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汴京。
雖已入冬,冷冽的寒風讓人忍不住直打哆嗦,但大宋文會照常舉行。
這是大宋規格最高的文會,往年都是在皇宮舉行,趙禎時常親臨。
他曾放下豪言,此乃天下第一文會。
這麼說自然也是有資本的。
看一下參加文會的都有哪些人就知道了。
晏殊、歐陽修、甦洵、甦軾、甦轍、王安石、曾鞏、範仲淹、梅堯臣、甦舜欽、文彥博、司馬光、周敦頤等等。
可謂文星璀璨,舉世無雙。
他們也許政見不同,也許互相攻訐,也許文人相輕,但每逢文會皆會拋下芥蒂,共襄盛舉。
因為他們心里明白,大宋文會是大宋的牌面,也是吸引天下文人的重要手段。
在孔穎達和先聖牌位已經被迎到大宋的情況下,大宋文會的重要性愈加凸顯了。
他們要坐實大宋乃儒家正統,乃文運匯集之地,乃讀書人的不二選擇。
今年源于皇子夭折,官家悲痛欲絕,他是不可能來參加文會了。
他們也不可能繼續在皇宮舉行。
這是為人臣子最基本的覺悟。
所以他們把地點選在了先聖廟。
先聖廟存在已久,佔地極廣,但在先聖牌位到來後,它才顯得名副其實。
隨著他們的到來,往日里讀書聲不絕于耳的廟宇被咒罵聲所取代。
對,這些名聞天下的大才子在先聖廟中失控了。
他們也不吟詩作賦,而是一個接著一個站起身,挽起衣袖,絲毫不顧書生儀態,扯著嗓子罵數千里之外的一位皇帝。
“他李韜財迷心竅,不當人子!”
“堂堂一國皇帝,竟然拿我們的嘔心力作賺錢,簡直無恥至極!”
“諸位仁兄,雖然因為那鱉孫從中作梗,九國伐唐未能成功,但我等應該以筆為刀,以詩文絞殺他,讓他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對,一定要讓他臭名遠揚,身敗名裂,不然我咽不下這口氣!”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大唐出了個佚名先生,據說詩詞無雙,一人壓過我等,結果竟是個剽竊抄襲之徒,我們一定要將此事大肆宣揚,以正天下文壇!”
……
他們罵得群情激奮,唾沫星子亂飛。
孔穎達這位大唐舊臣險些都跟著罵了起來。
實在太丟人了!
在佚名公子廣為流傳的那些詩詞中,有一首詞名為《鳳棲梧•佇倚危樓風細細》。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這首詞最讓人拍案叫絕的當屬“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這句。
如今在大宋已經人盡皆知。
然而,並不是因為佚名公子,而是因為柳永。
這首詞出自柳永之手。
他今天也來了!
孔穎達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一個歪身喝酒,愜意瀟灑的中年男子身上。
此人原名“柳三變”,出身官宦之家,有詩才。
只是因為流連煙花之地,又喜歡寫些艷詞,不受官家待見。
參加了那麼多次科舉,也沒考中。
近來因為這首詞,不僅被官家賜“同進士出身”,而且入翰林院。
一時風光無二。
他也有意告別過去,提升格調,所以改名“柳永”。
經過皇家的嚴密比照,趙禎前段時間就已經在朝堂上直言,大唐佚名公子所作的這首詞完全是剽竊柳永的詞,下令朝野廣為流傳。
在九國伐唐作罷後,景德鎮推出大批帶有詩詞的青花瓷。
這些詩詞不僅涵蓋佚名公子的那幾本詩集,還把大宋名家的詩詞也囊括在內。
這無疑進一步激發了大宋文人的怒火。
他們這般咒罵,在孔穎達看來實屬正常。
而且他看得出來,這次文會其實就是一次高規格的總動員。
接下來李韜必然要面臨天下文人的口誅筆伐。
到時候他通過打仗賺取的威名恐怕要蕩然無存了。
柳永留意到他的目光,起身作揖道︰“敢問先生,那唐帝絲毫不在乎顏面嗎?”
這個問題……
明知故問!
孔穎達略思之後道︰“在登基之前可能在乎。”
“有意思!”
柳永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道︰“諸位大人,年關將至,柳某打算諫言官家,派柳某前去會一會那個不知廉恥的唐帝,順便探一探大唐的虛實,不知諸位大人以為如何?”
“善!”
眾人一致贊同。
由他這個被剽竊者前去討要說法,是再合適不過了。
而且大唐在他們眼里很邪乎。
皇帝明明胡作非為,大唐卻越來越強大。
現如今大宋別說在長安了,就是在大唐境內都沒有多少細作了。
以這種方式前去明查,反而好查。
位高權重的晏殊道︰“這是個好主意,不過事關重大,官家又在哀痛之中,咱們今日便好好籌謀一番,待過些時日,一起上表諫言官家。”
眾人紛紛點頭。
他忽然以銳利的眼神掃了一眼眾人道︰“你們不會暗中去買青花瓷吧?”
此話一出,饒是他目前官職最大,也引起公憤了。
“晏大人這說的是什麼話?我等若是連這點文人風骨都沒有的話,還有何顏面活在這世上!”
“買他的青花瓷?恨不掌兵,不然老夫一定攻打景德鎮,砸了那些瓷器!”
“他公然剽竊我們的詩詞燒制瓷器,我們怎麼可能再花錢去買?晏大人,在這種時候,您不能滅我們的志氣啊!此番較量堪比戰場,我們要�齮h 模 恍硎ゅ 恍 埽 舫讎淹劍 孛稹! br />
……
見他們這反應,晏殊也放心了,立即道︰“諸位,晏某並非有意冒犯,而是有了那預言瓷瓶的前車之鑒,不得不妨。”
眾人聞言,先後發誓不買,甚至連最恨的咒罵都用上了。
晏殊很滿意。
在唐人不準購買的情況下,只要大宋文人不買,李韜讓人燒制的那些瓷器只會爛在手里。
半月後,景德鎮。
一個陶工滿臉堆笑地走到雨化田面前道︰“督主大人,咱們新一批三百件詩詞青花瓷,今天剛出窯,又被搶購一空,而且有一半流向大宋。”
“大宋的那幫文人這段時間帶頭對陛下口誅筆伐,據說還在文會上發誓絕不購買咱們的瓷器,結果咱們的瓷器都不夠賣的,這不是他們暗中買的,還能有誰?”
雨化田不屑一笑︰“這就是所謂的‘文人風骨’,也難怪陛下損儒。自詩詞青花瓷燒制以來,賣了多少錢了?陛下最看重的是這個!”
陶工連忙道︰“回督主大人,加上這批,已達百萬貫。還請督主大人提前詢問陛下下次燒制哪種瓷器,按照這麼個燒法,天下詩詞都不夠用的。”
听到這話,平時冷面無情的西廠督主也露出了夸張的表情︰“真是暴利啊!本督主這就派人押送錢財回京!”
……
沒過多久。
李韜在皇宮看到了這些錢財,頓時犯愁了。
昨天玲瓏才讓人秘密押送八十萬貫入皇宮。
那些是販賣私鹽所得。
今天又有一百萬貫到賬。
而洛陽玻璃坊燒制的玻璃已經開始大賣。
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再入一筆巨款。
他這揮霍的速度已經完全趕不上賺錢的速度。
看來要體驗一把一擲百萬貫的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