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雖然不情不願,可眼下郭世安被抓走,徐元就成了粥棚的最高長官。
“大人有令,繼續放粥,請大家有序排隊!”
生存的希望再一次燃起火焰,難民中間爆發出了興奮的歡呼,盡管這些歡呼有氣無力。
可總歸有了點生氣。
火舌舔舐著鍋底,鍋里的熱水咕嘟咕嘟的開始冒泡,一個難民端著破碗,淺淺的盛了一晚熱粥。
湯水從破碗的縫隙里滲出來,難民顧不得燙嘴,伸出舌頭在破碗的外壁上搜刮。
熱粥的香氣逐漸彌漫開來,處在隊伍後邊的人群開始騷動。
幾個男人仗著身強力壯,奮勇向前,把排在前面的老弱婦孺推向一旁。
即使有人不滿,可看到他們凶神惡煞的模樣,也就閉口不言。
“哎呦——”
一個女聲傳來,剛剛被衙役打傷頭部的女人,被幾個壯漢擠出了隊伍,摔倒在地。
她本就體弱,又挨了打,根本站立不住。
倒在地上的臭水坑里,冷水瞬間浸透了襤褸衣衫,她努力的支撐起來,想要爬起來,可努力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娘親,娘親。”
小姑娘撲在女人身上,年僅4歲的小姑娘,只知道母親摔倒了,有人欺負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你們干什麼推人?”
清脆如黃鸝般的聲音傳來,三個惡漢轉頭看去,原來是個小叫花。
“我勸你少管閑事!”
小叫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與她黑灰面頰不相符的白牙
“那如果我非要管呢?”
此話一出,周圍的難民、倒在地上的母女,甚至連遠處維持秩序的衙役們,都投來了關注的目光。
。。。。。。
為了不被勒死,郭世安手腳並用,掙扎著在地上爬行。
只是他腳筋已被方正割斷,只有一雙手還能使得上力氣。
所幸方正馬速不快,小吏勉強還能跟上,只是馬匹後邊拖著一個人,在京城里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風景線。
一直拖入正陽門里,小吏身上已全身鮮血,手掌上也是鮮血淋灕,他只想快快死去,免得還要進詔獄,受皮肉之苦。
又行了好幾里地,將小吏拖到了北鎮撫司大門外。
郭世安已經不成人形,他嗓子已經喊啞了,根本發不出聲。
值班的門子,看到此等情形,不由大驚失色,差點就要喊值班力士過來擒拿方正。
待來到近前,看清楚馬上之人,門子才松了口氣
“方大人,您出差回來了?”
見了禮,門子指著麻繩上拴著的郭世安問道
“這是什麼情況?”
方正回頭看了一眼,說道
“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先讓清風、明月出來,把這人給我關到牢房里,等我回來審問。”
清風、明月是方正手底下的力士。
沒有品級。
不等門子答話,方正直接打馬而去,直奔東華門。
方正騎著馬,一路沖到了東廠大門口,若不是大門關著,方正直接就騎馬沖進去了。
“什麼人,敢在東廠面前撒野!”
一個小太監冷聲喝道,今天輪到他值班,本來高高興興的嗑著瓜子、喝著茶,卻被不長眼的東西打擾了雅興。
“耳朵聾了是嗎?到了東廠門口還不下——方,方大人?”
小太監看清來人,頓時有些結巴。
“方大人,您怎麼來?我听廠里人說,您不是去河&nbp;南出差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小太監伸手接過韁繩,替他講馬拴好。
方正笑道
“這不是公事辦完了,來看看舅舅嗎?對了,舅舅在廠里?”
小太監笑容更盛
“呦,您來的可不巧,九千歲一早就去宮里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方正抬頭看了看日頭,已經日上三竿。
“那我去廠里等等。”
“您這邊請。”
小太監在前面引路,方正跟在他身後,一直來到內堂。
內堂里擺放著岳武穆的大幅畫像,西北望射天狼。
再往里走,有一牌坊高高矗立,上書“百世流芳”。
也許是魏忠賢不在的緣故,方正這一路上並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到了內堂,方正便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下。
小太監說道
“方大人,您稍作休息,我去稟報王總管。”
“王富貴沒跟著一起去宮里?”
作為魏忠賢身邊最得力的大總管,王富貴一直和魏忠賢形影不離。
“王總管有別的事要忙,所以沒有進宮。”
方正點點頭,摸出一塊碎銀子扔給小太監
“行了,耽誤了你這麼長時間,你先去忙,我一個人在這里就行。”
小太監不動聲色的掂量了一下,約莫有三兩重,不由喜笑顏開
“多謝方大人,小的先下去了。”
出了內堂,小太監又將銀子摸出來,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活該方正命好,看看人家這股大方子勁,比陸文昭那土鱉可強多了。”
小太監作為門口接待,迎來送往的見的人不少,可出手像方正這麼大方的,還真沒幾個。
那些人對看門小太監也不怎麼重視,能給兩個銅子已經了不得了。
方正干坐了一會,王富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方公子,您來怎麼也不提前知會一聲,我好給廠公匯報啊。”
話音剛落,王富貴的就從門外走了進來。
方正站起身,笑道
“王公公,這不是剛剛進京嗎,我這家都沒回,就趕緊過來了。”
“哦?何事如此著急,莫不是此番公差除了岔子?”
跟在魏忠賢身邊,王富貴的信息很是靈通。
方正搖搖頭道
“我說老王,你就別瞎猜了,區區一個嵩山派掌門,還不足以讓我如此著急。”
“說的也是,武林爭斗終是小道,不足為慮。”
兩人說了一會沒有營養的話,這時,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
這小太監身姿挺拔,猶如一柄長槍,鋒芒畢露。
來人方正認得,正是上次攔過自己的曹少欽。
只不過他這次換了一身青綠色的衣裳,看品級,應該是升官了。
“方公子。”
曹少欽跟方正見禮,隨後朝王富貴拱手道
“王公公,廠公已到東安門。”
王富貴聞言,趕忙迎了出去,只留下方正和曹少欽二人。
方正不由感嘆,王富貴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並非偶然。
察言觀色,迎來送往,這些表面功夫,王富貴都已經做到了極致。
怪不得舅舅總是把他帶在身邊,如果自己身邊有這樣一個妙人,自己有豈會有不中用之理。
“曹公公,這些日子,可還順當?”
曹少欽目不斜視,身體站的筆直。
听到方正問話,立刻躬身道
‘多謝方公子關心,奴婢已升任顆管事。’
相比較錦衣衛,東廠的職級劃分比價復雜。
廠公以下,有掌刑千戶、理刑百戶一各一名,由錦衣衛千戶、百戶擔任,稱貼刑官。
除此之外,還有掌班、領班、司房,分為子丑寅卯十二顆,顆管事就是其中的一個小領導。
方正聞言,笑道
“恭喜了,有時間,我請你喝酒。”
曹少欽感激道
“多謝方公子,少欽銘記在心。”
方正擺擺手,道
“不用這麼客氣,我欣賞的是你這個人,若你是趨炎附勢、諂媚之輩,我反而看不起你,希望你以後繼續保持,我會在舅舅面前多替你美言,說不定日後這東廠督主的位置,就是你的。”
曹少欽下了個半死!
他現在不過是十二顆的顆管事,距離東廠督主還有十萬八千里。
“是誰要做東廠督主啊?”
魏忠賢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方正不由一怔。
他趕忙起身,來到門外。
只見魏忠賢一身華服錦袍,外披一件銀色貂裘,整個人風姿偉岸,更顯得雍容華貴。
方正迎上前去,躬身道
“舅舅,外面風寒,怎麼也不坐轎子進來?”
魏忠賢哈哈大笑,他握住方正的手,轉頭對王富貴說道
“你看,還是我這大外甥心疼我。”
“誰說不是呢?廠公有方公子這樣一個懂事的外甥,不知道羨煞多少人,依老奴看,就是京城里那些王爺,恐怕也比不上廠公之服啊。”
魏忠賢笑的更加開心,他用手指著王富貴,故作生氣道
“哎,不可這樣說,我終究是聖上的奴才,那我跟王爺們比,屬實僭越了,以後千萬別這樣說了。”
魏忠賢嘴上生氣,心里卻很高興。
說僭越,他僭越的事情太多了。
人稱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出行車馬形式等同皇帝。
光是這兩樣,就足夠皇帝殺他九百回了。
魏忠賢拉著方正進了屋子,王富貴連忙命人端來火盆。
等眾人退下,屋內只有王富貴陪著。
“正兒,你去河&nbp;南這一趟,有什麼收獲?”
見方正囫圇坐在這里,魏忠賢也就沒有細問差事的事情。
在他眼里,錦衣衛捉拿一江湖大佬,就是高射炮打蚊子。
這種事情,直接讓朝廷頒發命令,剿滅即可,哪里用得著自己外甥親自跑一趟?
方正看了一眼王富貴,魏忠賢哪里不知道方正的意思,
“沒事,老王跟了我多年,是自己人。”
魏忠賢如此說,方正也沒辦法,他講信紙遞過去。
魏忠賢接過去一看,這些字認得他,他卻不認得它們。
魏忠賢苦笑道
“外甥,你也是忘了,舅舅不識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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