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上班時間，趕緊干活，要聊回家聊去！李秀華！你這個車間主任竟然帶頭說！還有沒有紀律？！”
衛向東站在車間里高聲喊著，氣的他連衛海濤媳婦李秀華嫂子都不叫了，直呼其名。
這這幾天，衛向東發的火比以前都多。
沒辦法，自從公社領導宣布包產到戶試點之後，職工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安心工作，今天早上李江紅還告訴他這兩天生絲2a等級及以上所佔比例明顯下降，個別還出現從沒有過的級！
這讓衛向東感到很無奈，除了按照質量考核辦法扣工分，他還沒別的招。
而現在也不是殺雞儆猴的時機。
從繅絲車間出來剛回到自己辦公室，衛小毛就敲門進來。
這幾天衛小毛特別忙，但不是忙廠里的事，而是衛向東給他安排了個任務，偷偷打听別的三個生產隊社員對于包產到戶是什麼態度。
“叔，你知道是哪個隊鬧得最凶要包產到戶？”衛小毛倒一杯水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抹抹嘴才說道。
“二隊？”
“不是，三隊！”
“三隊？曹大榮不是堅決反對嗎？還有曹明德他也反對包產到戶，他是大隊長又在曹家威望很高，沒人听他的？”衛向東感到奇怪。
“大隊長現在算個屁！到時候分田到戶各家忙各家的，誰管你是大隊領導？！”
衛小毛吐槽一句後說出了原因。
問題還是出在曹大榮和曹明德身上。
曹大榮在隊上做事可不像衛海濤那麼公平，當隊長經常給自己關系好的安排輕活還多給工分，社員們私下恨得癢癢的但沒辦法，因為他背後有曹明德給撐腰。
還有繅絲廠貸款被曹大榮偷偷借出去的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傳開，而且曹明德借的最多，這讓普通社員更是氣憤不已。
說是借，誰知道哪年那月才還？
難怪隊上的繅絲廠條件不如人家四隊的好，原來都被這幫偷油的耗子們偷跑了！
于是，社員們天天跑到曹大榮家要求開社員大會公開投票，甚至把我們要分田的口號喊的震天響。
“曹大榮同意了嗎？”衛向東問道。
開始曹大榮死活不答應還想往後拖，後來他們的副隊長曹亞林勸他要听社員的話。
曹亞林說，開社員大會未必大家都要包產到戶，咱們可以私下做做工作嘛
曹大榮一听也是這個理，于是就答應明天中午開社員大會。
“曹亞林真是這麼說的？”衛向東心一動問道。
“對！千真萬確。”
這個曹亞林，有點意思啊。
這種事不是選隊長，做做工作礙于你的面子或者害怕不同意你報復就答應你。
這可關系到自身切身利益！
鳳陽地區的包產到戶獲得大豐收的消息或多或少傳到普通社員耳朵，誰听了不心動？
那他還要怎麼說？
衛向東的腦海里出現一個中年男人的樣子，一張很平庸的臉，說話不緊不慢，幾乎很少听到他在大隊會議上發言。
看來是心里做事的人啊。
“叔，我們隊什麼時候開會？”衛小毛的話把衛向東從沉思里拉回來。
“你也想包產到戶？”衛向東反問道。
“那當然，我敢說咱們隊上超過一大半都想！”衛小毛笑著回答。
“那我問你，耕地好辦，那桑園呢？也分下去？！”衛向東繼續追問。
“當當然要分。”
“那你想過沒有，把大片桑園分成一塊一塊，好管理嗎？還有病蟲害防治，你也知道像桑樹疫病、桑癭蚊、桑天牛這樣的病，傳播速度快，要防治必須統一防治否則你這地塊剛治好，別地方生病照樣會蔓延過來，你能防的住嗎？！”
衛小毛頓時啞口無言。
過了下才醒悟過來︰“叔你的意思是不分了？”
“分肯定要分，我的想法是耕地可以分，但桑園以及繭房必須集中管理這樣才能保證品質。”衛向東說出自己的心里想法。
“叔，還是你考慮的周全。”衛小毛稱贊道。
“你夸我沒用，我知道咱們隊上許多社員就想你一樣，也想把桑園分掉。”衛向東笑道。
衛小毛嘿嘿一笑沒再說什麼。
“所以這件事還得慎重！我和隊上干部商量下拿一個具體方案再征求社員意見！”衛向東說出自己的想法。
就在別的生產隊紛紛召開社員大會決定是否分田，以及具體操作方式，四隊也公布了自己的包產到戶方案。
隊上的耕地按照各戶人口以及耕地等級公平分配，包括隊上的牛、馬大牲口等生產資料，但桑園不分！荒灘地一律不分！
具體分配方案出來，社員們議論紛紛，有贊成的也有反對的，大家都等著三天之後的全隊社員投票。
“這個衛向東，做事就和別人不一樣。”公社書記演志剛看著三個做試點的大隊報上來的包產到戶方案笑道。
大部分基本一致，耕地、桑園全部分下去，唯獨四隊卻保留桑園繼續集體管理。
他對面坐著是公社社長吳志剛，接過演志剛的話︰“我仔細看了四隊的方案，覺得他們的更合理，說實在桑園很適合規模化管理，只是不知道社員門同意不同意。
是啊
衛曹大隊六百多畝耕地，其中400多畝都是桑園，這就意味著大部分土地依舊要由集體管理！
不知道社員開會能不能通過？
演志剛點上一支煙，想著，突然又冒出一句︰“向東他們準備後天召開社員大會？”
“對，後天中午。”
“咱們到時候也去看看，看這個與眾不同的小伙子能不能達到他的目的？”演志剛笑了起來。
其實，衛向東心里也沒這個底。
桑園集體管理的好處已經在方案中寫的很清楚，該說的說了，該做的也做了，靜等投票結果。
今天陽歷2月26星期天，四隊社員正式投票的日子，隊上年滿十六周歲的社員都有權力投上自己寶貴的一票。
也許是老天爺也幫忙，一掃前幾天的倒春寒，陽光溫暖。
四隊院場靠著辦公室的前面，放著一排桌子作為主席位，廊檐下還掛著一幅紅紙寫的毛筆字︰“衛曹大隊第四生產隊包產到戶投票大會。”旁邊還放著一個小黑板專門用來計票用。
院場里坐滿了社員，男女老少就像看電影一樣，連平時很少出門的衛老太君拄著拐棍，在孫媳婦張淑芬的攙扶之下來到會場，作為全大隊年齡最大的一位社員，她也想投上自己神聖的一票。
桌子邊上放著一個紅色的投票箱特別引人注目，
衛向東一幫生產隊干部坐在桌子邊，還有大隊的三個主要領導坐衛昭貴、曹明德、衛海濤代表大隊監督此次投票的公正性。
衛向東看著院壩里黑壓壓的人群，心里突然有點激動，自己也要親眼見證這一歷史時刻。
可惜有個相機就好了，拍下來作為衛曹大隊的歷史。
就在這時候，一輛帆布蓬吉普車開進院場，公社領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