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現在朝廷已經有了監察機構了……”
李世明皺起了眉頭。
“我知道啊,不就是御史台嗎?可是御史台的那些人,跟朝廷的其他的那些官員,他們可都是有利益牽扯的,大家同朝為官,要不是有特別大的敵意,他們是不會太拼命地參人的,有時候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
而且關系到整個官僚體系的利益的時候,他們都會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來的。
所以,這其實就是在讓他們自己監督自己。
你覺得,自己監督自己,有用嗎?”
李預自問自答道︰“屁用沒有!”
“朝廷現在一切都很穩定,用不著再建立一個監察機構,專門用來監察百官吧?這是不是有些太過火了?
朝臣們會同意?”
李世明有些心動,但也僅僅是心動而已。
作為皇帝,如果手里捏著一個監察百官的大殺器,那肯定是對他控制群臣有利的。
但是問題是,這麼做,肯定會招致群臣的反對。
甚至會讓朝局出現震蕩。
而且吧,他覺得現在也沒有這個必要。
李世明自信自己能夠控制好朝局的。
憑借他現在的實力,即便是沒有什麼監察機構,也沒有人敢挑釁皇權。
“現在是沒有必要,但是對于一個皇朝的整體發展來說,是非常有必要的。”
李預道︰“陛下現在能夠掌控朝廷的權利,在朝廷中有著絕對的威信,是沒有必要再給群臣栓一道繩索,限制他們的權利。
但是以後的皇帝呢?
以後隨著大唐的發展,朝廷的權利也會不斷地更迭。
這個更迭的過程中,會不會有出現錯漏的時候?
肯定會有啊。
說不定某一刻,皇權就收到了削弱。
要是某一天,臣權壓制了皇權怎麼辦?
即便不是壓制,即便是皇權收到了臣權的威脅,又怎麼辦?
到那個時候,再想要亡羊補牢,為時晚矣。
到那個時候,即便是做皇帝的,想要建立一個監察機構,來監察百官,怕是也有心無力了。
所以,在有能力做的時候,多給自己留一個保障,多下幾步閑棋,是非常有必要的。”
“你這……我沒搞懂啊。”
李世明微眯著眼楮,盯著李預道︰
“按理說,作為大唐的尚書令,商業部的部長,你才應該是那個最想要限制皇權的人,但是為什麼……
你現在反而想盡辦法,要主動給陛下獻策,讓陛下建立一個監察機構,來限制你自己的權利呢?
你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為什麼呢?”
“為什麼?”
李預笑著說道︰“為了大唐!”
“說正經的!”
李世明瞪了李預一眼。
什麼為了大唐這種話,他听得多了,也就不那麼當真了。
朝廷里的那些人,哪一個不是口口聲聲地喊著為了大唐。
可是呢?
他們做的事情,全都只是披著為了大唐的皮,在給自己謀取利益。
“老李,有句話你贊同嗎?”
“什麼話?”
“民為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贊同!但是這跟你建議陛下創建監察機構,監察百官,又有什麼關聯呢?”
“從這句話來看,百姓和皇帝的利益是共同的,你贊同嗎?”
“贊同啊。”
“所以皇帝跟百姓是一頭的,那你有沒有想過,百官又是哪一頭的?”
李預笑著問道。
“皇帝跟百姓一頭,百官……你不會想說,百官跟百姓是對頭吧?”
李世明按照李預的思路,做出了一個不太恰當的推論。
“不絕對,但是有這種可能呢!”
李預道︰“皇帝是百姓的利益想通,但是皇帝又很少能接觸到百姓,皇帝和百姓之間的關系,是靠百官來維持的。
如果當官的做得好,百姓就過得好,皇帝也能夠坐穩自己的位置。
但要是當官的做不好,百姓過不好……”
“李預,按照你的話題說下去,是很危險的……”
李世明提醒道。
“我們不是自己人嗎?我這才跟你說心里話,要是其他人,我肯定是不會說這些的……”
李預說道︰“我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皇帝和百姓都要過得好的話,中間建立聯系的百官就不能夠出問題。
可現在的問題是,百官有沒有問題,皇帝能夠知道嗎?
很難!
因為按照現在朝廷的監督機制,百官有沒有問題,就是百官們自己說了算。
陛下是靠百官來監察天下的。
百官才是陛下的耳目。
他們說什麼,陛下就只能夠听什麼,也只能夠知道些什麼。
換句話說就是,他們想要讓陛下听什麼,陛下只能夠听什麼。
可要是他們不想讓陛下知道的事情,陛下肯定就很難知道……”
“你這話不成立啊!”
李世明反駁道︰“朝廷那麼多官員,他們不可能全都沆瀣一氣的……總有人……”
“錯了,老李!”
李預道︰“些許小事兒,他們肯定是有分歧的,但是當官的也是一個群體啊,萬一要是涉及到他們的群體利益的時候,你說,他們會怎麼辦?
當官僚階層的利益,跟百姓的利益產生沖突的時候,你說他們是會站在那一邊?
恰好在這個時候,百姓想要爭取自己的利益,就必須要讓皇帝來主持公道。
可他們必須得通過當官的,才能夠把自己的利益訴求傳達給皇帝。
可當官的,會把這個危害自己利益的訴求,傳達給皇帝嗎?
即便是傳達上去了,到了皇帝這里,也是變了味兒了。”
“我考慮考慮……”
李世明越听表情越是沉重。
雖然說現在想這些有些太遠,但是李預說得對,未雨綢繆,先下幾步閑棋,還是有必要的。
官僚階層跟百姓的利益沖突?
這不就是以前的朝代更替的導火索嗎?
“我跟你說這麼多,不是讓你考慮,你考慮沒用啊,老李,你得讓咱們陛下好好考慮考慮!”
李預叮囑道。
“你小子……”
李世明听到李預這話,有些哭笑不得。
他其實很多時候,都有些搞不懂李預。
不懂李預到底想要什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