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約莫半個多鐘頭後。
    伴隨著卯兔歡快的喊聲,辦公室大門被推開。
    好在沒有專門等待的曹錦瑟循聲望去,先是一愣,而後臉色一沉。
    她看到了什麼?
    看到熱衷于玩捉迷藏的某人終于亮相、並且關鍵的是,還手捧著一束火紅玫瑰。
    多帥氣的出場啊。
    堪比偶像劇了。
    曹錦瑟坐在辦公桌後,一言不發。
    觀察到對方的臉色變幻,強顏歡笑的某人于是更尷尬了。
    他早就知道對方不會吃這套,可能還會弄巧成拙,可奈何有只小兔子只會出騷主意。
    “小姐,江辰來了!看,好漂亮的花!”
    卯兔壓根沒察覺到辦公室里凝結的氣氛。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嗯,是挺漂亮,給你買的嗎。”
    曹錦瑟不咸不淡道。
    卯兔竟然還沒感覺到異常,立即道︰“怎麼可能,這是江辰特意給小姐買的。”
    雖然可能弄巧成拙,但不可否認,心是好心。
    “來,給我吧。”
    卯兔從某人手里接過花,環顧四周,一邊打量一邊嘀咕道︰“放哪里好呢。”
    拿著玫瑰花像拿著燙手山芋的江辰在玫瑰被接走後,終于微微松了口氣,正調整情緒時,曹公主率先開口,
    “破費了。”
    誒?
    雖然不冷不熱,但起碼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太多。
    他甚至都做好了對方會喝令卯兔把花直接扔出去的打算。
    曹公主,終究還是一個講究“體面”的人吶。
    “一支才十塊,不貴。”
    “……”
    听著無比坦誠的回答,曹錦瑟的神情再度凝結了下。
    好氣?
    倒不是。
    緩兵之計其實還是有效的。
    對于偏執的人來說,“冷暴力”只會讓情緒越來越洶涌,而對于理性的人來講,偶爾可能難以避免會有失控的情況發生,但經過時間的沉澱後,大腦肯定會重新回歸理性。
    所以看著老實巴交告訴她一枝玫瑰只賣十塊的某人,曹公主內心只剩下好笑和無奈了。
    當然。
    假如某人半個鐘頭前真的只是一個人吊兒郎當的空手進來,那麼可能曹公主又會是另一種狀態了。
    女人都喜歡花。
    卯兔這句評價不一定對,但也不一定不對。
    不管喜不喜歡,但肯定、不會討厭。
    “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了?”
    卯兔適時的去擺弄那束加起來不到兩百大洋的玫瑰,辦公室夠大,足夠她折騰,暫時不用擔心她的打擾,曹錦瑟言歸正傳。
    “你要是不忙的話,有事想找你聊一聊。”
    “聊。”
    曹錦瑟點頭,而後招呼道︰“坐。”
    江辰坦然的走向辦公桌,拉開椅子,迎面坐下。
    “你想要收購金海持有的長城股分?”
    明人不說暗話。
    捉迷藏被逮後,某人倒是一改常態,直接得一塌糊涂。
    “嗯,有什麼問題嗎?”
    曹錦瑟反問,神色自若,與江辰對視,鎮定得無以復加。
    “金海對于長城或許沒有苦勞,但是有功勞,上屋抽梯過河拆橋,是不是不妥,恐惹天下人恥笑。”
    “沒有苦勞也有功勞,很新奇的說法。”
    曹錦瑟點頭,瞅瞅什麼是氣度,不僅沒發火,反而還露出微笑,“你說的也有道理,金海當初投資長城五十億,的確是冒了一定風險。那麼,一百億。兩年的時間,百分之一百的回報率,應該足夠了。”
    按照放貸的話,肯定是足夠了,就算放高利貸也就半斤八兩。
    可是做生意,肯定不能按放貸來計算。
    “三百億。”
    江辰開口,直戳了當,毫不拐彎抹角。
    曹錦瑟瞳孔微縮。
    她從五十億干脆漲到一百億,給了某人五十億的面子,但是,依然沒有和如今長城的市值持平。
    而三百億,差不多就是金海手持長城股份的實時價值。
    當然。
    按照正常情況,就算給三百億,金海也不可能拋售掉長城的股份,明知道以後會繼續節節攀升的股,就算炒股的韭菜都不會蠢到急于套現。
    可現在對于金海來說,屬于非正常情況。
    能夠以當前的市值賣掉股份,也不算吃多大的虧,畢竟五十億變成了三百億,淨賺兩百五十億,而且三百億現金到手,對于接下來京都新能源工廠的建設工作也能起到推動作用,千萬別小看三百億現金的價值。
    而對于曹錦瑟來說,同樣屬于劃算的買賣,以當前市值購入以後注定會升值的產品,這屬于毫無風險的投資,也算是得償所願,頂多是多耗費了一定成本而已。
    不提兩全其美。
    起碼雙方在心理上都能夠接受,能夠維持住基本的體面。
    “……我拿不出這麼多錢。”
    審視了某人一會,曹公主風平浪靜開口,看不出端倪。
    這話屬實是開玩笑了。
    就算她拿不出,她背後還站著一個京都大學授教的大哥。
    不過。
    也或許是曹公主不願意隨便找家人幫忙。
    “天地銀行可以借給你。”
    漂亮!
    真特麼有備而來啊!
    先是小王爺,而後是施茜茜,現在又變成了曹公主,這是要當全世界的債主?
    不得不承認,天地銀行的成立,解決了江辰很多麻煩。
    這一招放貸,應該才是精心準備的絕招,金海那邊拿到三百億,而這邊又不用花錢,多麼愉快?
    可曹公主並沒有喜笑顏開,瞳孔凝縮,注視了江辰好一會,而後毫無感情的吐出兩個字。
    “做夢。”
    施董是有風骨的人。
    曹公主又何嘗沒有骨氣?
    她“敲詐”金海是因為什麼?
    如果拿錢去買、並且是借錢去買,那還有什麼意義?
    “不要你利息。”
    堪稱散財童子的江老板繼續出慣用的大招。
    這一招本來可以稱得上無上神通,只要砸出去凡夫俗子勢必五體投地,可匪夷所思的是,在施董和曹公主身上竟然接連失效。
    那就好比打游戲,你大招甩出去,對手身上不斷冒出“miss”,這還不提,甚至對方的能量槽還反向暴漲。
    “你可以走了。”
    曹公主還是比施董禮貌,可聰明絕頂面面俱到兩不得罪的某人不識趣。
    “還款期限可以談,長點也沒關系。”
    “砰!”
    曹公主終于忍無可忍,那個字眼應該都到嘴邊了,但還是克制住,拍桌聲音都吸引擺花的卯兔扭過頭。
    “出去!”
    識時務者為俊杰。
    像曹公主這類人,一般不發火,一旦發火,最好不要再捋其虎須,就像老實人,爆發起來的危害性比凶神惡煞的壞銀要恐怖多了。
    不見肆無忌憚的卯兔這個時候都沒敢吭聲?
    江老板平心靜氣,一言不發,在對方拍桌後,理智的起身,默默的撤退閃人,連招呼都沒有多打。
    “砰。”
    走出辦公室,在辦公室大門慢慢合上後,江辰站在門口,微微呼出口氣。
    沒有氣餒。
    也沒有頹唐。
    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預料之中的結果發生,沒什麼好波動的,其實在來之前,他就做好了失敗的打算,哪怕——他的辦法相較而言已經屬于各方都能接受折中方案。
    而目前經過驗證徹底證明,曹公主的確是言出必踐的人,要麼不做,一旦出手,就不會半途而廢。
    第一場談判宣布失敗。
    那麼。
    只能等待下一場了。
    在辦公室門口守著等人家回心轉意這種事,江老板做不出來,而且曹公主也不會吃這套,所以折戟沉沙的江辰並沒有浪費時間,理智的邁步離開。
    辦公室內。
    曹錦瑟面沉如水,罕見的神情讓卯兔都變得小心翼翼。
    別看她平時無拘無束,但小姐一旦發威,她還是發怵的。
    她老實的呆在辦公室,都不敢再追出去給某人出謀劃策,站在新鮮嬌艷的那束玫瑰花旁,屏息凝神,連一點動靜都不敢制造,生怕被殃及池魚。
    因為距離原因,她沒听到二人具體聊了什麼,但某人實在是太遜了,進來前,她已經千叮鈴萬囑咐,百般提醒,可結果爛泥扶不上牆,連花言巧語都不會嗎?
    那些女人究竟是怎麼看上他的?
    死道友不死貧道。
    卯兔相當聰明,果斷且清醒的選擇明哲保身,可她老實了,曹錦瑟的目光卻主動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小姐,不關我事啊!”
    她趕忙撇清干系。
    “扔出去!”
    “啊?”
    卯兔發愣,而後才意識到指的是那束玫瑰,她猶猶豫豫,壯著膽子,囁嚅道︰“還是不要吧,花了錢的,扔了浪費。”
    “你扔不扔?!”
    人無完人。
    漫漫長生中,情緒再如何穩定,也會有不穩定的間隙,遷怒無辜的曹公主此時和普通女人沒有太大的區別,
    “小姐,你不要生氣嘛,都是江辰那個家伙的錯,和花有什麼干系。你看這花多好看……”
    說著,卯兔重新把玫瑰捧起來展示。
    光線穿過玻璃幕牆,照得花瓣上的水珠晶瑩剔透,就像處于最好年紀的女子,美艷動人,充滿了生命力。
    可惜曹公主無動于衷。
    “我說的話你听不進去了是吧?”
    卯兔垂頭喪氣,不敢再抗爭,看著捧著的玫瑰,戀戀不舍的嘆了口氣,只能順從拿著花往外走,走到辦公室中央的時候,不禁嘀咕,自言自語。
    “這還是小姐收到的第一束玫瑰呢。”
    作為陪伴曹錦瑟從小一起長大的伙伴,卯兔說的話,多半肯定是事實,哪怕听起來相當不可思議。
    以曹公主的形象、氣質、才能、背景條件……按理說,追求者應該如過江之鯽,就連網上關了濾鏡不可直視的女主播都有那麼多舔狗嗷嗷待哺。
    可正因為如此,當自身太過優秀,很容易讓異性產生自愧甚至自卑的心理。
    就算是飛蛾,也只敢撲蠟燭,它敢去撲高懸天上的月亮?
    活了二十多個年頭,其他女性提起來可能是一件挺可悲的事兒,曹錦瑟還真的沒有收到過花,因為沒有誰敢,哪怕讓京都大紈褲們馬首是瞻的宋朝歌。
    送都沒人送。
    更別提收了。
    花這玩意,要麼直接拒絕,拒絕後再丟,意義也不一樣。
    剛才某人捧著玫瑰進門的時候,曹公主沒有歡喜,但也沒有讓把花拿出去啊。
    “唉——”
    卯兔自說自話,充滿惋惜,就在離辦公室門還差四五步的時候,身後傳來聲音。
    “站住。”
    背對著的卯兔眼神里立即露出狡黠笑意,而後一閃即逝,不慌不忙的轉過身,疑惑的看向對方。
    “誰說我沒有收到過花?”
    “啊?小姐收到過嗎?我怎麼從來沒有看見過。”
    打人不打臉。
    曹錦瑟暗暗緊了緊牙關,面無表情,“我收到花,還要向你匯報嗎?”
    卯兔連忙搖頭。
    “那倒不是。我知道,很多人暗戀小姐,只是唉,膽子都太小了。”
    膽子能不小嗎?
    別說那個曹字了。
    就說背後那個親哥。
    那位如今在京大默默耕耘的坡腳老師,不是一直都這麼溫潤如玉和藹可親的。
    曹錦瑟不知為何,在听到卯兔的感嘆後,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下。
    膽子小?
    終歸有膽子大的啊。
    而且還大得沒邊。
    “小姐,這花還扔不?”
    卯兔試探性問。
    曹錦瑟沉默了下,看著卯兔懷中一百多大洋恐怕就能搞定的玫瑰。
    “先放著吧。免得拿出去被人看到。”
    不管再廉價,到底也是第一束玫瑰啊。
    “噢。”
    卯兔內心暗笑,但是沒去拆穿,不動聲色的捧著花重新折返。
    “放哪?”
    “隨便。”
    曹錦瑟不耐道,而後重新看向電腦,抓住鼠標,投入到工作中。
    樓下。
    某人心態平和的打開車門,坐進去後還沒來得及系上安全帶,手機響了起來。
    胡蝶。
    “還沒動身?”
    那邊並沒有介意他的刻薄和不近人情。
    “蘭佩之進京了。”
    “……”
    江辰驟然安靜下來。
    還真是“仗義每多屠狗輩”啊。
    是不是把人情看的太重了?
    就算推脫不了,也不一定非得親自出馬啊。
    施茜茜那娘們還真是烏鴉嘴,曹錦瑟和他發火沒什麼,可假如她和蘭佩之吵起來……
    畫面太美,難以想象。
    不管內心世界如何洶涌,江老板的語氣永遠不露聲色。
    “還有事嗎。”
    那邊悄無聲息掛斷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