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何奧微微弓著身子，劇烈的咳嗽著，細密的鮮血順著何奧的肌膚流出。
剛剛那瞬間的爆發還是遠超過了這具身體的承受能力，這導致他的傷勢進一步加重，幾乎使不出力道。
“你！！！”
卡羅低下頭來，看著胸前刺出的刀刃，低吼出聲。
他試圖再次抬起手中的鎖鏈，但是卻身子一軟，踉蹌向前，跪倒在地上。
何奧平靜的注視著卡羅的身軀。
在那泛著紅色光輝的肉體內部，些許破碎的能量回路正在嘗試強行匯集到那被刺破的能量匯集點的位置，重新凝結成能量匯集點。
而那刺入肉體的刀刃，此刻也正在何奧留在其內的神識的操縱下，不斷的顫動，每當那能量匯集點有重新凝聚的趨勢，就會被顫動的刀刃擊碎。
在這拉扯中，卡羅體內的能量回路也在一點點的崩塌暗淡。
卡羅的身體並沒有被邪神的力量完全改造，但也差不多了。
正常情況下，人類是不會有被刺穿能量匯集點之後，還能匯集能量嘗試再生的能力的。
何奧毫不懷疑卡羅呼喚恩賜的情況下，身體會進一步異變，生出幾個不同的能量匯集點。
從他和邪神信徒打交道的那‘一點’經驗來看，這種情況是完全有可能的。
那他就沒有一點殺死卡羅的希望了。
即便是捅穿這沒有恩賜情況下的唯一的能量匯集點，都讓他幾乎陷入了瀕死的境地。
何奧轉過頭去，看向周圍的混亂信徒。
“他傷到了長老！！！”
人群中傳來一聲大喊。
這些混亂信徒烏壓壓的向著何奧看來，又看了一眼跪倒在地上的卡羅，一時間有些猶豫。
但很快，這些人就注視到了何奧搖搖晃晃，沾滿鮮血的身軀。
“他受了重傷！殺了他！拯救長老！”
人群中有人喊道。
“殺了他！殺了他！我們人多，打死他！”
緊接著，有人在人群中跟著喊道，
無數混亂信徒一瞬間興奮起來，向著何奧沖來。
他們中的不少激活了體內的恩賜力量，身軀膨脹，化作魁梧的巨人。
何奧緩緩的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鐵鏈，將那鏈錘從那已經脫力的卡羅手中搶了過來。
然後他拖著鏈錘，向著那些蜂擁而至的混亂信徒走去。
砰—砰—砰——
那古老的鏈錘被他拖曳著向前，撞擊著坑坑窪窪的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殺了他！！！”
憤怒的吼聲在夜幕中響起。
已經虛弱無力的何奧看著沖來的激發恩賜力量的紅色小巨人，握住鐵鏈，驟然用力。
那小巨人在沖過來的過程中，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速度也迅速變緩。
砰——
那巨大的鎖鏈飛過虛空，抽打在那小巨人身上，直接抽碎了小巨人的身軀。
分配者的能力很簡單，就是‘分配’。
任選兩個活著的目標，在極短時間內‘平均’分配兩人的身體狀態和力量，如果一個人有多，就要分配一點給另一個人。
當然，這個‘平均’的定義並不清晰。
分配者可以視情況，給一個人多‘平均’一點，給另一個人少‘平均’一點，但是整體上，要保持某種‘平衡’。
比如多分了健康良好的身體狀態，就要少分一點力量。
這個能力雖然對b級的卡羅起不到什麼用，但是對這些沒達到b級的混亂信徒有用。
剛剛何奧在面對沖來的混亂信徒的時候，就選定了自己和對方作為目標，將‘健康身體狀態’多分了一點給自己。
當然，他也將對方的力量‘分了’一點給自己。
畢竟他不開超憶的情況下，瀕死狀態的力量並不強。
而在剛剛戰斗中，他也沒有用剛剛自己的力量，而是用的剛剛對方‘分配’給自己的力量。
即便力量要弱于對方，但是在獲取一定的‘健康狀態’之後，以他的武道造詣，還是可以輕易戰勝被‘分配’削弱了的敵人的。
不過一旦參與分配的那個‘目標’死去，被從目標身上分配而出的力量也會快速消散。
何奧握住鐵鏈，抬頭看著周圍其他的混亂信徒。
分配者的力量，某種意義上，很適合這種殘血打小怪的情況。
這些混亂信徒很顯然被剛剛何奧的暴力出手嚇到了，一時間都有些停了下來。
“殺了他！他已經快死了！能撐多久！？救下長老，我們就能成為神明面前的紅人！”
不過很快，似乎察覺到何奧沒有對他們繼續進行攻擊，可能是虛張聲勢，人群中傳來一聲呼喊。
緊接著，一個個混亂信徒應和起來。
人群向著何奧涌來。
但也有少數的幾個，一邊喊著口號，一邊向著後方退去。
何奧抬起頭，看著沖來的人群。
分配者的能力使用會損耗身體，同時消耗靈魂力量。
損耗的身軀可以依靠多分配‘健康狀態’給自己填補，但是消耗靈魂力量是沒辦法依靠分配者的能力填補的。
不過以何奧的靈魂強度，堅持到干掉這些普通的混亂信徒，還是可以的。
站在夜幕中的身影抬起了鐵鏈，揮向了沖來的人群。
跪倒在崖壁間的卡羅抬起頭，看著那渾身浴血的身影拿著他的武器，擊殺他好不容易才招募而來的信徒。
每當他握住拳頭，想要掙扎，那插入他胸口的刀刃就會震顫一下，進一步破壞他的能量匯集點。
轟——
人群中有人使用了火箭炮，但是卻被甩出的鐵鏈擊中，炸成一朵煙花。
鮮血、碎肉、火焰。
在這里的每一個混亂信徒都很熟悉這個場景，但是這一次，他們成為了在這場景中被屠殺的人們。
有人奮力想要反殺，卻被輕而易舉的擊碎，有人想要逃走，卻被投擲而出的鐵鏈擊穿。
熱武器，冷兵器，在這里的混亂信徒們用了各種各樣的方法，試圖殺死那個看起來搖搖欲墜，隨時都會躺在地上的身影。
但那個身影最終沒有躺下，他拖著看起來緩慢而又瀕死的身軀，像是揮舞起鐮刀的死神，冷漠的一條條的收割在這里的每一個生命。
絕望如同跗骨之蛆爬上了每個人的身軀，混亂信徒們再也沒有了沖鋒的勇氣，他們如同倒伏的青草，四面八方的向著黑暗中逃去。
但是那拖著鏈錘的身影並沒有放過他們。
砰—砰—砰—
那被拖曳的鏈錘撞在地上起伏的石塊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如同死神登上階梯的腳步。
一步，又一步。
這一刻，原本的屠夫變成了羔羊，慌亂的在黑夜下的‘草原’里奔跑。
但是那‘行動緩慢’的死神，卻總是能輕易走到他們的身旁，用揮舞的鐵鏈，擊碎他們的身軀。
鮮血染紅了大地，荒野上逃散的人影越來越少。
終于，在遠離崖壁的地方，最先逃跑的兩個人影被那染血的身影所‘追到’。
“求求你，不要殺我！”
那站在後面的身影在听到那‘砰砰砰’的聲音之後，立刻轉身，痛哭流涕的跪倒在地上，沙啞的嘶吼道，“我家里還有一個八十多的奶奶，我孩子才三歲，我是被他們騙進來的，?
他身軀顫抖著，聲音悲愴，好似不像作偽，“求求你，不要殺我！”
他听到那‘砰砰砰——’的聲音停了下來，緊接著是鎖鏈直接踫撞的清脆聲響，似乎是那提著鎖鏈的人彎下了身軀，看向了他。
他感覺一只染著溫熱鮮血的手觸踫他的臉頰，緊接著，就是沙啞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那你，怎麼通過的入會儀式呢？”
那聲音平靜而冰冷，如同來自死亡的手掌，勾住了他的靈魂。
這問題很簡單，但是跪地身影痛哭的表情卻驟然僵住。
這一支混亂教會的入會儀式很簡單，制造一場無差別的屠殺，用鮮血和混亂取悅神明，只有這樣，才能正式成為混亂的信徒。
“看來你想起了那些死在你手下的亡者的父母兒女？”
那溫熱的手掌劃過他的臉頰，沙啞的笑道。
“我知錯了，我知錯了，我會給他們補償的！我會給他們補償的！求求你放過我！”
他哭的越加大聲，整個身軀都僵直的顫抖起來，“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挺好，挺好。”
沙啞的聲音響在男人的耳畔，他能明顯感覺到，那溫熱的手指離開了他的臉頰。
他身子一頓，臉上泛起喜色，又被迅速壓抑住，露出悔過的表情。
砰——
下一秒，揮舞的鏈錘砸碎了他的胸口，頭顱自然滾落。
那在石塊之間滾動的臉頰上，還留著些許些許難以抑制的喜悅。
‘砰砰砰——’拖曳鏈錘的踫撞聲重新響起，沙啞的聲音漸漸遠去，“那把這個好消息帶給他們吧。”
“你這個怪物！！！我殺了你！！！”
而此刻，跑的最遠那個混亂信徒看著不斷靠近的浴血身影，看著那倒在地上的胸口以上破碎的尸體，憤怒的吼了一聲，向著何奧沖來。
砰——
何奧收起飛出的鏈錘，托著鐵鏈，不再管漫天飛舞的血肉，轉過身，踉蹌的向著崖壁的方向走回。
等到他走到崖壁前的時候，正好看到卡羅趴在地上，試圖伸手到身後，拔出插入體內的刀刃。
“你為什麼要殺他們？”
听到鐵鏈拖拽的聲音，卡羅抬起頭來，看向那個渾身浴血的身影。
流淌的鮮血覆蓋在那身影身上，有的來自身影本身，也有的來自那些死亡的混亂信徒。
驀的，他突然有一種感覺，此刻這個原本應該歸于守序的聯邦調查局副參謀長，比他更像瘋狂的邪神信徒。
“不知道，”
何奧沙啞著搖搖頭，踉蹌的繼續向前，“我只知道，混亂信徒多死一個，這個世界上就會多很多父母能看到自己的孩子繼續活著。”
砰——
堅硬的鏈錘伴隨著波蕩的鐵鏈，落在了卡羅的身前，何奧平靜的注視著卡羅，“我說過，死掉的混亂信徒，才是好混亂信徒，根據聯邦法律，聯邦調查局探員在野外遭遇邪神信徒的時候，有權將其擊殺。”
這就是‘索特’最純粹的想法。
讓任何一個混亂信徒逃掉，都可能會對某個，或者某幾十個家庭，造成無法挽回的災難。
卡羅注視著眼前的身影，咬緊牙關，伸手試圖拔出從自己後背插進的刀刃。
“別試了，這刀上有倒刺，我剛刺進你身體就打開了，以你現在的力氣拔不出來的。”
何奧平靜沙啞的聲音響在他的耳畔。
卡羅抬著頭，看著眼前渾身浴血的身影，沉默了片刻。
戰場的刀，都是講究快進快出，可能會為了放血而打造血槽，但是很少打造倒刺的。
畢竟戰場上突然拔不出武器，是很危險的事情。
只有混亂教會的信徒，為了虐殺敵人，喜歡這麼做。
何奧平靜的注視著卡羅，在神識控刀的不斷干預下，現在卡羅體內的能量回路終于接近了崩潰。
他真的快死了。
“究竟是誰讓你來殺我的？”
何奧注視著他的眼楮，沙啞著問道。
看著何奧平靜的目光，卡羅再次裂開了嘴角，帶著些許嘲諷的說道，“你猜。”
“我知道了，謝謝。”
面對卡羅的嘲諷，何奧只是平靜的點點頭，感受著超憶標記傳來的信息。
明特市附近的所有商隊的線路圖，荒野流浪者營地位置，聯邦調查局和城防軍的在荒野上的巡邏調查規劃，以及兩大財團安保公司的安保雇佣資料。
好大的手筆啊。
有了這些資料，混亂教會就可以輕易知道哪些商隊有人保護，哪些商隊沒人保護，知道聯邦調查局和城防軍會在哪里出現。
他們可以自由的選擇他們屠殺的對象。
而作為代價，他們只需要來殺一個c級的，一直和他們不對付的，甚至還被自己人下了藥的聯邦副參謀長，背了這個黑鍋。
卡羅注視著何奧的臉色，似乎在猜測眼前的人是真的知道什麼，還是只是在詐他。
“你們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而這個時候，他听到何奧沙啞著開口問道。
卡羅雖然口頭上不斷的辱罵‘秩序教會’，但是話語間有也能透露出來，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髒活。
而且混亂教會的確是很想除掉‘索特’，除掉這種完全不可能被收買，對混亂教會抱著深深敵意的人。
哪怕是‘秩序’也可能會和他們合作，但是‘索特’絕無可能。
所以‘索特’必須死。
“你猜，”
卡羅注視著何奧，嘴角依舊勾勒著嘲諷的笑容，“你只不過是趁人之危，但凡你讓我全力和你打一次，只需要一招，死在這里的就是你了。”
“而這，”
何奧踉蹌的站直身子，看著周圍些許還燃燒著的火焰，還有地上四下散落的鮮血尸骸，“正是你趴在這里的原因。”
雖然表現的很重視，但那也是戰斗經驗的重視。
自始至終，卡羅都沒有把‘索特’當做一個合格對手。
他來這里，只是來殺一只‘雞’的。
殺一個c級的超凡者，在他眼里，和殺一只雞沒什麼差別。
他來的準備，就是隨手殺一只雞，然後離開。
他對兩大財團佣兵團的提防，甚至都要遠超過何奧，畢竟如果有機會干掉他，秩序教會也不介意干掉他。
哪怕是何奧表現出了b級的戰斗力，他仍舊認為何奧不過是一只大一點的強壯一點的雞。
整個過程中，他全程都沒有動用超過正常狀態的力量，並且一直懷著虐殺和戲謔的態度。
如果他開局就召喚混亂之神的恩賜，那何奧可能真的一招都走不過，就被干掉了。
但是他沒有。
傲慢比任何一種情緒，都距離死亡更近。
他的戰斗經驗提醒他應該重視每一個敵人，但是他得心沒有重視。
何奧其實也有機會‘逃走’，哪怕是最後那一下，他也有機會突破包圍，逃進荒野。
但是他沒有。
因為他也意識到，這是殺死卡羅，摧毀這些混亂信徒的最佳時機。
‘索特’會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將這批混亂信徒葬送在這里。
他們多活一天，就會多背一份血債。
任何對混亂信徒的仁慈，都是對死在他們手下的無辜者的殘忍。
所以何奧並沒有離開，而是留在這里，做著送走這里的每一個混亂信徒的準備。
听著何奧的話語，卡羅也意識到了剛剛的關鍵，但是很顯然，他已經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他的最後的生機正在快速的流逝。
感受著感知的逐漸模糊，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變得混沌。
他知道，真正的死亡正在來臨。
也就在這時，整個大地似乎微不可查的顫抖了起來。
這一瞬間，他想到了什麼，用盡全身的力氣，張狂的笑道，“索特，你的‘隊友’的佣兵團來了，他們是來收尾的，我有自信從他們的圍殺中逃離，現在，你有這個自信嗎？”
他的音調越來越高，“以你現在的狀態，在這片荒野之上，你能躲得過機械化的佣兵團追殺嗎？”
他張狂的大笑起來，“你已經無處可逃！你的這些‘秩序隊友’會尋著你的痕跡，找到你，抓住你，用比我更殘酷的方法對付你，我會在地獄等你的！很快你就會下來了陪我了！哈哈哈！”
何奧平靜的注視著眼前的卡羅，注視著他狂笑，注視著他笑聲漸漸變輕，注視著他的上氣不接下氣，徹底淹沒了聲息。
他送走了這這片區域最後一個混亂信徒。
直到這一望無際的荒野再次陷入了寂靜，卡羅體內的能量回路徹底的消失，何奧才緩緩挪動身子，走到了卡羅身前，試圖拔出那把屠刀。
也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些許紅色的光輝正在從卡羅體內溢出，覆蓋在刀身上。
真正的b級和恩賜b級還有一個區別，那就是，真正的b級，是會掉東西的。
何奧提著卡羅插著刀的尸體，走到了崖壁邊緣。
在那里，正停著兩輛越野車和一輛摩托車，那是‘索特’他們過來的交通工具。
何奧抬起染滿鮮血的手，緩緩觸踫了一下胸口，然後他踉蹌的走到了摩托車旁邊。
黑暗的荒野里似乎響起了某些異動，一只只異獸顫抖的奔逃著。
何奧抬起頭，看向遠方，在他視野的盡頭，天際的邊緣，隱隱約約有某種光輝正在緩緩亮起。
何奧伸出手去，按在摩托車的啟動按鍵上。
轟——
轟鳴的引擎聲在荒野中響起。
這聲音纏繞著夜風，吹拂起沾滿鮮血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