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侍女出現了。別人家的酒樓,頂多有幾個男的侍者,但是聚賢樓,直接用了女的。而這些侍女,都是他從人市上精挑細選出來的。姿容上等不說,多少還知道一些規矩。
張文 和蕭德昭才往前起步, 就有兩個侍女迎了上來。
妝容並不如何的妖艷,裝扮也非常的得體,蹲身一禮後,就開口了︰“張侍中,蕭庶子,您二位的位置在前面, 請隨賤婢來。”
張文 不動聲色,蕭德昭有點皺眉,他準備問問太子殿下這是在干什麼, 莫非他要連著皮肉生意也帶上不成?
張文 的位置在前面,而蕭德昭的位置,在最前面。
能夠坐到這里,就不是他的地位高的原因了,而是因為他是東宮的官員,尤其負責拾遺上諫,至于楊毅也是一樣,他還包攬了記錄的工作,所以他的桌子上還擺著一個空白的本子,用來記錄太子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有同樣待遇的還有李治,他不管做什麼,都有記錄起居注的官員跟隨記錄。只不過,跟皇帝比起來,記錄太子言行,不需要那麼細致而已。
才坐下,引路的侍女走到了他的案子前,行禮道︰“蕭庶子今日是打算喝茶, 還是飲酒?”
蕭德昭皺眉道︰“茶水就可以。”
他才說完,一輛帶著 轆的推車就過來了,侍女從推車上,取下來一個精美的瓷壺,和一個精美的瓷杯,放到桌子上以後,就退到了一側跪坐下來。看樣子,是要一直為他提供服侍。
背後雖然有屏風,左右卻只有一小段,只要後仰,就能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
見自己距離太子很近,蕭德昭便拱手道︰“太子殿下,微臣有一問,不知您可否回答?”
李賢正在給侍女安排上菜的順序,听到蕭德昭的聲音,就讓侍女先去上菜,這才轉過頭說︰“蕭庶子有什麼疑問?但講無妨。”
“臣觀聚賢樓陳設如此鋪張,甚至還有侍女的存在, 不知道殿下是否是要開一家青樓?”
見蕭德昭面色不善,李賢苦笑道︰“什麼青樓, 蕭庶子想歪了吧。這些侍女不過是為客人提供方便的,只做端茶倒水一類的工作,不招待其它。”
“可是,既然您這間就酒樓,是專門招待官員勛貴世家子弟的,難免會有一些紈褲或者色鬼,動色心吧。”
听到蕭德昭的擔心,李賢頓時笑了︰“這是孤開設的酒樓,誰有這個膽子?”
雖然笑著,但是李賢的神情,卻很是嚴肅。
想想也是,太子殿下這一次這麼高調的宣示酒樓的存在,誰也不會不給太子面子,至于敢于鬧事兒的,估計也不存在吧。
稍微松了一口氣,蕭德昭拱拱手,就算是結束了疑問。
見蕭德昭開始喝茶了,李賢就專心打量這里的陳設來。
雖然自己下令給張有財,讓他將這里裝扮的要奢華一點,但是看到實物,他還是非常不滿意的。
弄幾盆花草,弄幾套精美的瓷器、銀器,弄幾個侍女服侍,就特娘的算是奢華了?放到後世,連尋常的酒樓都比不過,更別說高級餐廳了。
可是,看這些官員的反應,似乎很是享受,好像在這里吃飯,確實不錯的樣子。
土鱉啊!
暗罵一聲,李賢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把心中的不滿壓下去。
如果是自己親自指揮建設,絕對不是這麼幾個不三不四的擺設,就算了的。
不過,先湊合吧,畢竟,這樣一間酒樓,已經足夠力壓群雄了。
推動著茶水車的侍女,給想要喝茶的送去了茶水,而推動著酒水車的侍女,就比較忙了,不管是葡萄酒還是烈酒,都很受歡迎,尤其是烈酒,自從品嘗到烈酒的滋味以後,朝臣們,尤其是武將們就急不可耐地等著它面世,酒壺里的酒水只是嘗了一口,他們就不滿的要求侍女把酒壇子拿上來,只給一壺算是怎麼回事。
等到所有人的案子上都擺上了酒水茶水,李賢端起茶杯,笑道︰“今日既然是聚賢樓開業的日子,又是孤的宴會後續,諸位一定要喝的盡興。至于今後,還望諸位多多光顧啊。”
太子殿下開的酒樓,自然要多多來光顧才是。
見太子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所有人都端起茶杯酒杯,跟著喝了一杯。
只是一杯,就讓不少人出了丑。
喝茶水的還好些,雖然喝慣了茶湯,不太喜歡這種單單用茶葉泡出來的,但是,還勉強能夠入口。而微苦之後的回甘,嘗起來似乎也不錯。
至于飲酒的,可就完蛋了。那些嘗過烈酒的,還好一些,知道不能一口悶,需要一點一點的慢慢喝才行。雖然殿下喝的是茶,自己喝的是酒,但是既然殿下一飲而盡,自己也得跟上,雖然慢慢喝有點丟臉,但是,全喝完就是了。
真正出丑的,是一些世家的代表,他們雖然聞到了濃重的酒味,但是卻不以為意。波斯傳來的三勒漿不是沒喝過,算不得什麼。但是,令他們無比意外的是,酒才入口,就造了反,不等酒水進入喉嚨,他們就打住,能忍的還能咽下去,忍不住的,直接就吐了出來。
眼看世家的代表出了丑,文武大臣紛紛笑了出來。
都知道皇家跟世家不對付,他們自然樂得落井下石。
尤其是程務挺,嗤笑著奚落道︰“我當你們也是好漢,能跟我等一樣,一口喝下去,誰知道還吐了出來,為殿下陪酒,吐出來可是大不敬啊!”
听到程務挺的話,世家的代表們,就放棄了詢問的打算。既然大家喝得都差不多,他們沒有準備之下吐了出來,只能自認倒霉。
至于滎陽鄭家,今日來的,就是鄭溫。
老頭子的臉色一瞬間暗淡了不少,這酒宴才開始,就出了丑,可怎麼辦啊!
令他們意外的是,太子並沒有發怒,而是笑著說︰“諸位不知這烈酒的殺伐,吐出來情有可原。孤不怪罪你們,你們且再嘗嘗,若是能喝,就慢慢喝,要是喝不了,讓侍女給你們換葡萄酒就是了。”
眼見太子沒有在這件事上面作伐,鄭溫才松了一口氣。
沒辦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管是當初西市酒樓的拱手相送,還是後來在朝堂的交鋒中失利,都對他們敲響了警鐘。太子殿下,不好對付啊!
雖然李賢準許他們更換,但是要換的,終究是一個沒有。
重新倒滿一杯,再次品嘗,這一次,就沒人一口悶了,都慢慢的喝,感受那一股子燥熱的感覺,自口中直驅胸腹之間。
好酒!
跟這酒比起來,三勒漿只適合倒掉涮鍋!
只是,這酒的殺伐未免太重了,只是一杯而已,就覺得臉燒了起來。
濁酒可以數百杯而不醉,這酒就不可能,十杯不倒,就算是海量了。
感受著這酒水令人迷醉的味道,再看看首位上的太子,鄭溫的心中,頓時出現了一個想法。
不只是他,周圍的幾個世家代表,也想到了一件事。只是,除了太原王家來的一樣是家主以外,其它幾家都不同,來參加的都是家中年輕才俊。他們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尤其是酒量非凡,是世家專門用來應付酒宴的人才。
雖然是專門的人才,但是在家族大事上,他們卻沒有多少發言權。看了一眼太原王家家主王瓊和滎陽鄭家家主鄭溫,幾個人的臉上都浮現暗淡之色。
家主和當權者不在長安,他們恐怕,要錯過這件好事兒了。
第一杯酒下肚,就有侍女推著餐車,開始上菜。
不需要分餐,每個人案子上擺放的,都是裝飾精美的菜肴,量不大,只能淺嘗即止。
酒樓里的幾個廚子,都是到東宮廚房深造過的,所以,這里端出來的菜式,可以說是令所有人驚訝。不管是炸雞,還是別的什麼菜,都堪稱聞所未聞。
眼見太子動了筷子,眾人都是緊緊跟隨。
除了張文 、郝處俊等人吃過這些菜式以外,別的人都非常地驚奇。
雖然盤子里的菜式,擺放的很是整齊,尤其是加上其他青菜之類的裝飾,配著餐盤上的圖案,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能吃得起的菜肴,隱隱有過度裝飾的嫌疑。
但是,不得不說,這菜的味道還是不錯的。
甦慶節很喜歡炸雞,見自己的專屬侍女還在一邊等候著差遣,就拿筷子指指炸雞說︰“這個菜本將軍很喜歡,去吩咐廚子多做一些,用大盤子裝,也不必裝飾。”
侍女答應一聲,就下去了。
沒過多久,果然給他端來了一大盤子的炸雞塊。
見甦慶節的要求,竟然被答應了,幾個將軍,紛紛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御史周暢看不下去幾人的做派,忍不住開口道︰“這是太子殿下的賜宴,爾等這般喧賓奪主是為哪般?為了口腹之欲,規矩都不守了嗎?”
裴行儉雖然以前是混文官的,但是自從進入武將的隊伍以後,就學會了粗俗,看著周暢撇撇嘴說︰“只不過是要求多上一點菜,我等蒙聖人賜宴的時候,尚且敢于開口,如今殿下賜宴,算得了什麼?更別說,殿下賜宴,我等只有吃好喝好,吃得盡興,喝得暢快,才是對殿下的尊重,哪個要你多嘴!”
听到這邊隱隱有吵起來的趨勢,張有財就匆匆地走了過來,行禮道︰“周御史,聚賢樓不同于別家酒樓,但凡客人得要求合理,必然會滿足。況且,只是幾小塊炸雞,確實不足以滿足幾位將軍的胃口,小人在這里,給諸位賠罪了。稍後,一定給諸位換大盤的菜肴。”
見張有財說得恭敬,甦慶節從懷里掏了掏,把錢袋掏出來,隨手丟出去說︰“這就對了,本將軍很喜歡這個雞肉,你吩咐廚子多做一些,走的時候帶走。”
張有財接過錢袋,笑著行禮道︰“多謝將軍賞賜,您放心,不只是現在,將來您若是想吃什麼菜了,只需要派遣家僕通知一聲,聚賢樓的僕役,會把菜給您送到府上的。”
“咦?還能送?”程務挺瞪大了眼楮。
張有財躬身道︰“自然是能送的,只是,這道菜,剛出鍋的時候最是美味,時間長了,外面那層酥脆的外殼,有變軟的風險。所以,想要品嘗,最好還是到聚賢樓來。”
裴行儉哈哈笑道︰“東市距離長樂坊,還是有些距離的。不過,若是老夫派人快馬來取,也不必有這樣的憂慮,呵呵,你想逼迫老夫常來,可是打錯了算盤。不過,這二樓倒也還行,要是老夫待客飲宴,到這里來也不錯。”
被人道破了心思,張有財只能尷尬的笑笑。
事實就是這個樣子,今日來到太子殿下宴會上的人,好多人平日里都不會光顧,最多,就是接待賓客的時候,帶到這里來。其實,真正能讓聚賢樓掙錢的,是這些人的外賣服務,至于真正到這里來用餐的,只能是這些人的家人。
炸雞塊大受武將的歡迎,而涼皮,則受到了文臣的喜歡。見武將們已經開口討要雞塊了,一些人也就忍不住吩咐侍女,去給自己多裝一些涼皮來。
炎炎盛夏,雖然其它的菜式滋味也足,但是嘗一下就好了,吃的多了反而容易膩。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今日來參加聚會的所有人,都覺得口腹之欲得到了滿足。
程務挺等人雖然覺得自己還能喝,但是見太子下令撤掉了案子,也就听之任之,不過酒還是要留下來的。
等到所有的案子為之一空,幾個男侍,抬著一個個桌子,來到了二樓。
經過工匠的組裝,一個個的桌子,最終變成了一張可以容納幾十人的大桌子。
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都看著這張巨大的桌子,不知道是何意。
李賢面帶笑容的走到了桌子邊,伸手拍了拍。
早在決定建造酒樓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了二樓的安排。
只憑借不一樣的飯菜,還有烈酒,是不可能吸引朝中官員和世家子弟常來的。
而他把酒樓的位置選在東市,而不是長樂坊這些靠近大明宮1的坊市,就是為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