狄斯罵罵咧咧︰
    “我怎麼知道!我……”
    他還真知道。
    他看著陳宴篤定的眼神,回憶起先前把眼楮給陳宴時候發生的事,知道這件事瞞不過了,便用很糟糕的語氣說道︰
    “我用你能听懂的話這麼跟你說吧——如果我眼楮的【額定功率】是100瓦,你作為【電源】,能提供的功耗只有30瓦,我眼楮空載的時候,只有30瓦的你能帶的動,用一些低級功能的時候,眼楮也勉勉強強能在你身上跑得起來,可一旦用到一些高功耗的功能,你的身體沒辦法給眼楮供那麼多的電,你就死機了!重啟了!”
    他罵罵咧咧︰
    “你重啟倒是小事,萬一出了什麼問題,能他媽的直接把我的眼楮連帶你的身體一整套全給帶走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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