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院月華籠罩,空庭內的一男一女面對面,一坐一站,一講一听。
蕭寒煙听著北冥修說到他在逃出氣宗後流落到魘族的時候,雪眸微沉。
魘族的人到目前為止都沒出現過在世人面前,要不是北冥修提起這個,她都快想不起來玄靈大陸上還有種族。
“也就是說,當時你是逃到魘族之後又自己生活了一段時間。”隨著自己的身死,作為“罪魁禍首”的北冥修那時的情況,估計就像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都有……
北冥修面上有些晦澀,“雖然魘族的領地其他宗門的人都進不去,但是救我的那個老人只把扔在魘族里,那里我人生地不熟的,身上沒修為不說,還弄得全身都是傷,處處讓人欺負。”
躲在屋內的魘老听見北冥修這樣描述自己當初在魘族的遭遇,老樹皮一樣的臉部肌膚抽搐不已。
他口中剛剛提到救他的“老人”可不就是自己本人嗎?
魘君的嘴真是越來越會說了。
還沒有修為,也不知道當初是誰剛到魘族不久,就憑著一身駭人的功力直接篡位了……
屋外還有說話聲斷斷續續地響起,魘老輾轉難眠,一盞茶的功夫後他也沒有了繼續睡覺的興致。
從房梁上像野鬼一樣飄蕩下來,魘老謹慎地隱藏好氣息,背部貼著門板,頭微微偏斜著。
北冥修一臉淒苦地描述著上一世在魘族時過的“悲慘”生活,抬眼委屈地看蕭寒煙,忽然走到她面前跪下。
手搖著蕭寒煙的膝蓋訴苦︰“師父你是不知道魘族的那群修士有多欺負人,我不過是偷學了一些魘術好助自己恢復一些功力和修為,就被他們的領主魘君抓起來當苦力……”
蕭寒煙听他說了半天,卻不在自己的關注點上,呲了一聲用膝蓋抖開北冥修手,又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少廢話,趕緊講重點!”
挨了蕭寒煙打的北冥修摸著自己的後腦勺,悶聲生悶氣地哦了一聲。
接著就對蕭寒煙講到︰“等我在魘族隱姓埋名的安頓好後,一變通過學習魘術恢復功力,一邊查那個奪舍我身體的怪物。”
“當時我還沒被奪舍掉身體時,就曾有個聲音一直在蠱惑我,我斷定就是那個怪物在說話,而且他的氣息我已經記下了,等我恢復好了功力後用了五十年時間才查到,那個怪物已經重新奪舍了另一個人的身體活在世上,而且,他的名字好像是叫什麼黑葉。”
蕭寒煙一頓︰“黑葉?這個人的名字,我怎麼沒有听說過?”
不僅是蕭寒煙沒有听說過,北冥修也沒听說過。
他當初只是查到了是這個人讓自己害死了師父,召集了整個魘族的魘修,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對方滅了。
北冥修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灰塵,繼續補充到︰“師父沒听說也正常。”
男子身量拔高修長如勁松,這麼站起,就擋住了月光,正面的臉色有些看不清的暗沉:“那個黑葉,我前後查了很久,才發現他和魔域是有些瓜葛的。而且在上一世,氣宗內部還有魔域的暗樁沒來得及拔出。”
蕭寒煙的手擱在椅子扶手上,單撐著頭︰“你是不是想說,黑葉能進入氣宗,是魔域安插在宗門內的眼線放他進來的?”
北冥修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嗯。氣宗的山門結界也只有本宗的人才有資格打開,再者就是,上一世自從與魔域數次交戰過後,氣宗的戒備更加嚴森,要想打開山門結界口的話,就必須有指定的法印。”
“提到法印,那時能打開山門結界的除了我之外,就是四位長老了和我師妹落碧雲。”蕭寒煙當時對這幾個人都很信任的,現在要說嫌疑最大的就是李青雲……
但是李青雲早在自己重生回來不久之後,就被她發現擅用權謀私直接趕出了氣宗。
要說現在懷疑的話,李青雲是第一個排除在外的。
蕭寒煙擰著眉思量片刻之後,實在想不出一個懷疑對象。
她抬頭看北冥修,將問題扔給了他︰“你覺得誰問題最大?”
北冥修想了想才說到︰“其實,我也看不出來那個長老有問題。”
黑亮的深邃眼眸忽地略過一絲暗芒,他想到了一個人……
彎下腰身,北冥修在蕭寒煙耳邊念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听得蕭寒煙無雙的小臉都變了色,蔑起的眉頭就不曾舒緩開過︰“你為何會覺得是他?”
北冥修講道︰“也許我猜的不準,但是師父可以著手去查查。”
目光緊緊鎖著蕭寒煙沉重的面色,北冥修接著補充︰“師父今生回來一直在查宗門里還有哪些人是魔域安插進來的,但是一直都查到什麼蛛絲馬跡,倒是每當我們的人查到魔域的行蹤派人去打探時,總是無功而返,師父也不想想這是為什麼嗎?”
蕭寒煙白了北冥修一眼︰“這點不用你來提醒,我當然知道是有人泄露了弟子們的派遣行動。”
這是蕭寒煙一直心煩的事情。
魔域的人隱藏得太深,無論她這麼測探都摸不清誰才是那暗樁。
北冥修被回懟,一時之間都不該說些什麼了。
只听見蕭寒煙清囀卻有些偏沉地聲音響起︰“你回來後,可有暗自調查過?”
“有的,只是沒有什麼眉目罷了。”北冥修說的是事實。
前世開始懷疑那個人的時候,只因為自己身陷囹圄,暫時無法前去徹查。
在盡了最大努力將黑暗抹殺掉後,得知世上有一種禁術可以讓人回到過去,自己就在魘老的幫助下以身祭陣,扭轉時空回溯重生……
剩下來不及做的事情,也就成了一些遺憾。
不過現在他和師父都回來了,做什麼事情都不會晚。
蕭寒煙站起身︰“今晚就先講到這里,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說。”
話音剛落下,北冥修就焦急地接聲到︰“那,那師父可還怨我?”
蕭寒煙瞅著他︰“我怨你有何用?”
說到底,他也就是因為心志不堅定才讓人有了可乘之機。
聞言北冥修雙眼一亮,听師父這話,是已經對自己釋懷了?
“我那時也是受害者……”北冥修最不願意的就是回憶起當初蕭寒煙被掏空了心髒躺在血泊里的樣子。
那樣的場面足以讓他瘋魔癲狂。
蕭寒煙反問到︰“難道你就沒有錯?修煉之人,在于修心,心成者事競成。你小子倒好,為了一個女人墮魔了不說,還干起了欺師滅祖的事情來。”
說到這個,蕭寒煙想起一件事情來,就是當初北冥修墮魔的原因。
當初自己問了北冥修卻死活不肯說是誰,藏著掖著就是不讓人知道。
北冥修被蕭寒煙銳利的眼神盯得 得慌,腳不禁潛意識地後退半步,謹慎道︰“師父為何一直這樣盯著我看?”
回答他的是蕭寒煙的沉默。
蕭寒煙現在想的事情是,以前北冥修就不願意道明這件事,現在估計也是一樣。
今晚發生的事情有些多,還是留著等日後有機會了再問也不遲。
“夜深了,我先回去了。”蕭寒煙摸了摸發癢的手背後,就往門口走去。
北冥修可沒忽略掉她身上的熱疹,擔心蕭寒煙難受,便幾個大步跟上去︰“那我去給師父熬藥浴,治一治師父的熱病。”
對此,蕭寒煙沒有拒絕。
她的體質特殊,身上的那些令人頭皮發麻的紅點除了要用特制配給好的藥材熬煮成湯用來洗浴之後,才能慢慢消退掉。
這一世自己頭一回犯病,熬煮藥浴需要控制火候,要是北冥修沒有回來的話,那她就得自己燒制了。
蕭寒煙回到紫雲殿時,發現池黎已經不再了。
這讓她內心了一口氣……
不然自己現在這副鬼樣子讓他瞧了去,定會沒完沒了的追問個半天。
蕭寒煙光是這樣想著就覺得師父很�@攏 br />
等北冥修燒制好好幾桶藥水倒入木質的浴桶里時,蕭寒煙正坐在書案前拿著一本話記看。
從後殿提著幾個木桶去找蕭寒煙的北冥修看見她正對著一本書看得很起勁兒。
長桿桐木擺燈散發著敞亮的光線打在蕭寒煙滿是紅點的臉上,看著有些慘不忍睹。
北冥修躡手躡腳地上前︰“師父,藥浴我煮好了,你先別看這個,先去洗一下吧……”
“知道了,你先回去。”蕭寒煙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北冥修不敢說些什麼,只好听話的轉身退出紫雲殿。
他一走,蕭寒煙才將目光往門口投去,繼而又收回來重新落在手里的話記上。
一連翻了好幾頁都沒找到感興趣的傳事可以看。
蕭寒煙興致缺缺地合上書隨手往身後的櫃架上一丟,那本話記就穩穩當當疊放在一沓書上。
而後她起身舒展了一下雙臂,卷起衣袖的兩節手臂上都是布滿了駭人的小凸起紅點。
蕭寒煙扯了一下衣袖,遮住那些紅點往後殿走去。
等她把身上的熱疹用藥浴泡消退時,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
浴桶里的淡綠色藥水早已經涼透,蕭寒煙隨意披了一件長到腳踝的曇花繡紋內衫就回了自己的寢殿。
折騰這麼久,蕭寒煙也有有些困乏了。
只是當她掀開床上的紗簾時,竟然發現自己床上睡著一人。
蓋著被子還沒怎麼深睡的人听見有人靠近,且氣息是自己熟悉,便翻轉過來坐起身,目光漸漸清明起來。
蕭寒煙看著堂而皇之的睡在自己床上的人,睡意漸無,也很是不解︰“都這麼晚了師父不在自己的棲霞殿里歇息,怎麼跑到弟子這里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