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呢？你看姐妹們現在干活積極性多高！”
“好，那我問你，如果現在繅絲廠和方便面廠同時招工，你說誰容易招到工人？”
“那當然是方便面廠，工作環境好，而且還沒那麼累。”李江紅嘟囔了句。
“就是嘛，繅絲廠里的職工特別是繅絲工的辛苦是大家公認的，你說拿同樣的工資誰願意去繅絲廠干活？”
“那我們可以提高繅絲工的工資嘛”李江紅不服氣。
“能提高多少？你能漲的有方便面廠快？拜托，我的江紅姐，你現在是副廠長難道不考慮成本？生絲是國家統購統銷產品，不能漲價的！”
“這”
李江紅沒詞了，沉默了一下突然又大聲說道︰“就是不提工資我們也願意干！向英姐、還有秀華嫂子、喬玲嫂子，對，還有曉芬，我們好多姐妹並不眼饞他們方便面廠工作輕松，因為我們喜歡這活！我們願意一輩子干下去！”
衛向東听了肅然起敬。
這世上，就有些人堅守自己熱愛和執著。
“向東。”李江紅突然用一種幽幽的口氣說道︰“你看，這大片大片桑園多好看。”
透過窗外遠處就是大片桑園，現在正是春天，綠油油猶如海洋，顯得生機盎然。
“我婆養蠶很厲害的，那時候還沒解放，我听說我爸說全靠家里的三畝地桑園和我婆養蠶養活全家，後來解放了，搞合作社田地都歸集體的。我媽嫁到我家，我婆又把手藝傳給她，我媽又是咱們隊上的養蠶能手，鳳蓮嫂子經常夸她呢。”
衛向東點點頭，的確是這樣。
“我呢，從小我婆就對我說，蠶是很有靈性，你養的好它就給你吐好多絲所以我喜歡養蠶也喜歡繅絲，每次看著我媽她們把蠶絲運到咱們廠，又通過我們的手變成白花花的生絲，我心里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自豪和驕傲向東，你能理解這種心情嗎？”
“能，我能理解。”
“我也明白你說什麼夕陽產業，就是越來也不能賺錢，甚至會像原來三隊繅絲廠那樣會倒閉！但我想你一定有辦法解決這問題！是不是，向東？”
李江紅說完，用一種期待的眼神看著她。
衛向東當然有解決辦法，但這不符合自己心中對衛曹大隊未來一二十年的產業規劃啊。
想到這里，他長嘆一口氣︰“辦法有，但路很難走。”
“你說！我不怕苦，不怕累！”
“首先，提高核心競爭力，就是通過技術改造降低成本，使咱們的產品在市場上更具有競爭力。”衛向東說道。
“這個我明白，現在江浙一代繅絲廠都開始大規模使用自動繅絲機，听說那個效率高，台時產量比咱們現在用的立繅機高一倍以上！而且可以降低工人勞動強度！我也想引進自動繅絲機！”李江紅興奮回答道。
衛向東點點頭︰“但這還不夠，必須延長產業鏈，建立絲綢廠、甚至服裝廠，建立自己的絲織品品牌！”
“向東，建立絲綢廠我明白，為啥還要建服裝廠？以前我听你說過，外國人喜歡絲綢，咱們可以把絲綢出口創外匯啊，你說能掙大錢！”
記性倒好啊。
我說的你都記住。
衛向東沉吟了下，又說道︰“你听說過外國有個叫愛馬仕的公司嗎？他們生產男女服裝，領帶啊、絲巾啊，等等你猜一條你們女人脖子上圍的絲巾能賣多錢？”
“咱們現在一條絲巾在商店賣9塊錢，是听說外國人的東西比較貴”李江紅沉吟了下，小心翼翼報出一個數字︰“90塊錢？”
“錯了，2000塊！”
“2000塊？！媽呀，他們用的什麼綢子？難道是天上下凡七仙女織的？！”
李江紅震驚無比，愣愣看著他，這完全超出她的認知。
就那麼一條不大點絲巾賣2000塊？！
現在農場修三間大瓦房也才花1000塊左右啊。
“我不騙你，只是我在報紙看到的。這就是品牌的價值！”衛向東笑道︰“現在咱們國家出口真絲的平均價格也就是每米23美元，折合人民幣也就四塊四左右，你看看人家賣到多少錢！”
李江紅沉默了。
過了下，突然一拍桌子，大聲說道︰“我們不怕！那個什麼愛馬能賣到2000塊一條的絲巾，為啥我們就不行？！”
“我們先從改造繅絲機開始，提高效率，然後建立絲綢廠、服裝廠！五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二十年！一步一個腳印，我就不信趕不上那個什麼愛馬！”
“教導我們︰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向東，你要幫我！”
呵？
衛向東只好點點頭。
“那好，我現在就去和富貴叔他們商量技改的事！”說完，李江紅拔腿就走。
此刻，她心中充滿斗志。
衛向東當然不指望鐵錘姑娘將來能超過愛馬仕，但如果能創立自己的絲綢制品品牌，在國內外有一定的名氣，那也是件很有意義的事。
中國可是絲綢大國啊。
可是他在未來到這時代之前，看過一篇報道︰愛馬仕等歐洲的絲綢相關奢侈品巨頭，不願意使用中國產的生絲！
要知道，全球90的絲綢面料是中國產的，這種情形下，巨頭卻堅持不采用中國的生絲。
奇怪不？
其實愛馬仕其實不是不用中國產的生絲，只是不直接用——愛馬仕用的中國生絲，是出口巴西後，再轉運的歐洲的！
高端產品設計落後，絲綢產業鏈上各環節的相關設備陳舊等等一些列問題造成這個惡果。
當然，那是三十年之後的事了。
嗯現在還有三十年時間，是不是能改變點什麼？
衛向東這麼想著。
李江紅果然是個雷厲風行的女人，才過兩天就給衛向東打了份報告，說帶幾個人到吳興地區考察，廠里準備換更先進的自動繅絲機！
衛向東大筆一揮︰批準！
繅絲廠的事情他不再操心，李江紅經過這幾年的鍛煉，已經成長為一個合格的企業管理者，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有一股不服輸的勁頭。自己最後把關即可。
衛向東的重心依舊放在回收桑園的事。
他開會要求全大隊所有干部、黨員，甚至兩個廠的干部職工都要帶頭，動員自己家上交桑園!
當然，通告里兩條不能分紅的說明起到很大作用。
誰不願意分紅？
雖然說去年方便面才分得100塊，但今年呢？明年呢？
這就是下蛋的雞啊。
但突如其來的一件事，差點打亂衛向東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