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屬實又是一件駭人听聞的驚天消息了。
本以為白 就是所有事件的源頭，卻沒有想到，在她之上，還有一個更可怕的存在，將白 也坑了。
“但是沒有完全刪干淨。”
白 重新坐下，拿出一支筆和一個小型記事本，開始一邊畫圖一邊進行說明。
時海看她這幅樣子就知道，接下來肯定又是一段知識科普了。
“首先要知道的是，大腦是最復雜的人體器官，神經元多達860億個，各種各樣的記憶被儲存在不同的區域中，所以失憶也是分為很多種情況的。”
“嗯，這我還是知道的，是認知神經科學相關的內容吧。”
這段時間時海看了很多有關記憶的科普類書籍，所以能夠理解白 說的內容。
“看來你自己也做了不少功課。”
“嘛，其實有一半原因也是因為好奇，因為很多電影電視劇里都有描寫主角失憶的橋段，而每次看到這種橋段的時候，我都忍不住去想，為什麼主角失憶，只忘記了自己是誰，卻沒有忘記怎麼說話、怎麼吃飯、怎麼上廁所……雖然看起來是方便電影展開的設計，但實際上應該也有科學依據吧。”
听到時海這番話，白 都忍不住多看他兩眼，因為她最開始也是抱著差不多的理由才開始研究腦科學的。
其實沒有任何遠大的理想抱負，僅僅只是因為想‘了解自己’而已。
天生無法忘記的白 ，很想知道‘失憶’是什麼樣的感受。
此時，白 已經在筆記本上畫出了一顆人類大腦，然後按照區域進行劃分。
“對的，記憶實際上是被分為知覺、認知、情緒、人格、行為和人際關系等……通俗來講，就是學到的知識，對自我的認識，對某件事情的判斷，對某種技能的掌握，以及一生中認識的人和事。”
“所以你想說，我們得到的未來記憶是全套的，但是減少的卻只是其中一部分，是嗎？”
“沒錯，不過因為我沒有見過重生者，所以我無法確定自己失去的是哪部分記憶……但是你的話，應該已經有眉目了吧。”
時海點了點頭說道。
“應該是人際關系吧。”
“果然是人際關系嗎……”
白 抱起胳膊若有所思。
她似乎也已經猜到了時海的答案。
“因為從你的經歷來看，感情似乎是影響未來發展的主要因素，而所謂的感情實際上就是二級情緒。”
“二級情緒？”
“這就是心理學的一種理論了，有一個人將情緒劃分為八種，分別是，快樂，信任，恐懼，驚訝，悲傷，厭惡，生氣，期待，這就是普拉切克的情緒輪盤。”
“哦哦……”
“而二級情緒就是其中兩種情緒融合在一起而形成的，比如，快樂和信任結合在一起就是‘喜愛’，而信任和恐懼結合在一起就是‘服從’，諸如此類，兩兩組合有數十種組合方式，復雜的情感便由此誕生。”
“原來如此，漲知識了。”
“那麼既然感情就是二級情緒，而情緒又是大腦記憶的一種……‘感情影響未來’就可以解釋為，感情影響的其實是‘未來相關的記憶’。”
“厲害了……原來是這樣產生關聯的嗎……”
之前時海還覺得，感情影響未來什麼的也太唯心了，但听白 這麼一說，就忽然感覺科學了起來。
這個女人果然是個純粹的學者。
居然在听自己講完全過程後，這麼短的時間里就已經是推測到這種程度，實在是讓時海佩服的五體投地。
但是，白 的水準可還遠遠沒有到達極限。
“但是情緒卻並不像知識一樣是獨立的記憶，而是與其他記憶相關聯的關聯性記憶，因為情緒本身並不是憑空誕生的，若是沒有認識的人或是經歷的事情的話，人也不會有情緒波動，更不會有感情……哪怕是一見鐘情，也得是‘見到了’才能‘鐘情’吧。”
“……等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提示給到這個程度，時海也能明白她傳達的事情。
白 其實就是在說，人類的感情其實就是由記憶所掌控的。
愛恨情仇，都是要有相關的對象。
如果你想不起有關那人的一切記憶的話，對他的感情便會消失不見。
“之所以，刨去我們的人際關系相關的記憶，實際上是為了抹殺我們的情感，進而影響未來嗎！”
“沒錯，就是這樣了。”
苦惱已久的有關重生的一切，在此刻真相大白了。
用偵探類小說來進行比喻的話，就是犯案手法和動機都已經揭露出。
而之後，名偵探白 就要揪出‘凶手’了。
“那麼，先不說我的記憶究竟是被誰抹除的，但你的記憶，很有可能是我進行抹除的。”
時海的思考已經跟上了白 的節奏，喃喃道。
“為了導向不同的未來嗎……”
“沒錯，這也是在現有基礎上的推論，假設你最初愛上的人是我，而我遭遇了意外，你為了救我而犧牲了自己，但我無法接受這種結果，所以將你我的記憶傳輸回到過去，試圖改變未來時，卻發現因為我們彼此的感情沒有變化，所以未來便不會發生改變。”
“所以你去掉了我對你的感情，並且將記憶的傳輸點定在了九年前，回避掉了與我相遇相識的過程，成功的改變了未來的走向。”
“就是這樣了。”
“……”
合理。
只能說非常合理。
與其說是推測，不如說這多半就是事實吧。
雖說此刻的時海和白 已然互不相識，但由這兩人進行的探討和推論，大概就和原事件八九不離十。
因為即便是不記得了，他們本身也沒有發生改變。
“然而實際上，就算對象不是我，只要達成了前置條件，也就是‘感情因素’，也同樣會觸發類似的未來，所以我再一次重復了同樣的操作，所以在這之後，你遇到了一個又一個新的女人……”
“然後這時候你又不知道被誰給抹除了未來相關的記憶，結果就導致，最開始沒能及時阻止她們，結果就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了嗎……”
“嗯……這麼看來，你說你和多個女人有染這件事情與我有關還真不是騙人的。”
白 毫無歉意地對時海低頭道歉。
“抱歉了，讓你變成了渣男，我有一半的錯。”
時海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應對，就只能撓了撓臉頰說道。
“倒是不用道歉啦……不過你真的理解了嗎？”
“當然，而且我覺得你的做法算是最優解了。”
白 繼續說道。
“考慮到女人在牽扯上感情問題時，都會變得相當極端，所以如果你沒能好好回應她們的話，很有可能，你現在已經變成拼都拼不起來的肉塊了。”
“意思是，我會被分尸嗎……”
時海不寒而栗，白 不置可否。
“我的母親曾教導過我，和復數的女人產生感情糾紛的男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她們現在之所以能達成妥協，某種程度上正是因為你只有九年可活。”
“還真是有說服力啊……”
“所以我必須得要感謝你，無論如何，你努力活到了見到我，不然我可能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得知這些事情了。”
道謝的時候倒是顯得挺真誠的。
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感謝時海。
時海就打心底覺得能夠理解她，因為他此刻也抱著同樣的心情。
長久以來的疑惑終于得到了解答，時海終于感覺爽了。
雖然現在又產生了新的疑問就是了……
“那麼，如果我的記憶是你抹除的，你的記憶又是誰抹除的呢？”
“誰知道呢，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她想要阻止原本的我，而原本的我目的很明確，那就是讓你活下來。”
“你的目的真的是救我嗎？”
“……”
在見到白 之前，時海覺得或許是這樣沒錯，但在見到白 之後，時海就完全不這麼想了。
她和自己是極其相似的同類啊，是信奉絕對合理的理智派，所以她絕對不會沖動做事。
那麼在歷經輪回後的白 會做出何種決斷，此刻時海已經能想到了。
“你的目的應該是‘不讓時海去救你自己’吧，其實你只是想讓一切回歸原點，由你自己去承擔九年後死掉的結果，而並非是讓其他人代替你死亡沒錯吧。”
“……不錯。”
白 也是直接給到了肯定的回答。
“如果是我的話，多半會這麼想吧。”
“果然啊……那麼，那個阻止你的人，會不會就是不想你死掉的人？”
“我不知道，我想不到有誰會希望我活下去……起碼現在我身邊應該沒有這種人。”
“那個人說不定是我呢？”
“……你？”
白 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時海，然後立刻否定道。
“不可能，你對我的情感，應該在第一輪時就已經被刪除了，你沒有理由再為了我付出自己的性命。”
“嗯……”
時海也暫時沉默了。
白 說的沒錯，時海並不是什麼善良的爛好人。
現在再仔細看白 ，時海知道自己並沒有對她一見鐘情。
但是這一番交談下來，他確實是能感覺到，自己和她很合得來。
類似于紅顏知己，同道中人，自然而然就會發展成‘最好的朋友’。
大概認識久了，就很有可能發展成戀人，乃至是夫妻關系吧……
但是在交往不深的情況下，時海很難說會為了救她而付出生命。
“你在思考就證明你不會。”
“好吧……那麼會是誰呢？”
“多半是你我現階段還不認識的人吧，而且多半是我在更後面的循環中遇到的人。”
“還未登場的新人物嗎……”
“就是這樣了。”
結束了此番交流之後，所省時間寥寥無幾了，大概還有五分鐘左右，小要乘坐的飛機就要到了。
白 捧著尚有余溫的咖啡杯，開始說起心里話。
“……我還是第一次遇到，能和我談話談這麼久的人，大部分人在听我講一段話之後就沉默了。”
“這個……客觀來講，大多數人都不喜歡談論這麼嚴肅的學術性話題吧。”
“是啊，而我又做不到幽默風趣的進行講解，這就是我和大多數人合不來的原因吧。”
“既然你有自知之明，就沒有改變的意思嗎？”
“我不覺得我需要為此而迎合別人。”
“還真是我行我素。”
“所以……也許這正是我和你合得來的原因，因為你是善于傾听的人。”
“嗯，而且我听著也沒有覺得無聊，反而覺得受益匪淺。”
白 喝了一口咖啡，表情也變得柔和起來。
在男女之情這方面，白 可謂是一竅不通，打出生開始，她就沒有喜歡上過任何男人，而且因為父母從小就離婚了的關系，她與父親之間也不存在什麼父女情。
但是，在面對眼前這個男人……這個叫時海的男人時，她卻產生了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這是白 從未有過的情緒……
最初的刻板印象早已煙消雲散。
明明客觀上來講，他現在就是一個和數個女人有著不潔關系的花心男人。
但是，她卻完全討厭不起來……
甚至繼續這樣下去……白 也覺得自己真的有可能愛上他。
白 沒有隱瞞這種想法，直白地說了出來。
“多半……和你相處久了，我也會愛上你吧。”
“呃……”
“抱歉，這句話應該讓你感到困擾了吧。”
“那倒是沒有，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不需要你回應，我說的是‘相處久了’，而我們現在只認識不到兩個小時。”
“原來如此……”
“沒錯，你應該明白我想說什麼。”
“趁現在，直截了當地做個了斷……”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
“可能她們無法理解你，但我認同你的想法，我也和你一樣，並沒有將自己的生命看的很重。”
“你也是這樣嗎……”
“嗯，我之所以活到現在，又進行著研究，僅僅是因為我想了解自身而已。”
“因為你無法忘記嗎？”
“沒錯，我無法忘記……其實遺忘是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人類通過遺忘討厭的事情來進行心靈，或者說人格上的自我治愈。”
“這……那你豈不是永遠活在痛苦中？”
“是啊，理應如此，但是我即便是沒有遺忘這種功能，卻也從未感覺到痛苦。”
“心靈沒有受傷嗎……不對……是不會受傷嗎？”
“嗯，所以我也曾懷疑過，我的大腦或許存在缺陷，我可能天生就是沒有感情的……”
自己是個沒有感情的，只是有著人類外貌而沒有人類內心的‘怪物’嗎？
今天，白 得到了答案。
“不，你不是。”
“嗯……我現在知道了，即便是我，也是能夠愛上一個人的。”
不是沒有感情，只是還沒有遇到能讓自己心動的人而已。
雖然算不上是一見鐘情，但自己與他……白 與時海，或許真的算是有幾分緣分。
能在這輩子遇到一個對的人，已經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了。
“知道這點就已經足夠了，你和她們一同生活下去，而我則是迎接原本屬于我的結局。”
白 終于是露出了笑容，釋然又灑脫的笑容。
“你不會阻止我吧。”
“……”
“謝謝。”
白 和時海，她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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