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錢,但金錢不是無所不能的,我曾渴望于階級跳躍,以為我進了高層,成為領導者,就能不受制于人,事實並非如此。”她的笑意難免帶了點苦澀,“我之前只認為,律師是乙方,是服務者,再如何財富自由,也比不上真正的實業資本家。”
“但律師的職業意義並不是只有金錢,我好像忘記了我一開始想學法律的初衷,就算不做在法庭上唇槍舌戰的律師,也該當好資本市場的守門人,我學了這麼多年的法律,不該就這樣荒廢,還讓自己半途改道去做不擅長的事情。”
“所以,你要回去當律師了。”徐寧桁笑意更深。
他胸口微微起伏,好像在這一瞬間明白了哥哥跟他說的話,他和柚柚分開,各自努力,才能找到更好的自己。
他站了起來,俯身,上半身越過了桌子,伸出手,沒出聲詢問,卻一把將聞柚白抱在了懷中,手上的力道一點點收緊,越發用力,好似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里。
他喉結滾動,聲音微啞︰“柚柚……”
“嗯。”
“柚柚。”他閉上眼,“老婆。”
“……嗯。”聞柚白抿緊了唇。
“以後你要過得好好的,有什麼事情,你都可以找我,不管從前還是未來,我都無條件地在支持你。”
……
二樓的某個房間里,窗戶打開著,陽光從透光窗簾照射了進來,隱隱鋪滿了地面,窗戶的窗簾後,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他的雙手插在了褲兜里,面色陰沉地盯著院子里擁抱的那兩人,眼神冷冽得幾乎要將徐寧桁生生剮了。
他心里不斷涌出的酸水,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不知道他們有什麼可以說的,說了這麼久,更是厭惡,他們之間的暗潮涌動,若從世俗眼光來看,他連嫉妒的情緒都遭人厭惡,因為他才是那個第三者,他被人所不齒,他們是正當合法的夫妻。
謝延舟一晃神,才發現院子里的兩人不見了身影。
他臉色微變,轉身出了房門,下樓。
那兩人在廚房里,在他謝延舟的廚房里,徐寧桁卻擺出一副男主人的姿態,正在給聞柚白和小驚蟄做飯。
謝延舟不知道小驚蟄什麼時候回家的,大概是管家去接的她。
他站在那三人的身後,手指微微蜷縮,分明站得筆直,卻不經意露出了一絲詭異的手足無措和不自在。
他們三人更像是一家三口,不對……他們的確是法律意義上的一家三口。
謝延舟不常進廚房,但最近倒是為了哄聞柚白開心,給她做了幾次飯,她卻不像現在這樣,在廚房里打下手,或者就在廚房里靜靜地陪著他。
她現在陪著徐寧桁,洗了菜,徐寧桁戴著圍巾,手里正拿著鏟子。
小驚蟄踮著腳,正打開了冰箱,她努力地仰頭,想拿什麼東西,聲音里都是開心︰“徐粑粑,今天可以吃到你煮的面嗎,我最喜歡吃了,但是我現在想喝酸奶,我拿不到。”
徐寧桁嗓音寵溺︰“我幫你。”
聞柚白︰“你先做飯,我來吧。”
這是大多數普通家庭的小小幸福縮影,再尋常不過,卻讓謝延舟看得眼熱,他攥緊了手指,克制著起伏的情緒。
他想起了多年前的溫阿姨,他追尋半生的愛意正是如此,如果不是他當初為了所謂的報復,推開了她,那現在這樣的溫馨,是不是就屬于他?一碗溫湯,一盞微光,當他散去一身疲勞回家,妻子和女兒都在等他。
謝延舟胸口起伏,他晃神了一下,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喊了一聲︰“老婆。”
聲音其實並不大,廚房里還有抽油煙機的聲音。
但徐寧桁就是听到了。
他現在很難對謝延舟有什麼好感,甚至從心底里厭惡,謝延舟不擇手段又無恥,沒有絲毫廉恥之心,破壞他的幸福,當然,他也知道,謝延舟同樣不喜歡他。
兩人的目光對視上,無形的硝煙彌漫。
徐寧桁甚至覺得惡心,他謝延舟有什麼資格現在喊柚柚老婆?他算什麼東西?他們還沒離婚。
徐寧桁冷下臉,聲音冰涼︰“老婆是你叫的麼?”
謝延舟扯了扯唇角,剛要譏諷,就撞見聞柚白眼里的厭惡,他倏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徐寧桁的有恃無恐,不過是因為她。
徐寧桁只做了三碗面,是他們的分手飯,沒有謝延舟的份,他原本想強迫自己坐在他們周圍,但就算他現在僅剩的自尊心也不允許他這樣沒有尊嚴地看著他們吃飯。
他站了起來,往樓上走去。
小驚蟄眼楮眨了下,聞柚白受傷的那段時間,她從謝延舟身上獲得了很多安慰,父女倆經過了那段時光,感情已經不一樣了,她有點擔心爸爸,所以,吃面也有點走神和不安。
她注意到爸爸好像著急得都穿反了拖鞋。
聞柚白看了她一眼,柔聲道︰“吃不下嗎?”
小驚蟄吸了一口面條︰“媽媽,徐粑粑,我可以上樓吃嗎?”
“好。”這是徐寧桁的聲音,他早已釋然,何況,他能理解小驚蟄對謝延舟的依賴,有時候血緣的關系就是如此奇妙,畢竟他們的身體里流淌著相似的血,就像他和爸爸媽媽那樣,有天生的親情感應和依賴。
他未來也會有自己的小公主吧。
聞柚白讓保姆阿姨過來,幫小驚蟄把面條端上樓,小驚蟄上了樓,小聲地對阿姨道︰“阿姨,我想去爸爸書房里吃。”
阿姨有些遲疑︰“這個……先生書房不允許吃東西的。”
“那我問問爸爸可以嗎?”
小驚蟄敲門的時候,謝延舟很快就開門了,他看到小驚蟄的那瞬間,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失望,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聞柚白這時候可能會來找他麼?她不離開這棟房子,就算好的了。
小驚蟄背著手,像個洞察心事的小大人︰“很失望嗎……爸爸……”
謝延舟怔了好一會,這時候听到這聲爸爸,胸腔里的情緒激蕩地沖擊了好一會,他蹲下來,和她平視著。
她傲嬌道︰“你以為是媽媽嗎?你不歡迎我麼,我好傷心,我有一碗面都想著跟你分享呢,我會記得你的冰激凌之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