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會議室內,白井回憶著當年的景象,“兩家大銀行的合並,意外地給江里子帶來了絕處逢生的機會。”
    “產業中央銀行因為貸款策略激進,壞賬要比東京第一銀行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一合並實際上會稀釋東京第一銀行的利潤。這也是為什麼許多原東京派看不起原產業派的原因。”
    “這種隱隱的不和在合並的第一天就開始了。然而,你想象不到,江里子居然和原東京派走得很近。”
    江里子和原東京派走得很近?這一點倒是有些出乎北原的意料。
    按照,北原目前的想法,關于吉澤信托的舉報信很可能就出自江里子自己的手筆。她或許是想借金融廳之手一方面對東京中央銀行進行復仇,報復當年的明輝島不良事件,另一方面也是將金融違規行為推卸給銀行,把自己的產業洗白,達到一箭雙雕的目的。
    然而,現在白井給出的情報,卻是江里子反而和原東京派的關系很好。
    事情一下子又撲朔迷離起來。
    “原東京派為什麼會和江里子走得近?”北原問道。
    “具體情況,我也不了解。”白井說道,“也許是他們認可原產業中央銀行融資三部的價值,也許他們想拉攏江里子,好在行內的權力斗爭中,多一位來自原產業派的盟友。總之,江里子得到了原東京派的提攜。”
    “原產業派倒也沒有把江里子視為叛徒。銀行內的高管多一位嫡系,總是好的。後來,江里子在短短的三年內,就升為了副行長。”
    “不過,詭異的事情就來了。”白井說道。
    “江里子擔任東京中央銀行副行長的時期,銀行的業務享有了一段前所未有的繁榮。各個板塊業務急劇擴張,整個銀行都在蒸蒸日上。”
    “然而,我之所以覺得詭異,是因為這樣的經營戰略風格,和我認識到的江里子並不相同。江里子是一個極其審慎的人,她不是那種會冒著壞賬風險,來攫取短期擴張利益的人。然而,就是在擔任副行長時期,風格卻發生了完全迥異的變化。”
    “這中間是發生了什麼嗎?”北原接著問道。
    白井搖了搖頭,“這也一直是我困惑的地方。”
    “但我懷疑,也許和一個人有關。”白井開口道。
    面前這位曾經是代理行長的男人,臉上露出了頗為神秘的表情。
    像是接下來就要講一樁了不得的怪談一樣。
    “多年以來,一直有一個秘密在銀行的高層內小範圍流傳。”白井繼續道。
    “麻煩你單刀直入,不要故弄玄虛。”北原皺了皺眉頭,催促道。
    “說出來恐怕會嚇到你。”
    “到底是什麼。”
    “據說,原東京派的一位董事,與某位國會議員有著非常深的聯系。東京中央銀行的許多貸款項目,都與這位國會議員有關。”白井壓低聲音。
    國會議員?!
    北原听到這四個字,不由得恍惚了一下。不知為何,自己越來越多的听到這個字詞。在京都的時候,江藤車輛上遺留的指紋,有一枚是國會議員的保鏢。自己前段時間在浪速網吧時,听到了阪上哭著對自己講述她兄長在國會做文書工作,卻最終橫死的事件。之前的新宿區市政廳的招投標舞弊案,據說會對明年四月的國會改選造成很大影響。無獨有偶,這次東京中央銀行的董事會上,也有國會議員的出現。
    “你自己不也拉來了一位國會議員為你站台嗎。”北原說道。
    “這不一樣!”白井有些著急道,“其實我和那天的成田議員並不熟。是我費了非常大的力氣,才將他請來的。而且,他來的多半原因,也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東京中央銀行的行長可能在未來發生變動,他需要來了解一下情況。”
    “但是,有國會議員又如何。”北原說道。
    “國會議員是這個國家中權力最大的一批人。”白井繼續低聲,“這種權力,並不是體現在能夠呼風喚雨上,而是體現在擁有對信息的絕對先知。”
    “例如,一個地方要蓋起機場跑道。國會中的重大基礎設施委員會中的議員,一定是最早知道這一情報的人之一。同理,從一個地方的重大發展規劃、再到未來東洋發展的產業。議員們一定是最為先知先覺的。”
    “而掌握這些信息,就是財富的來源。”
    “試想,如果你知道在一塊地皮的附近,未來會開始陸續修建商業中心。那麼這塊地皮的價值很有可能就會在之後上漲。如果你能掌握修建商業中心的情報,你就能提前買入地皮,收獲漲價的利益。這就是議員們權力的根本——對于情報的完全掌握。”
    “說了這麼多,這和江里子有什麼關系。”北原道。
    “我懷疑,江里子可能攀上了這位董事,並進入了這位國會議員的關系網。”白井說道。
    “你有什麼證據。”
    “第一,江里子的經營風格發生了很大的改變,變得極為激進。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也許江里子的風格其實從來沒有變過呢?也許只是我們覺得激進,她覺得不激進。也即她握有了某種情報。這種情報,讓她能夠對于不確定性極大的項目,也能夠百分百的確認。”
    “第二,江里子的手邊突然匯聚大量遠超產業中央銀行時期的資源。許多大手企業,都和江里子建立了業務關系。要知道,這些大企業,平常銀行登門拜訪,都不一定會願意接待。”
    “從這兩個跡象來判斷,我認為她可能搭上了東京中央銀行里,那位董事的線。”
    “等等,這樣一來明輝島不動產事件又是怎麼回事?”北原追問道。
    “這是一起懸案了。”白井說道。
    “懸案?為什麼。”
    “你不要看明輝島不良事件中,被清洗是大量原產業派。但實際上——”白井說道︰“當初東京中央銀行到底是如何做出決定參與明輝島開發項目的,至今仍是一個謎團。因為當初那份決策的會議紀要文件不見了。”
    白井幽幽地說道。
    是的,不見了。
    在一個有著森嚴戒備的銀行。
    一份至關重要的決策記錄的文件,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