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焚天鼎,在這強悍凌厲的攻擊中,鼎身承受不住,碎開絲絲裂紋。
被護持在鼎內的化仙門三人衣衫襤褸,骨肉裸露,掌門傷得最重,只剩下一口氣了,即便到了此時,他血紅的眼中仍是不敢置信。
當年那個任人宰割的小丫頭,那個任由搓圓捏扁的陸家,早知今日,當初說什麼都該斬草除根!
都是因為盛染,當年要不是盛家橫插一腳,陸綺雲早就死了!
化仙門萬年基業在他手里毀于一旦,不甘心,他不甘心——
掌門迸發出強烈的恨意,眼楮變得血紅,浸入筋脈的鬼氣陣陣翻涌,就像“噗通噗通”沸騰冒泡的開水,旁邊兩人注意到掌門的異狀,驚愕道“掌門!掌門他入魔了!”
心魔纏身,墜落魔道。
強烈的怨氣與怒意從身周往外漫出,微弱的氣息斬漸攀升,傷重的兩人被魔氣沾染,發出一聲聲痛苦的嘶吼。
所有人都對掌門墮入魔道一事感到震驚,唯獨邊緣站立的魔修樂見其成,那魔修看戲似的,“不錯不錯,都當鄰居這麼多年了,加入魔宮也不錯,咱們魔尊大度,一定夾道歡迎。”
“哎,煞將呢?”
另一魔修搖頭道“剛剛山脈爆炸時就著急的離開了,說是去找什麼……”
“可惜了,煞將沒看到,那趾高氣揚的化仙掌門都成了咱們的同道中人。”
道門眾人聞言,神色各異。
道修和魔修因為聖道盟牽涉,暫時相安無事,但到底從上古以來就是對立的關系,能指望有多和諧?
眼見著掌門入魔,按照道理應該先制服他,再押至聖道盟審判,不過現在沒一人妄動,現在插手憑白惹一身腥。
而且,入魔又如何,陸綺雲不會讓他活。
“死!”
勃發的氣勢高漲,帶起一陣陣旋風,掌門失去理智,如同暴走的困獸,威壓毫不留手地放出,旁邊一人駭然道“該死!他要自爆!”
四周靈氣壓縮形成亂流,如刀般打在臉上,觀戰的眾人神色大變,爭先恐後地遠遁。
化神自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搞不好整個東主島都會受到影響,他們唯恐逃的不夠快。
千游宗長老拉上裴嬌嬌和孟閑就走,孟閑用力一掙,躍下長老的法器,執意道“上次沒能救下陸飛星,這次我不想眼睜睜的重蹈覆轍!”
話落,風火交加,玉葫蘆飛出。
逃遁的人群中,一動不動的盛染顯得鶴立雞群,听到孟閑的話,淡淡看他一眼,雙手張開,絲絲密密的血網飛出,能否攔住化神自爆他也沒有萬全把握,但必須一試。
與此同時,噬空獸龐大的身軀將陸綺雲罩的密不透風。
孟閑與盛染同時朝掌門出手,以掌門為中心掀起一個靈氣風暴,他們的攻勢剛到邊緣就被撕扯卷入風暴內,根本無法與掌門燃燒元神,暴走的化神能量相匹敵。
糟了!
兩人面色一沉,卻見張牙舞爪的靈氣風暴突然頓住,緊接著風暴中心的掌門發出一聲痛苦嚎叫,那股不斷壯大的氣息就像泄了氣的皮球,“啪”地四溢漏氣。
變故來得措手不及,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看向靠在噬空獸肚腹上的陸綺雲,後者沖他們露出一個淺笑。
她的神識足以與化神修士匹敵,掌門入魔的那一刻,放出的神識就化成了數股鎖鏈,從四面八方破入掌門的識海。
只是,比預估的多花了些時間。
絞碎了掌門元神,自然就無法自爆了,靈氣風暴失去控制,慢慢逸散回歸天地間。
剩下化仙門兩人,因為離掌門太近,又受了重傷,被靈氣風暴割得體無完膚,陸綺雲直接抓出他們的元神,投入靈犀之中。
白給的肥料,不要白不要。
看著她近乎凶殘的舉動,孟閑驚訝的合不攏嘴,最後哈哈大笑““還想來幫你,看來是多此一舉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真是太讓我心癢癢了!”
听到最後一句,盛染不悅地皺眉,又听孟閑搖頭顯腦地道“我是心癢難耐!我得馬上閉關修煉,不然要落後太多了!”
見他大大咧咧,神色坦然,盛染無奈地扯扯唇,眼底劃過一絲自嘲。
生死關頭,孟閑和盛染能留下來幫她,光是這份心,陸綺雲就很珍惜,她向來恩怨分明,他們兩個都不止一次對她施以援手了,這會靜靜听著孟閑碎碎念,臉上便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溫柔笑意。
視線像是有自主意識,黏在了陸綺雲臉上,待她轉頭看來時,盛染忽然心虛地避開她的眼楮,有些慌亂地問“這些年你去哪兒了?”
孟閑也好奇地看過來,陸綺雲沒隱瞞,簡單說了下在冥界的事。
扶光、掌門已死,化仙門樹倒猢猻散,已經成不了大氣候。
不知魏俞和蓉蓉找到楚緋和陸檀沒,百來年都沒他們的消息,也許早就沒關在化仙門了,是不是還活著都不確定。
對楚緋,陸綺雲感念她的生恩,養恩,僅此而已。曾經的埋怨和不甘,已經淡到了無痕跡,甚至想起她時,心底也沒了波瀾。
即便沒找到楚緋和陸檀,心情也不會因此失落。
“聖道盟來人了!”
陸綺雲感到不遠處的掠來的氣息不久,孟閑擰緊了眉頭,認出來者是刑堂的人。
不僅是聖道盟,只見雲層之上一道黑色天梯遙遙墜下,頭墜九頭長蟒的魔尊踩著天梯,款步而來。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噬空獸彎下身,把陸綺雲扛坐在肩上,陸綺雲一愣,看到站在她身前的盛染,突然想到魏俞被祭血之力反噬時的痛苦,他說盛家人都活不長。
“何必呢。”
陸綺雲聲音很輕,像一片虛無的雲,何必因她卷入這些紛爭,沾染因果。
盛染听見了,居然明白她未說出口的意思,便笑道“人生而在世,總得沾染因果,能隨我心意選擇因果,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兩名毫無存在感的魔修匍匐在地,“魔尊大人!”
魔尊踩上已成廢墟的演武場,斜長的眸子一掃,若有深意地在噬空獸身上停留片刻,隨後便仰頭看向陸綺雲。
陸綺雲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魔尊,看到他就不禁想到上古洞府中看到的幻境。
姬嬈,岳真,還有十二魔將,以及那座碎裂的九頭巨蟒雕像。
再打量魔尊,樣貌與雕像如出一轍。
陸綺雲心里有了計較,就听魔尊饒有興致地開口道“本尊應邀前來賀喜的,還真讓本尊看到一個大驚喜,這山頭都削平了,魔宮的空氣也清新不少!”
魔尊說話時,聖道盟的人也到了,來人是一名黑須男和一位黃發女妖修。
他們與孟閑熟識,照了面先問情況,不過看到這滿地狼藉,已經沒什麼問的必要了。
“陸綺雲?”
黃發女妖修仰頭,看向只在通緝令上見過的女修,揚起一個笑容,“你得跟我回聖道盟一趟。”
陸綺雲還沒回答,魔尊先開口道“聖道盟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等化仙門都死絕了才露面,一來就要把人帶走,這打得什麼算盤啊?”
“魔尊大人,這話是何意?難不成想插手聖道盟的事?”黃發妖修眉梢一挑,眯著眼楮問道。
離了聖道盟,魔修立時就回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不過盡管加入了聖道盟,听說這位魔尊喜怒無常,從不按常理出牌,換了其他人或許會客套幾分,但她妖修向來直來直去,想什麼說什麼,沒人修那些花花腸子。
魔尊並沒有因為這話露出不悅,笑道“本尊就是好奇,聖道盟是無人了麼,就派你們來送死?”
黃發妖修臉色忽然陰沉下來,聖道盟目前確實有些尷尬,當初提議組成聖道盟的就是化仙門扶光真君,再加上化神白梁坐鎮,這才有了之後的聖道盟,可是現在白梁身死,化仙門滅宗……
聖道盟剩下有名望的化神屈指可數了。
所以,她這次是帶著任務來的。
作為話題的中心,陸綺雲眼底閃過一絲冷色,沒有絲毫溫度的視線落在來人身上,“如果我說不呢?”
“抱歉,還沒自我介紹,我叫黃悅。”
仿佛沒看到她的敵意,妖修長腿並攏,慎重地介紹“陸道友,聖道盟呢,和你之間可能有些誤會,冤家宜解不宜結,正好請你來一趟化解誤會。”
稍微一想就能明白,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發布陸綺雲的通緝令一是因為白梁扶光的私怨,二是因為陸家星脈的獨特之處。
有白梁的先例在前,誰不想得到星脈的力量?可是結果呢,白梁扶光都死了不說,有能力抽取星脈的妙法門都被滅宗了,種種情況結合在一起來考慮,再與陸綺雲為敵就很不明智了。
倒不如趁機賣好,收歸己用。
陸綺雲哼地冷笑“誤會?只是誤會嗎?只是誤會就發布五千萬的通緝令,聖道盟果真財大氣粗呢。”
和黃悅一起來的黑須男撓撓頭,這種游說的事怎地就交給他來干了,簡直尷尬到腳趾摳地。
黃悅就沒那些不自在,出聲解釋道“誤會解除了,通緝令自然可以撤了。”
如果通緝令能撤了,就不用頭疼那些潛在的追殺了,對陸綺雲來說算得上好事一樁。
黃悅有極大的把握她會答應,心里已經盤算著到時把人弄進刑堂,她就能名正言順地和陸綺雲切磋了。
作為刑堂的一份子,孟閑見陸綺雲凝神思索,便跟她說道“目前聖道盟議事堂有六位,慕容薰,南宮狩,芙蓉仙子,我師父楊崖,散修盟鐘至,清虛谷方艥,除此之外下設刑、藥、器、醫四堂,每堂約十幾人,黃悅、殷黑,還有我都是刑堂的人。”
冷不丁地,陸綺雲回神打斷他,“你剛說什麼?”
孟閑愣了下,“我是刑堂的人?”
“上一句,議事堂的六位,清虛谷……”
孟閑不以為意,哦了聲說“清虛谷方艥啊!他本是醫堂長老,白梁死了後就提拔進入議事堂了。”
“方艥。”
清澈的眸子驟然縮緊,陸綺雲又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緊咬的後槽牙恨不得嚼碎了,“他還活著啊。”
“你認識他?”
孟閑有些詫異,“說起來他這人挺奇怪的,先前是清虛谷外門弟子,籍籍無名的那種,後來好像是開了竅,修為一日千里……”
孟閑還說了什麼,陸綺雲沒認真听了,父親被這個小人害得慘死,她因為通緝令東躲xz,一直沒能去找出這人殺了,現在竟送到她跟前來了。
如此一來,聖道盟倒是有了非去不可的理由。
只不過,不是現在。陸綺雲看向黃悅,冷聲道“聖道盟既然想與我化解誤會,必須先拿出點誠意來。”
“陸道友,這誠意還不足麼?你可得考慮清楚了,聖道盟的門檻可不是那麼好進的,你錯過了這次,到時後悔可來不及了。”
黃悅就不信,好不容易的一個化干戈為玉帛的機會陸綺雲能放過了,無非就是想趁機談條件罷了。
聖道盟主動拋出招攬的橄欖枝,已經足夠給她面子了,要是還拿喬,就有些不識好歹了。
從一開始,黃悅高高在上的態度,陸綺雲就很不爽,說實話,要不是听到方艥的名字,對進聖道盟她還真沒興趣。
即便是有通緝令,不要命的修士又有幾個?
眼底劃過一抹輕嘲,正好感覺到魏俞和蓉蓉的氣息,陸綺雲便道“如果沒有誠意,那不談也罷。”
說完,看也不看兩人一眼。
魏俞乍一看到這麼多人,愣了半晌,直到看到陸綺雲眼神示意,才拉著蓉蓉上了蓮葉法器。
看到只有他們兩人,陸綺雲就知道是沒找到人,蓉蓉垂著頭,還覺得沒辦好她交待的事情,內疚地不敢看她。
“走吧!”
陸綺雲乘上法器,轉身就走。
“哎!你這就走了?!”黃悅不敢置信。
殷黑無語地扶額,看吧,刑堂負責打架的,游說這種事一談一個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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