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丞相,周鈞大多時候都在處理政務,在家中住下的時間,並不多。天佑三年的一年里,他在丞相府中居住的日子,甚至還不足六個月。
說到丞相府,它位于涼城宮所的東南方,經過了三次大規模的擴建,佔地面積比起長安興慶宮,還要大出了不少。
而且,在涼城的市井坊間,還有一則關于丞相府的笑談。
當朝丞相周鈞,有一次從外地公差回家,入了府門,發現內里變化太大,以為是自己走錯了門,細問一番後才得知府邸擴建。
這一次,周鈞從長安回到涼城,見府中又新建了一處樓閣,詢問之下,才知道是妻子萬春公主喜好戲舞,特地在家中建了一處戲閣。
過了外苑,穿過長街,又入了中堂,終于能夠休憩片刻的周鈞,坐下來長吁了一口氣。
府中一眾家眷得了消息,紛紛來到堂中。
萬春公主尹玉,坐在周鈞的身邊,懷中抱著出生還沒多久的女兒,眉宇之中有著抹不開的憂愁,說道︰“听說長安那邊戰事頻繁,二郎平安回來便好。”
周鈞看向尹玉,輕聲說了一句︰“宮里的事情,我听說了。”
尹玉一愣,隨即低頭說道︰“父皇命苦。”
周鈞將視線投向一旁的宋若娥。
宋若娥牽著周鈞的二兒子周 ,見丈夫看了過來,張口想要說話,最後還是作罷。
周鈞又看向站在門口的一眾小輩,問起了功課之事。
周逍身子高了,人也壯實了不少,見父親看過來,先是身體一顫,下意識的低頭,檢查了一番衣著,接著有些緊張的說了功課進度。
而畫月的女兒周婉娘,雖然年幼,但性子沉穩,對于周鈞的提問,卻是回答的滴水不漏,挑不出任何錯來。
考校完二人的功課,周鈞又問了一句︰“蕭家小娘,還有周尚,如今可還跟著私塾?”
在一旁斟茶的蕭清嬋說道︰“回二郎的話,艾青還跟著府中的私塾,周家的小郎君年歲大了,得了鄉里的薦書,正在準備秋闈。”
周鈞點點頭,表示知曉了。
與家人們說了一會兒話,周鈞和尹玉來到偏廳。
周鈞坐下後,對尹玉說道︰“逍兒性子喜鬧,學業如果僅僅只是停留在書本上,怕是難成大器……過個幾年,我打算把他帶在身邊,到軍中歷練一番,磨一磨他的性格。”
尹玉聞言,連忙勸道︰“逍兒年紀還小,頑劣一些,也是人之常情,二郎又何必苦苦相逼。再說了,軍伍那是什麼地方,刀槍無眼,萬一傷到逍兒,又當如何?”
周鈞搖頭道︰“這府中上至教習,下至奴婢,都是女子,逍兒平日里在胭脂堆中打滾,他日還如何能夠挑起重擔?其它事我可以依你,唯獨逍兒日後的歷練,定是要隨我而行。”
尹玉听到這里,眼淚充盈在眶中,低聲說道︰“夫君每日奔波,唯獨逍兒還能陪在我的身旁,說些話來。”
周鈞見尹玉落淚,也是嘆了一聲︰“男子漢大丈夫,倘若兒時沉浸在溫柔鄉中,就算無病無災,長大也成不了什麼氣候。再說了,府中之大,有若娥、清嬋,還有下人無數,平日里歌舞戲曲等等,每日里也都是不停,你又何必擔心無人可以說話?”
尹玉輕輕搖頭︰“二郎說的輕巧,府中雖大,人丁雖多,但她們待我如公主,平日里都是恭維,又有何人能夠與我說話?過去,那宋若娥性子耿直,有話便說,與她相談還有些意思。可自從 兒出生之後,宋若娥愛護兒子,說話做事就變得謹小慎微,許多心里話與她也就說不上了。”
“算下來,偌大的府邸,真正能夠與我說話的,只有二人,一個是逍兒,另一個就是玉環娘子。”
周鈞︰“是了,玉環娘娘也在府中,她與你情同姐妹,你平日里也可與她多走動啊?”
尹玉听到這里,終于忍不住啜泣道︰“父皇病重,玉環娘子得知消息之後,說于情于理,她都應該搬回宮中……她要是走了,我便真的無人可以說話了。”
周鈞現在也明白了尹玉情緒低落的原因。
一來是李隆基病重,尹玉憂慮父親;二來是楊玉環要搬回宮中,尹玉挽留無果。
想通這些,周鈞對尹玉說道︰“這樣吧,明日我陪你去見貴妃。”
第二日,周鈞和尹玉,一起去了憶南廬,去尋楊玉環。
憶南廬原本是一處內苑園林,楊玉環自從來了之後,青睞此處的山水和幽靜,就舍了原本居住的小院,搬來了這里。
尹玉與楊玉環私交甚好,便對憶南廬進行了一系列的增築和改造。
原本一處簡單的園林,如今為了讓楊玉環住的舒心,已經建成為一處三進三出的行宮別苑。
經歷過生死、遠離了塵囂的楊玉環,又在別苑之中,專門請人修建了一座道觀。
每日里撫琴作詩,再與尹玉一起編排話本,觀看戲舞,生活過得也是愜意。
時隔多月,周鈞再見到楊玉環時,對方一身月白道袍,頭發也綰成了道髻,臉上未施粉黛,卻是素顏示人。
再見到楊玉環的一剎那,周鈞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這世界上,有些女子的美麗,真的與歲月無關。
楊玉環已經年近四旬,但是每日里修身養性,練習音律和舞蹈,飲食也是清淡為主,容貌和氣質不僅沒有絲毫見老,反而生的越來越是仙姿絕塵、美絕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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