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李林甫宅,偃月堂。
端坐在堂中正席的李林甫,慢慢睜開眼楮,看向跪伏在不遠處的吉溫,問道︰“楊慎矜真是這般說的?”
吉溫連忙回道︰“千真萬確,上元節當晚,太子、韋堅還有皇甫惟明,密會于景龍觀,足足商談了半個時辰。”
李林甫笑著說道︰“聖人東游,我知曉這幾人沉不住氣,必定會私下見面。”
吉溫賠笑道︰“右相神機妙算,無人可比。”
李林甫瞧了一眼吉溫,又問道︰“楊慎矜打算如何奏?”
吉溫︰“楊慎矜奏韋堅身為皇戚,不應與邊將皇甫惟明過從親密。”
李林甫聞言一愣︰“就這些?”
吉溫忐忑道︰“就這些。”
李林甫皺著眉頭,語氣中有著不滿︰“本相奪了韋堅的水陸轉運使和處置使之職,以楊慎矜替之,本以為此人會投桃報李,盡心做事,卻沒想到還是這般不識抬舉。”
吉溫偷偷抬頭,瞧了一眼李林甫的臉色,說道︰“楊慎矜奸猾,故而在奏告中只說了韋堅和皇甫惟明的不是,卻絲毫不敢言及太子,只為撇清干系。”
李林甫揉了揉額頭︰“楊慎矜的帳以後再算,先把上元節太子密會黨羽這件事情,以本相之名奏與聖人……你來執筆,就說是韋堅與皇甫惟明結謀,又與太子共商他日上位之事,此乃結黨私社之大罪。”
吉溫記下,應了一聲。
李林甫又道︰“此事當速辦,奏狀即成,立即以快馬送去洛陽,呈給聖人!”
吉溫又應了一聲。
李林甫說完這些,臉上沒有絲毫輕松,只是捋著胡須,開始沉思。
吉溫見狀,壯起膽子問道︰“右相,揭發密會,可是天大的喜事。如此一來,太子、韋堅和皇甫惟明怕是都要受罰,朝中再也無人能對您不利。”
李林甫瞥了一眼吉溫,說道︰“韋堅喜功利但不知隱忍,皇甫惟明性粗直卻不通謀略,這二人所行之事、所布之局,皆如稚童之戲罷了。在這朝堂之上,本相所顧慮者,其實另有他人。”
吉溫想了想,問道︰“可是左相李適之?”
李林甫搖搖頭,說道︰“是王忠嗣。”
吉溫一怔︰“王忠嗣?”
李林甫︰“王忠嗣身為聖人假子,自小出入十王府,與太子雖非血親,卻勝似兄弟。他又出身太原王家,戰功赫赫、威震邊疆。為人不驕不躁、粗中有細、有勇有謀。而且不貪戀錢財,也不貪圖權勢,對聖人更是忠心無二。”
吉溫在一旁听著發愣,不自覺說道︰“此人的品性,听上去毫無破綻。”
李林甫無奈說道︰“不錯,王忠嗣身上找不到任何可以利用的破綻,此人與皇室、門閥、文官、軍機、士卒皆是交好,挑不出一丁點兒的毛病,實在是無法下手。”
吉溫撓頭說道︰“那豈不是動不得他?”
李林甫沉吟片刻,慢慢說道︰“當然要動,但卻不能用蠻力。”
吉溫不解。
李林甫朝吉溫說道︰“你幫本相擬一奏狀。”
吉溫連忙點頭相詢。
李林甫︰“就說河西、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品行不端,無法率眾,本相奏請王忠嗣代之,兼知朔方、河東節度事,請聖人裁準。”
吉溫听到這里,吃驚的抬頭問道︰“一人領四方節度使?!”
李林甫說道︰“王忠嗣的奏狀,寫好後先留中,待聖人處置了上元密會案後再發。
”
吉溫先是應了,又開口問道︰“右相,讓王忠嗣一人兼任四方節度使,這樣就能動搖他的地位?”
李林甫搖頭道︰“王忠嗣這盤棋,還差一枚關鍵的棋子……現在想來,他應該也快回來了。”
騎在馬上,周鈞看著官道兩旁的景致,長長吁了一口氣。
坐在他身後的畫月,探出頭來,開口說道︰“已經過了新豐縣,很快便要到灞橋了。”
周鈞點點頭,朝身後趕著大車的工匠說道︰“地方不遠了。”
趕車的工匠應了一聲,又將這話傳給了同伴。
周鈞見畫月臉上滿是存不住的笑意,便朝她問道︰“你看起來很開心啊。”
畫月︰“那是當然,在洛陽的那些日子,每天都要提心吊膽,那有長安住的舒適。”
周鈞說道︰“灞川別苑里,柔杏新婚為婦,你總得備件禮物吧。”
畫月從懷中掏出一串手鏈,在周鈞面前晃了晃︰“我在洛陽市集里買到的,好看嗎?”
周鈞笑著稱是。
車隊又向前行了一段,終于看到了灞橋村的輪廓。
周鈞先騎馬進了村口,只見孔攸早早等在村中,正朝著前者拱手行禮。
先是將畫月扶下馬,周鈞接著也落了下來,上下打量了一番孔攸,笑著說道︰“數月不見,伯泓倒是清瘦了些。”
孔攸亦笑道︰“主家總算是回來了,這些日子里,有不少事務亟待解決。”
周鈞︰“什麼事務?”
孔攸︰“回紇磨延啜之子赫達日,年前率著護衛到了灞川,說是求見主家。”
周鈞一拍腦袋,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
突利施曾經專門寫信,說是派遣自己的大兒子,到長安來為骨力裴羅大汗求藥。
孔攸又道︰“平康坊解都知派婢女,送來了話本,名為『梁祝』。”
周鈞︰“哦,寫好了?解都知她們動作倒是挺快,話本現在何處?”
孔攸︰“收在別苑的書房之中。”
周鈞點頭表示知曉了。
孔攸繼續說道︰“朔方軍的商隊首領沙石清,元正之日來過別苑,送了不少禮物,又提了采購雲茶一事。”
周鈞︰“不是已經向朔方軍提供了千斤雲茶嗎?”
孔攸︰“听沙石清說,雲茶由于沖泡簡單、口味獨佳,又有延年益壽之功效,故而在漠北諸部之間,已經掀起了風潮。部族首領和貴族,每逢佳節抑或接待貴客,必以雲茶為祀。”
“之前那一千斤雲茶,僅僅回紇人就分去了一半,剩下的根本就是杯水車薪,遠遠不夠。听說有些部族,甚至願意以一匹馬來換取一斤雲茶。”
說到這里,恰好工匠們的大車,也進了灞橋村。
周鈞指著工匠們對孔攸說道︰“我為了防止消息走漏,毛順大師還有那些工匠的事情,在信中只是大致說了些,具體你可以向他們詢問細節。先前在會寧購置了一處茶坊,且將他們安排到那里,全力生產炒茶。”
孔攸點頭稱是。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uu看書 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