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
    三澄表情無比認真地說道。
    這下子,輪到北原有些懵了。自己一直在思考案件的事情,倒是沒想三澄突然這樣向自己發問。女人心,海底針。想要預測女人的行為,是不可能的事情。據說,物理學家一直在爭論這個世界到底是必然性,還是隨機性。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在每天的眼前走動。
    有人能預測女人的行為嗎?
    沒有。哪怕是最為強大的計算機也做不到。
    “怎麼?”北原反問道,“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你這麼聰明,難道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問嗎?”三澄再度干淨利落地反問道。
    病房頓時安靜了下來。
    這位女法醫接過北原的話,是如此自然。
    就猶如兩個曾經朝夕相處的人一樣。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這種相處過的印記,在兩個人又重新面對面後,總會不自覺地蹦出來。
    “算了,我就直接說吧。”三澄道,“我的意思是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
    三澄的聲音不大。
    但這四個字飄蕩在病房中,就如鋼琴在安靜的音樂廳里被一個小孩雜亂無章地砸響琴鍵發出的噪音。也即——刺耳。
    “……”北原這個時候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這種感覺就像亂拳打死老師傅。
    王八拳一掄,居然把正經練拳的給放倒了。
    與女人進行話語的交鋒,就如同街頭斗毆。
    在那里,任何格斗的一招一式,都失效。
    有的只是最為簡單和原始的攻擊,將拳頭握緊,然後揮出。
    這就是現在的摸樣。
    丹羽在旁邊沒有說話。她其實從一開始就看出來了,這位三澄法醫和那位北原律師應該是有著匪淺的關系。首先,大半夜地就和他出來,這已經非同一般了。其次,當兩個人並排站的時候,三澄總會有意無意地靠近北原。
    “怎麼突然一下不說話了。”三澄開口道,“該不會是你現在住的地方,還住了其他女人吧。比如,那位叫做宮川的。”
    這位女法醫像是在節節逼問中。
    本來是要選擇藏身點的嚴肅決策,竟似乎有些走了味。
    至于是什麼時候走了味,就無人知曉了。
    “你有沒有想過,有可能是我住的地方裝不下你們。”北原神色凜然道。
    “所以,到底是住在哪里?!”
    這位外表看起來柔和的女法醫,徹底撕下了那溫柔的偽裝。
    丹羽在旁邊看著這一幕,頓時覺得有些滑稽。她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這位看起來如此犀利、睿智的北原,竟然會被一個女人逼問到啞口無言的地步。
    忽然一下,她覺得這一幕,卻反而有些溫馨。
    丹羽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她一直全身心地撲在自己的調查工作中。她經常體會到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惡言相向。有時候,被曝光的對象也會收買她的同事來求情。對此,丹羽也是義正言辭的拒絕。久而久之,她周圍也沒有什麼人能夠說得上來的話。
    雖然,她也有幾個同樣投身于調查新聞事業,能夠合得來的好友,但大家總是頻繁出差,基本上也聚不了幾次,很難和那種日常就在身邊的朋友相提並論。因此,丹羽對于這種相處熱絡的感覺是陌生的。
    在這一刻,她竟有點羨慕面前的兩人。
    “好吧。是東京新宿區的海樹公寓。”北原選擇了投降。
    向女人投降,並不什麼可恥的事情。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大丈夫能屈能伸。
    當然,這不是投降。
    他只是回答了面前這個女人的問題。
    簡單地回答一個問題,又怎麼能夠算作投降呢?
    嗯,沒錯。
    就是這樣。
    三澄毫不客氣地白了白眼,接著補充道,“當然,我澄清一下剛才我說的‘住在一起’的意思。並不是真的要和你住在一起。而是比方說,住在你的隔壁,或者住在你的上下樓。我覺得這樣大家能夠互相有個照應。”
    隨後,三澄看向了病床上的女記者,“丹羽和我住在一起有問題嗎。”
    丹羽搖了搖頭,表示沒有問題。
    “而且到時丹羽剛出院。”三澄補充道,“她肯定也需要有人照顧。我雖然是法醫,但以前醫學生的知識總是有的。丹羽真有什麼事情,我也能夠幫上。”
    “三澄法醫,真的太謝謝你了。”丹羽頗有些不好意思道。
    等等?!
    北原還沒反應過來,面前的兩個女人就已經組成好了同盟。
    並且決定之後就要成為自己的鄰居
    一切的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
    許多人經常說女人動作慢。
    化個妝要許久。
    換個衣服要許久
    洗個澡要許久。
    吹個頭發要許久。
    趕赴一場約會,路上的時間也要花去許久。
    其實,女人動作慢只是一種錯覺。
    如果她們願意的話,也能夠很快。
    就比如,正在北原眼前發生的事情。
    說句實話,北原自然是不想她們住在自己周圍。因為還有許多更好的藏身之處。然而,不知為什麼,此刻,北原並沒有開口說話。
    或許,在自己身邊看著,也能夠更加放心,北原這樣想道。
    也或許是,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經歷了太多的事情,神經一直在緊繃沒有放下。
    人,總是人。人是一種社會性的動物,是一種群居性的動物。
    固然,內心的強大可以對抗獨孤。
    但是,在經歷了許許多多的磨難,在內心的疲憊之處到達頂點的那一刻,即使是內心再怎樣剛強的人,也可能生出一種,這時如果要是能有人在身邊陪著就好的念頭。
    北原當然也不例外。
    畢竟他也是人。
    只不過,他並不相信這些情感。
    利益的冷酷計算,才是真切的。
    但他也知道順應人性的重要性。
    他並不會特別去對抗自己的人欲,但他有一個底線異常清楚——
    他絕對不會讓這些情感妨礙到關鍵時刻的算計。
    是的,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北原無奈地聳了聳肩。管她們呢?誰說自己住的那棟公寓就會有剛剛好空出來的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