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備船隊橫行于東北亞海面,不管是朝鮮還是日本的水面力量,統統都不會對之構成影響。
而在鍛煉歷練水兵至于,大量的捕撈海中漁獲,不但滿足了島上數十萬軍民的日用所需,還能擠出大量的鯨肉鮮魚去進行腌制處理,或是直接剁碎了腌制咸醬。
那些近海打撈上來的小魚小蝦, 剁吧剁吧也能放進去。
然後大量的成品就送去了南方,憑靠著充足的咸味兒和便宜的價格,很快就打開了銷路。
以金陵城為例,不少人家都已經把魚醬當做了食鹽來用了。廉價的咸魚和咸肉也經常擺上了小民小戶的餐桌。
真貴不多少,挖上一勺放進菜里,或是切一截咸魚剁碎了放進雜糧糊糊里頭, 不但有鹽味了, 還能嘗到點肉味兒呢。
至少金陵小市民們真的能夠承受這個價格。
所以,現今的金陵真心是一片靜好。
無論是往上看還是往下看,入目的都是安定與繁華。
這日子可真比歷史同期的小日子過得美多了。
歷史上的崇禎十九年,也就是順治三年,金陵固然已經遠離了戰火,但有錢的沒錢的,可都過得苦逼。
韃子與南方的抗清力量廝殺不絕,西南又有張獻忠部未定,就連蒙古大草原上都有騰機思不老實,侵略巴林部。
清軍三面動兵動武,可想而知耗費有多大,而如此之多的耗費又從何而來呢?
除了老百姓,就還是老百姓。除了富裕的江南,還是江南。
而現在,歷史的長河中多出了一個非一般的弄潮兒,秦朗的出現真的完全改變了華夏歷史車輪的軌跡。
所以別看江南士林還有當官的,都在大力封鎖關于秦朗的消息,可問題是你封鎖的住嗎?
老祖宗兩千年前就懂得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了。
就如今的時代里, 如今這個百姓的文化水準里,沒有官府士紳主導力量的引導,只叫老百姓們去以訛傳訛,那最終得出來的結果只能是更加離譜。
秦朗,秦朗,還是秦朗
在所有與郁洲山島相關的傳言之中,不足雙十之年就數次把清軍打的丟盔棄甲,幾次擊殺清軍名將宗室要員的秦朗,早就不單單是少年英雄,或是一個傳說中的財神爺了,而已然被萬千江南百姓賦予了一層特殊的神話色彩了。
在民間的口舌中,有人說他是萬家生佛天降聖主,有人說他是兵主下凡神勇無敵。
雖然沒誰敢給秦朗套上真龍天子的名頭,但不管是哪一種說法,都可以看得出民間百姓對于秦朗的推崇。
夜色籠罩著洞庭湖,剛剛新鮮出爐的的大順岳州府尹白太河正在給自己的頂頭上司岳州防御使羅虎寫公文。
白太海雖死,可功勛不減。
甚至隨著李自成在荊襄與清軍大戰屢戰屢敗,最後落得如今之下場,李自成就更認可白太海當初立下的功績了。
他真有點被清軍打怕了。
之前雖然明白白太海的那場阻擊戰至關重要,卻體會的並不那麼淋灕盡致。
總以為自己雄兵在握,清軍即便真把長安給佔了, 斷了他後路, 也不見得就真能把他打的大敗而逃,甚至是全軍覆沒。
可現在李自成不那麼想了,所以白太河就一躍而上,成為了如今大順為數不多的府尹。
府尹也就是知府,羅虎的防御使則就是朱明的兵備道。
白太河的身份和資歷,本來說實在是不夠格當岳州的府尹的,哪怕老李連連慘敗,使得手下的好多文臣都不是死了就是被清軍俘虜,就比如宋獻策、牛金星。
堂堂的兩大軍師,牛金星還是老李的文官之首席,也都被俘降清了。
現在的天佑殿首輔變成了顧君恩。
嗯,這天佑殿就是大順的內閣。
李自成為了表現自己跟朱明的不同,就很喜歡改名。知縣變縣令,知府變府尹,兵備道變防御使,巡撫變節度使,連六部都變成了六政府了。
白太河與白太海有不同,往日在京城時候更多是主持家中庶務,所以現在當起府尹來雖然很出乎意料,也有手忙腳亂,但總歸不是一竅不通。
整個岳州地界的豪紳大戶全都被李自成軍給碾壓了一遍又一遍了,很多往日里名頭顯赫的家族都飛灰湮滅,再也尋不到絲毫痕跡了。
沒辦法,初來乍到的李自成軍不如此做,怎麼能籌集到足夠的糧草?
李自成手中即便還有不少的銀子,可在岳州他也買不到足夠多的糧食啊。只能繼續吃大戶!
所以岳州看似平靜的水面下,暗濤洶涌,這個府尹的位置可不好坐。
但此時的白太河卻一臉興奮的正在寫著什麼︰“此間民事尤艱。城中關乎齊魯戰事之傳言猖獗,士紳白首交口議論,為明憂者,為明喜者,上下盡然。
獨于我大順袖手嬉笑恍若看客也。面帶憂國之意者百中無一!”
李自成現如今已經拿下了長沙城,湘南明軍的那點力量根本就擋不住李自成的大軍,在清軍收回吳三桂不再牽制老李主力的情況下,何騰蛟部顯得很脆弱。
但是湘南西南部復雜的地理地勢,還有當地的苗彝等少民世襲土官,卻成為了李自成迅速席卷湘南的最大阻礙。
勢力大衰的老李跑到岳州,想要盡快穩住陣腳,他唯一的辦法就是走之前的老路——吃大戶。
所以那些個少民土官能瞧他順眼才怪。
要知道這些土官世代為官,名義上是少民,實則早就漢化的不能再漢化了。他們與周遭的漢地士紳大戶早就連成一片,借著他們的力量,借著自己獨特的地位,不斷的收斂錢財。
李自成攻略州府看似與土官們無關,實則早就深深的損害到他們的利益了。
什麼?你說要土官們繼續跟老李合作,那能一樣嗎?
漢地的士紳大戶官僚可以把土官手中的山貨特產賣出去換成銀子,換成土官需要的鹽鐵布匹糧秣等等,老李能干啥?
再說了何騰蛟早在長沙之戰中就已經調集了不少土兵參戰,長沙一戰李自成得勝,死的不可能全是明軍,全是何騰蛟的部下,土兵一樣要完蛋的。雙方本就有著仇恨的。
所以現在李自成依舊被堵在湘南的南部幾州府,距離他殺入桂西,脫出牢籠的戰略目標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雖然短時間內李自成無須擔憂錢糧不足的問題,可歷經過此前的教訓,老李在湘南可再沒去宣揚過什麼‘闖王來了不納糧’的狗屁口號。現如今闖王也收糧食了。
嘖嘖,老李之淪喪,竟至于斯!
白太河現在岳州就肩負著一個重大的責任,收糧稅。
作為一個曾經的大地主,白太河太清楚士紳地主的那套把戲了。
雖然眼下局面變了,但岳州的魚鱗冊早就毀了。那些在李自成的刀口下逃過一劫的地主,亦或者主家已經玩兒完,一群被壓榨的傻乎乎的正因為找不到主家而暗生歡喜的佃戶,不是那知根知底的人,誰知道究竟有多少地啊。
這想要確切無誤的收糧稅,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事兒。
現在都已經四月底快五月里了,距離早稻的收割日期只剩下一個月多些。白太河現在有兩個法子把事兒做了,一個是大張旗鼓的去清丈田畝,另一個則很簡單,收攏一些當地的痞子人渣,讓他們去努力。
現在白太河就要把這兩個打算送去長沙,送到顧君恩跟前。
老李則還在衡陽呢,這些事兒,顧君恩完全可以做主。
放下筆的白太河臉上笑容依舊,他很清楚岳州當地百姓士紳對李自成的感官,想到這些日子里明察暗訪听到的聲音,但凡涉及到時事的就必談起大明,而一談起大明就必談及齊魯戰事,內中有人歡喜不已的,有人憂心忡忡的,這可都是佔大明這邊的啊。
歡喜者是因為齊魯一戰之後,燕京受脅,清軍必會被牽制去打量的主力;擔憂者則是感慨秦朗實力的迅猛增長,擔心這位不是藩鎮的藩鎮日後會有反噬大明的那天。
反而對當前湘南南部的戰局無甚關心。
白天河他可是大順的忠臣,如此情形怎能讓他安心?
兼之這月余後的夏收已經不遠了,白太河非要現一把不可的。
他仰望著漆黑的天空,彎月從雲彩中露出半張臉來,清冷的月光照射著他一身的輕快。
秦朗才是他的真主子。
現如今秦朗大軍行事一片大好,眼看著濟南戰局都要結束了,或許現在已經結束了。畢竟岳州距離齊魯相距遙遠,等消息傳到這兒時候,都已經是好多日之後了。
清軍在濟南只剩下一些殘兵敗將,而秦朗這邊的大軍卻士氣高昂,數量也不少,這濟南一戰必有勝無敗。
再接著的青州,那還能翻了天不曾?
或許五月中齊魯之戰就會落下帷幕了,到時候秦朗作用一省之地,手下多了千萬百姓,可不就要一飛沖天了麼?
而他白太河自然就錢途大大可期。
秦朗窩在海州一地就能拉出數萬精銳之師,這要是拿下了整個齊魯,兵力不還飛一樣上漲?
這天下舍秦其誰啊?
大哥是真給自己找了一個好下家。
白太河自覺自己也要多多的努力,就比如現在,趁著機會多掃蕩掃蕩一些殘渣敗類。
秦朗搞得那些事兒,白太河知道的不要太清楚,因為在李自成軍高層,那與秦朗軍是很有愛很友好的。
前一陣子,羅虎消失後又重新出現,那可不就是去給秦朗軍的水師打幫手去了麼。
人家不遠千里的給老李送來了後者急需的兵甲槍炮,那可真是有銀子都難買到的好東西啊。
開春後不久,鐘文廷引著水師溯江而上,李自成的人馬就跟秦朗水師部隊先交手被打的大敗,之後又趁著鐘文廷從江陵回師的機會,予以伏擊,把面子贏了回來。
這一輸一贏之間,帶著人馬給鐘文廷打下手的羅虎就又回到李自成軍的序列里了。同時白太河也重新在岳陽拋頭露面了。
白太河也跟著羅虎去了,這中間可是有著大把的機會與鐘文廷軍光明正大的接觸的。對于秦朗的一些稅制改革他多了解了解也是正常的。
白太河很清楚原先的老白家,那就是秦朗要下刀子的對象。
不交田稅,隱匿田畝,全是齊國公不可容忍的。而這偏偏又是全天下士紳地主的通病。
既然如此,他現在披著李自成的皮去對著士紳地主豪商大戶下刀子,那不就間接的幫秦朗做事兒了嗎?
這個理念被他匯報上去後,上面給予了他積極的回應。
賈汪煤礦在秦朗大軍完全控制了兗州地區之後,贏來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
對煤炭資源的急需,讓秦朗不惜代價的投入巨額資金來挖掘礦坑礦井。
如今這里都已經有小十萬人了。
周邊地區大量的壯勞力進入煤礦中做工,現在的賈汪煤礦可屬于齊國公下屬的總務處直營。
隨著制度改革,民政院、財政司、教育司的出現很大程度上分割了總務處的權柄,但是現如今總務處的職位依舊是郁洲山島上最炙手可熱的位置。
這玩意兒幾乎就等同韃清的內務府。
並且下屬不少的廠子,經濟利益也很是重大。
馮愷章這個于島上資歷甚淺的人,能在秦德讓出總務處後直接上位,這跟他老子馮元 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馮元 就是前明津門巡撫,當初秦朗連同沈廷揚、黃蜚進軍津門,與馮元 很是打了陣交道。
只不過馮元 身體不好,崇禎帝到了金陵之後,本想重用之的,誰知道馮元 已經命不久矣,強強挨到崇禎十七年的九月,人就不行了。
馮愷章如是便在慈溪閉門謝客,為父親守孝,而馮元 喪事剛過,其弟前兵部尚書馮元 亦死。
此前二十年中整個江南都名頭響亮的慈溪二馮,徹底落下了帷幕。
而這也就是馮愷章為父為叔守孝過後,沒能第一時間就謀個好差事好去處的關鍵。雖然馮愷章本身並非進士,但好歹也是舉人啊。馮元 以正一品離世,恩萌馮愷章正五品官。
後者又是舉人功名,只要使使力氣,輕輕松松的就能塞到崇禎帝或太子朱慈霃的身邊。
就像之前沈廷揚走的那條路。
馮愷章也能走的麼。
但現在馮愷章沒能走得通,然後他就來郁洲山島了。
年近四十的馮愷章,多年來跟著老爹馮元 處理雜務庶務,早就具備了一個合格官員的能力,但剛來島上就一步登天坐上了總務處一把手的位置,對他也是個考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