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魯尼站起了身來，暴躁地來回踱步︰“你有沒有查過，從法律上我們還管不了他？”
“這個和法律沒有關系。”瑪爾穆特說道︰“我們從業者工會的權力來自于廣大從業者的授權，從業者利益受損的時候，委托我們出面交涉，是我們協會應盡的義務，因此數碼聯盟的說法是站不住腳的。”
“好樣的！就這樣收拾那幫狗娘樣的！”特魯尼松了口氣︰“凡是和從業者有關的業務，我們都可以干涉！”
“但是這幫亞洲人也不好對付。”瑪爾穆特說道︰“他們的牧師提出了一點，那就是從業者利益受損的時候，我們協會才有受委托進行交涉的義務，現在他要求我們拿出數碼聯盟讓從業者利益受損的證據。”
“這樣的證據還不好拿嗎？這不是我們一直在做的業務嗎？”特魯尼怒道︰“這事情不是德諾和謝爾頓他們在管嗎？”
“副會長那邊……”瑪爾穆特說道︰“他們表示的確很難。”
“為什麼很難？不就和唱片公司那樣，壓榨員工，增加工作時長，減低福利，陰陽合同，違法逃稅讓明星背鍋等等……”
“可是，謝爾頓調查說沒有查到。”見特魯尼又要發怒，瑪爾穆特趕緊解釋︰“數碼聯盟那種網絡團體本身和唱片公司是有區別的，他們和創作者的合作關系，也不同于唱片公司的簽約關系，基本都是一曲一簽，而並不對人。”
“既然不存在雇佣關系，也就不存在壓榨員工的說法，以前的創作者都喜歡在夜間創作，我們告他們增加工作時長幾乎百試百靈，但是現在也成了從業者們自己意願的表現。”
“從業者通過數碼聯盟獲利的方式叫做分成，不存在福利，要說陰陽合同的話也不大可能，因為根據數碼聯盟公布在論壇上的分成方式基本都是透明簡潔的，而且他們有聊天室可以自由交流信息，如果真有的話，早就發生輿情了。”
“違法逃稅也不大可能，它們現在還是被扶持的產業，享受著紐約州減免稅的政策，甚至還幫稅警局承擔著代扣從業者所得稅的業務，听聞還頗受稅警局好評。”
“所以呢？”特魯尼吐出了一口雪茄煙，獰笑道︰“明天就要在法院開始調停，你準備跟我說沒有辦法？”
瑪爾穆特不由得毛骨竦然，但是不得不硬著頭皮說道︰“一般遇到這樣的情況，我們就會采取一些……呃，特殊手段。”
“對呀，可我到現在為止，並沒有听說過你們采取過行動？”
“不是沒有采取行動，而是因為那些人和以前我們控制的唱片公司的那些人不一樣。”瑪爾穆特說道︰“以往我們控制的人，他們大多有具體的辦公地點，或者說生活在紐市街區，即便成了明星，搬遷到高尚社區去了，依然還有與他們有關的人，可以在街區內被我們所控制。”
“這些亞洲人不一樣，都是空降來的，辦公地點都是租用的高級商廈，人都住在高尚社區，都不在我們目前的業務範圍里。”
要是周至在這里的話，就會對從業者協會產生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覺。
舊時代的蜀中曾經流行的一個社會組織——袍哥會。
袍哥會成員復雜，分了清水袍哥和渾水袍哥，清水袍哥就是上九流政軍紳商士農，這些人都有著自己的生意。產業，有著社會身份和地位。
另一類就是趟渾水的袍哥，土匪強盜騙子小偷流氓黑社會。
特魯尼就是從布魯克林區底層混混起家，因為身材魁梧高大，被大佬吸收進了幫派成為保鏢和打手。
因為出手狠辣，很快就闖出了名聲，逐漸也承接了一些幫派事務。
幫派在歷次遭受嚴厲打擊後開始轉型，控制底層行業工會，結果反而因禍得福，找到了另一條生財之道。
這仲錢掙起來相當的舒爽，還獲得了名聲和地位，讓昔日人見人厭的幫派小頭目，轉型成了工會負責人，這種社會層次的真正提升和漂白，讓特魯尼經常有些飄飄然，有點“超越前輩”的自豪感。
將觸手伸到音樂圈子以後，自認為對事業兢兢業業的特魯尼，終于體會到了“做人”的滋味。
這個圈子里充滿了聲色誘惑，也充滿了混亂，當拿捏住幾家唱片公司的老板後，特魯尼才知道有錢人的生活竟然可以有如此多刺激的花樣。
而唱片公司對特魯尼也可以奉承，有錢大家賺，如今以城市街區黑人音樂為基礎的HIPHOP經過十多年的發展，已經渡過了跌跌撞撞的初創期，正式形成了一種亞文化。
這里邊的商機是幾乎無限的。
然而嘻哈文化里經常都能夠看到“GANGSTER”，“GANG”，“CLAN”，“THUG”這樣的字眼，就可見嘻哈文化生成的原始土壤，與特魯尼這樣的人是息息相關的。
唱片公司也希望能夠有特魯尼這樣的人，幫助控制自己旗下的歌手，因此對于由特魯尼控制的“從業者協會”，給與了相當的投入。
這些投入既包括了金錢，也包括了權勢，幾個唱片公司的老板還恭維慫恿，認為特魯尼具有競選議員的影響潛力，完全值得一試。
黑白兩道通吃，是特魯尼的遠大志向，《教父》里的西西里島窮白鬼都能夠成長為影響政壇的一代梟雄，為什麼黑人就不行？
然而就在一切都向著好處發展的時候，事情卻悄然開始發生了變化。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一開始是一種備受年輕人喜愛的播放器開始流行起來，漸漸的，年輕人不再需要排隊到唱片店等CD發行。
再到後來，諸多唱片店也開始妥協，在店里安裝起了電腦，開設起了一種叫做“數碼音樂站”的玩意兒，為年輕人提供數碼音樂拷貝。
這一舉動極大地推動了流行音樂的發展，從以前的整碟捆綁銷售，變成了單曲下載，決定一個明星身價的，不再是一張大碟的價值，而是某支單曲的大紅大紫。
這就給了不少唱片公司為歌星發行單曲的機會，精良制作一首歌的收益，往往會比以往一張影碟的收益還要高。
這是一場讓音樂屆天翻地覆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