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怎麼也想不到,天後竟然還有這般的心思。或許,正如那句話說的,有些事情,她可以做,但是她絕對不會允許別人做。
房芙蓉,是她親自挑選出來, 成為雍王妃的。如今又成為太子妃,今後會成為皇後,可以說,至少天後對于房芙蓉,還是很喜歡的。甚至,會想方設法的維持她的地位。
母憑子貴, 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對于一個女人來說, 是重中之重,更別說身在皇家的女人了。
按照品級,房芙蓉現在是皇後之下,跟貴妃一個等級。但是,若是她能夠剩下龍孫,毫不夸張的說,她的地位就能瞬間凌駕于貴妃之上,哪怕這個貴妃有兒子都不行。
庶出的皇子跟皇長孫比起來,還是要差一些。
既然天後這麼安排是為了太子妃好,李賢想了想,還是不要拒絕了。
雖然這樣會背負上蘿莉控的名聲,但是, 在這個全民蘿莉控的年代, 這不算什麼。
“阿娘, 芙蓉,你們挑選妃子, 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啊。”
听到這個聲音,天後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果然是李賢,頓時皺起了眉頭。
而房芙蓉,則是松了一口氣,她實在是害怕自己挑選出來的女子,不合夫君的心意。
見天後一副不善的樣子,李賢心里就咯 一下。
沒得說,雖然他是太子,但是根本沒資格在自己的選妃事件上指手畫腳,這些就應該是天後大權獨攬才是。
只是
想一想自己以後的生活,李賢毫不猶豫地往前走了兩步,一屁股坐在天後身邊地面上,倚靠著她的腿,笑著說︰“阿娘啊,兒臣知道選妃這件事兒,兒臣沒資格參與,但是吧,您想想, 兒臣不是也沒跟您說過自己的想法不是?您總得緊著兒臣的想法來挑選,才是最好的不是?”
對于李賢這種近似于耍賴的模樣, 天後發現自己意外的居然很喜歡。
這個高度,她伸手正好按在李賢的腦袋上,于是,她伸手在李賢的金冠上按了按,笑道︰“哪有你這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然咱們天家不像尋常家一樣,但是,你這麼做傳出去,豈不是被人笑話?”
李賢撇撇嘴,看了一眼周邊才說︰“阿娘您這里的奴婢,想必不會多嘴吧,既如此,您就不必擔心這個了。”
天後笑著點點頭,轉頭看了春梅一眼。
春梅立刻領意,輕咳一聲,小聲道︰“今日太子殿下不曾來過自雨亭,可都記下了?”
周邊的宮女宦官,全部行禮。
看到這一幕,李賢忽然產生了一種試一試的想法,伸手在懷里撥動了一下,把那塊玉佩jikai撥了出來。
如果說天後身邊也有卑賤者聯盟的人,他可就要對這個聯盟五體投地了。
吩咐宮女把亭子外掛著的紗幔,拉開一層後,天後才笑著對李賢說︰“你啊,真是不知道怎麼想的。也罷,為娘就按照你的想法,替你挑選,你說說,你想要什麼樣的?”
李賢仔細想了想才說︰“首先,兒臣喜歡白一點的。”
天後看向外面,只隔著一層鏤空的紗帳,已經能看到外面的具體情況了。
這些女子,早在及笄的時候,就已經標注在冊,家中女子有幸上了宮里備選冊子的,父母都是當寶貝疙瘩養著,如何舍得讓她干活?所以,外面這些女子,還真沒有黑的。
“本宮沒看見哪個黑,倒是有兩個白得耀眼的,你要不要選?”
李賢只是往外看了一眼,就連連搖頭。
太小了,這兩個要是有十五歲,他都找塊磚頭塞嘴里。
“阿娘,兒臣的第二個要求,就是這女子,怎麼也該有一技之長吧。”
天後笑道︰“這個你大可放心,她們都是熟讀女誡,擅長女紅,如果不是如此,是不夠格站在這里的。”
李賢搖搖頭說︰“不是這個,兒臣希望她得有別的一技之長,比如琴棋書畫啦,哪怕擅長養花養草也行啊,不然,兒臣跟她連話都沒的說,豈不是沒意思透了?”
听到這句話,天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當初的模樣。
想當初自己還是太宗的才人,為了獲得太宗的青睞,就行事硬朗,訓馬的時候,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而跟隨當今聖人以後,她就投其所好,跟他一起判斷一個臣子的性格。說到底,一男一女在房間里,總不能只是做那樣的事情。若是沒有什麼共同的話題,確實不妥啊。
想清楚以後,天後對女官說︰“去問問,看有沒有擅長琴棋書畫的,太子歷來喜歡這些,想必熟悉此道的,也能招太子喜歡。”
春梅答應一聲,就走出了小亭子,扯開嗓子大聲道︰“天後詢問爾等,可有擅長音律的?”
听到這個,好多人都慌亂起來。她們不曾學習音律啊,怎麼還要求這個?
不過,這麼多的人,總有那麼一兩個會的。
人群中,兩個女子走了出來,躬身行禮,分別回答道︰
“小女子會彈琴。”
“小女子會琴、琵琶、笛子三種樂器。”
春梅驚訝地看了一眼後者,見亭子里天後在招手,就對她說︰“你可以面見天後了,記得不要失禮。”
見春梅帶著一個女子進來了,天後對身邊的李賢道︰“有了,這個時候,你應當避諱一下吧。”
李賢答應一聲,就藏到了天後的錦塌後面。
在這個亭子里,也只有這個位置能供他躲藏了。
很快,紗幔掀開,春梅帶著一個女子走了進來。
上前幾步後,女子就蹲身行禮︰“戶部員外郎蕭賀之女蕭蕭,拜見天後。”
听到這個名字,天後頓時笑了︰“戶部員外郎蕭賀?本宮記得他也是國子監的出身,怎麼給你取名字,就這麼的兒戲?”
蕭蕭再次行禮道︰“回稟天後,小女子不覺得父親的取名兒戲,小女子反而覺得自己的名字很好听。”
難得遇見一個敢跟天後頂嘴的,春梅的嘴都張大了。
而在天後錦塌後面的李賢,此刻關注的卻不是倆人的對話,而是天後的記憶力。
只是說起一個人,就能報出他的出身,看樣子,天後的記憶能力真的不賴啊。
枉自己還覺得朝政太簡單了,結果自己連最基礎的記住朝中官員姓名履歷都沒有做到,真是丟人啊。
對于蕭蕭的回答,天後卻不如何的生氣。她記憶中,對自己的父親就格外的模糊,因為沒享受太多的父愛,所以也就對謹守孝道的人,格外的寬容。
跟天後頂嘴,讓蕭蕭緊張得不行,想起今日入宮前,父母的告誡,她就不由得微微的顫抖。自己,大概是真的得罪天後了。
但是,如果重來一次,她還是會袒護自己的父親。
只是
令她意外的是,天後居然笑了。
“來啊,給蕭蕭賜座,給她取樂器來,本宮要見識一下她彈琴吹笛,會有多好听。”
天後一聲令下,就有女官帶著毯子,給蕭蕭鋪設了一處可以跪坐的地方。
在天後和太子妃面前,她還是沒有資格正常坐著的。
一邊,一直為蕭蕭捏一把汗的房芙蓉,見母後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給蕭蕭賜座,這才安心下來,笑著說︰“母後母儀天下,不計較小女子的頂撞,媳婦敬佩萬分。”
對于房芙蓉的馬屁,天後很是受用,笑著問她︰“你覺得這個女子如何?”
聞言,房芙蓉這才仔細地打量蕭蕭。
長相沒得挑,身材看起來也沒有問題。最難得的是,她居然會三種樂器。試想一下,若是殿下忙于政務,她們兩個人,也能湊在一起,自己找點樂子。
想到這里,房芙蓉忍不住湊到天後的耳邊,說了一些什麼。
听到房芙蓉的話,天後得表情更加柔和了。
只是,這些變化,蕭蕭看不到,她根本不敢抬起頭,直視這個世間的女子第一人。
很快,女官就取來了琴、琵琶和笛子。
接過琴,調試了一番以後,蕭蕭才稍微抬起頭說︰“啟稟天後,小女子已經準備好了,您看,是不是現在開始?”
天後笑著點頭。
得到了許可,蕭蕭才彈奏起來。
琴,一直以來都是中華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孔子在提倡琴樂之初,就教導說君子樂不去身,君子和琴比德,唯君子能樂。
操琴通樂,是君子修養的最高層次,人與樂合一共同顯現出一種平和敦厚的風範。
在孔子的時代,琴樂還不僅僅是後世的君子個人的修身之樂,更是容納天地教化百姓的聖樂。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背景,再加上儒學成了正統學說,琴在樂器中的地位,幾乎沒有樂器可以撼動。就是當今皇帝李治,失眠的時候,也要傳喚操琴名家,听著琴曲入眠。
李賢對琴曲沒什麼了解,對于各種音樂的辨識,也只是好听和不好听的區別而已。
雖然他听過很多後世的音樂,但是,此刻听到蕭蕭的琴聲,還是忍不住側耳傾听。
確實好听啊,琴聲像小溪那泉水叮咚,好似那山谷的幽蘭,只是听著琴聲,閉上眼,眼前似乎就會出現一處空曠的原野,連呼吸都覺得格外地舒暢。
要是每天勞累過後,能听一听這樣的曲子舒緩一下身心,也是不錯的。
跟李賢相比,天後顯然對琴曲很是了解,一樣閉著眼听完了爭曲,只覺得神清氣爽。
見蕭蕭的雙手離開了琴弦,蹲身行禮,天後就笑著說︰“好琴藝,若不是這次是為太子選妃,本宮都想把你召入皇宮了。也罷,琵琶和笛子,你就不必演示了。這首曲子,本宮很喜歡,明日你把這首曲子的工尺,謄寫一份,送到宮里吧。來人,給蕭蕭上茶。”
對蕭蕭而言,天後請茶,已經是極度的榮耀了,她趕緊行禮道︰“謝天後賞賜。”
趁著宮女奉茶的工夫,天後稍微回頭,小聲地詢問李賢道︰“如何?”
李賢這才睜開眼楮,笑著說︰“兒臣覺得很好,阿娘,選她吧。”
既然太子妃喜歡,太子也喜歡,最重要的是自己也喜歡,天後也就不猶豫了。
見蕭蕭已經喝完茶水,就說︰“本宮很喜歡你,蕭蕭,你這就回家去吧。本宮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給你三天時間,拜別父母,入東宮侍奉太子吧。”
見天後許可自己入宮了,蕭蕭反而愣了一會兒,才行禮道︰“謝天後。”
行禮完畢,她就跟著女官一起出去了,而送她出宮的女官,自然要宣布她已經被天後選中,可以入東宮。
折騰了一上午了,眼看馬上中午也要過去,終于出現了一個被選中的,選拔到現在的選女們,大多數都興奮起來。
有了一個,第二個還會遠嗎?
至于那個只會琴曲的,則是看著蕭蕭離開的方向咬牙切齒,她也擅長彈琴,只是因為不如她會的多,就沒能被選中,如何能不氣憤?
當然,她也只是氣憤自己而已,人家已經被選中,很快就會成為太子側妃或者是良娣,還不是她能得罪起的。
亭子里沒了外人,李賢才走出來,疑惑道︰“阿娘,兒臣看她好像不怎麼高興啊。”
天後喝了一口茶水,笑道︰“且不說她這就算是出嫁了,就是進入東宮,也讓她傷神啊。她到你東宮以後,只是良娣,東宮內,只有太子妃和側妃可以回家省親,良娣是沒有資格的,能收到父母的信,就不錯了。你說說,她能不傷心嗎?”
同為女人,天後還是很理解的,並沒有責備她的意思。
將蕭蕭送出自雨亭以後,女官春梅又走了回來,對選女們問道︰“有誰擅長棋藝的?”
有前車之鑒,這下好多人都開口答應,哪怕只會皮毛。
她們自從被注冊在案以後,就承受了家中父母的殷切期盼,如今經過層層考驗,終于來到天後面前,若是依舊沒能被選上,回家甚至都不知道怎麼跟父母開口。
此時此刻,她們承受的壓力,已經不比後世高考的學子弱多少了。
這麼多人答應,女官春梅也頭疼不已,只能回頭走進亭子,詢問天後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