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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
睡夢中的甦涼突然驚醒，掀開床幔，就見房中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寧靖，另外一個戴著面具，看身形，應該是燕十八。
原來安靜對峙的兩人，在床幔晃動的同時，都看向了甦涼。
寧靖立刻扭頭，收回視線。
燕十八摘下面具扔到桌上，怒指寧靖，“涼妹妹，這個小白臉深更半夜不睡覺跑來你房間，意圖不軌！若不是我正好來找你，他說不定會做出什麼變態的事情！”
甦涼只穿著里衣，頭發有些凌亂，一開始沒注意，見寧靖轉頭時才意識到不妥，便雙手扯著床幔遮住身子，只露出個腦袋來，白嫩的臉頰上透出淺淺的紅暈。
“別胡扯。他以為你是刺客，趕來救我的。”甦涼一眼看出事情真相，“寧靖你回去睡覺。”
寧靖沒有回頭，“嗯”了一聲，對燕十八連眼神都欠奉，徑直出去了。
甦涼看著他的背影，才發現他也只穿著單薄的里衣，瞬間覺得，很公平。
燕十八非常不滿地走過來，扯開床幔，坐在床邊，點了一下甦涼的額頭，“小丫頭你怎麼回事？你的心上人不是顧泠嗎？為什麼要讓那個小白臉為所欲為？”
“他沒對我做什麼，只是想殺你。”甦涼躺下。
燕十八眨了眨眼，“我家涼妹妹真好看！就得顧美人才相配！那個小白臉兒差遠了！”
“說得好像你認識顧泠一樣。”甦涼吐槽。
燕十八點頭，“不算認識，但我確實見過他一回，風華無雙，美得驚人！涼妹妹你眼光真不錯！”
甦涼︰……期待某大神露出真面目那一刻。
“唉！”燕十八把甦涼擠到里側，自己在外側躺下來，沒脫鞋，一只腳踩著地，一只腳懸空在床邊，“找了一天一夜，我連守衛最森嚴的皇宮藏書閣都進去了，愣是沒發現年錦成的影子，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老子擅長殺人，不擅長找人啊！有這時間，還不如去調戲小雲兒！”
甦涼輕咳，“你答應我的事，不能食言。”
每次見到燕十八，都讓甦涼對澄雲的擔憂多了一分。
燕十八輕哼，“是誰說要嫁給寧小白臉兒，讓我不用找顧美人的？”
“我不是真心的。”甦涼一臉真誠。
燕十八捏了一下她挺翹的小鼻子，“管你真心假意，反正你說你要顧泠，你就只能跟顧泠做夫妻！別人都不行！”
“你先找到他再說。”甦涼說。
燕十八撓頭，“唯一可能知道顧美人在哪里的就是年錦成！但我總不能把皇帝抓了，逼問他把年錦成藏哪兒了吧？”
甦涼眸光微亮，“原來你也有不敢做的事？”
“涼，妹，妹……”燕十八語氣幽幽，“你竟然對我用激將法？”
“被發現了，燕二九你真聰明。”甦涼輕笑，“不過抓皇上，風險太大，他身邊一定有高人保護，可以換個人。”
燕十八眸光微眯，把甦涼的肩膀扳過來，看著她的眼楮，輕哼道，“看來涼妹妹有人選了？我怎麼感覺，你挖了個坑，讓我往里跳呢？”
甦涼眼眸澄澈，“你如今比從前謹慎很多，是好事。我的確有個人選，是最近幾次三番惡心我的人。”
“誰敢惡心你？找死啊！”燕十八冷哼。
“五皇子，端木澈。”甦涼說，“其實他當初救過我的命，不然我早死了。但這次回京後，他先是幾次三番刁難我，又莫名其妙看上我，想讓我嫁給他，簡直腦子有病。他病重，我為他醫治，救命之恩就算還過了，兩不相欠。之所以選他，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是皇上最疼愛的兒子。”
听完甦涼的話，燕十八面色一沉，“涼妹妹這麼可愛，有人喜歡天經地義，但是誰敢給你添堵，我就給他點顏色瞧瞧！端木澈是吧？你等著，我去抓了他，把他命根子切了！”
甦涼搖頭，“不至于。再怎麼說，他也救過我的命，惡心歸惡心，不能把我怎麼樣。”
“這件事，你說了算！”燕十八想了想，抓端木澈換年錦成，確實可行，難度也不算太大，且是如今最直接高效的辦法。
但不能做得太過分。雖然她會遮掩身份，但難保不會被發現。燕雲樓不怕得罪朝廷，但不能得罪太狠，不然以後生意不好做。
“小心點。”甦涼拍了拍燕十八的肩膀。
燕十八眉開眼笑，“叫聲姐姐來听。”
甦涼躺平，閉上眼楮，“慢走不送。”
“小混蛋！等我找到顧美人，看你不求我！”燕十八話落，一陣風吹過，床幔晃動，房中只剩下了甦涼自己。
甦涼再次閉上眼楮，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便隔著牆問寧靖，“睡了嗎？”
“沒有。”隔壁傳來寧靖的聲音。
“如果這次年錦成逃走，他謀反的罪名就坐實了，原本想做的事，都沒戲了。”甦涼微嘆。
“他若不逃，也再無可能恢復清白。如今，只求活命。”寧靖說。
甦涼想想也是。先是年家科舉舞弊，犯了欺君大罪，而年錦成因為跟顧泠“唯一朋友”的關系，與顧泠勾結的嫌疑並非如今才有，只是現在有了個“人證”，一下子坐實了。
掌權者對于這種事，向來是寧可錯殺不能放過，只要有一丁點兒嫌疑，不需要證據，也是死路一條。
……
翌日一早，齊峻登門。
“主子讓屬下來給兩位做一天的車夫。”齊峻笑說。
文狀元和武狀元一起出門，誰趕車都不合適。雖然“武狀元寵夫記”听著很有意思，但邢玉笙還是覺得，這種時候，他們需要個可供差遣的人。
不然兩人進了宮，馬車放在宮外都沒人看著怎麼行？
“那就辛苦你。”甦涼爽快應下。
有外人在，唯一不便的是，甦涼和寧靖不能在齊峻可能听到的情況下提到任何“敏感話題”。
不過只是暫時的，影響並不大。
“今日邢世子也會進宮吧？”甦涼問。
齊峻點頭，“是的，屬下出門時，世子爺正在準備。”
說著，齊峻提起另外一件事來，“皇上要為四皇子和五皇子選妃的事今早傳開，夫人听說後，想讓三小姐參選，被侯爺訓斥了。”
三小姐邢嫣，是邢玉笙同父異母的妹妹。
齊峻之所以會對甦涼說起忠信侯府不能與外人道的家事，首先自然是因為甦涼並不是外人，其次，關于兩位皇子選妃的事，是甦涼昨日就得到的消息，通知了林家和秦國公府，趕在選妃之事真正傳開前，讓林博竣和秦玉瑾定了親。
當時邢老太君有些擔憂，這麼做會不會讓皇上不滿，認為有人走漏消息，而秦國公府為了不讓小姐嫁入皇家，處心積慮躲避選妃。
邢冀認為邢老太君多慮了。因為林博竣和秦玉瑾定親並不算是多突然的事。
前有林博竣從端木敖手中救過秦玉瑾，此事皇上未必不知道。
後有林家和秦國公府關系親密，且從邢玉笙和林雪晴的親事來論，秦家和林家也算親家。
且林博竣回京後，與秦玉瑾有過接觸，雖然不是單獨的。秦老爺子和林舒志在那之前就有過數次會面，大可以說兩家兒女親事早已商定，只等林博竣回來就正式提親。
從哪個角度看，都合情合理。
況且，年錦成廢了，客觀上林博竣會更得重用。
端木熠並不是昏聵的皇帝，先前邢冀明著去搶親，他都準了，更何況這次？
但邢玉笙的繼母苗氏當初想為兒子求娶年如雪，如今又想送女兒去選妃，真真是有些拎不清。
邢老太君提過，苗氏雖然人不壞，但哪怕秦湘死了，她仍是暗暗跟秦湘較勁。可她出身太過低微，根本沒有可比性，就把希望都寄托在兒女身上，指望他們能出人頭地。
而事實上，因為邢老太君在，邢家的公子小姐中，邢玉笙是絕對的第一位，使得苗氏的兒女都沒什麼存在感，甚至抵京多日，都沒機會參加貴族的宴會露個臉。
邢冀本意是保護兒女，因為邢家如今情況特殊，不需要他們多出息，安分最重要。
但苗氏心中自然是不平且不甘的。
齊峻嘆氣，又說了一句，“夫人怪侯爺只顧著世子爺，從不為她的兒女考慮。老太君為家事煩擾，說等再見到甦姑娘，要問問你的意見，你最聰明，或許有什麼解決之法。”
甦涼扶額。怪不得齊峻說這麼多，原來是邢老太君想讓她給出出主意？清官難斷家務事，她並不了解邢家大部分人，哪能對人家的家事指手畫腳？
不過轉念，甦涼就反應過來，邢老太君授意齊峻說這些，並非讓她幫忙拿主意調和家庭矛盾，怕是想讓她幫忙勸勸邢玉笙跟家里其他人和解？
畢竟，邢老太君認為邢玉笙跟家里的矛盾多是因為誤會，但他這些年拒絕听任何解釋。
而這也是邢老太君那次專門跟甦涼說起邢冀跟秦湘和苗氏三人之間感情糾葛的原因吧。
可惜，甦涼沒體會到深層意義，並沒有跟邢玉笙談過。
想了想，甦涼仍是覺得別人家的事，她不能插手。邢老太君希望一家和睦的心情她完全理解，但邢冀是個相當理智且精明的人，如果他都處理不了的話，外人更不可能幫上什麼。
說話間到了宮門口，寧靖和甦涼下車，瞬間吸引了周圍的視線。
一文一武，才貌雙全，天作之合……這些都是這兩日他們每每出現就會獲得的贊美。
“涼妹妹！”秦玉瑾看到甦涼就跑過來了。
秦老爺子被兩個孫子扶著站在不遠處，沖著甦涼笑。
“恭喜恭喜。”甦涼拱手。
秦玉瑾臉色一紅，“可沒有紅娘謝禮給你！”
“沒關系，林二哥一定會給我大紅包的。”甦涼笑意盈盈。
秦玉瑾脫口而出，“不讓他給！”
甦涼挑眉，“那，我確實沒辦法了，林二哥一定听你的。”
秦玉瑾輕輕捶了一下甦涼，“別鬧了！”
甦涼感嘆，曾經端莊大方的秦國公府大小姐，定了親之後如此嬌羞，真可愛，這才是天作之合。
她跟寧靖，那是如假包換的兄弟。
秦玉瑾挽著甦涼走在前面，寧靖跟在後面。
進了宮之後，秦玉瑾往後看一眼，突然笑著打趣起甦涼，“我猜寧公子一定在心里罵我呢，我把你搶走了。”
甦涼搖頭，“你不要污蔑他，他從不罵人。”
秦玉瑾眼楮一亮，“涼妹妹你還不承認，你就是喜歡人家！”
“是，我喜歡。”甦涼很淡定。這是真話，但不是男女之情，反正又要做假夫妻了，演戲是有必要的。
秦玉瑾便追問起甦涼，何時對寧靖動心的？
“這個，不是不能講，但你問我，你得先告訴我，何時對林二哥動心的？”甦涼說。
秦玉瑾紅著臉說，“大概是他救我那日吧。”
“英雄救美，果然經典。”甦涼笑著說，“我保證今日讓林二哥知道，他喜歡上你那日，你也看上了他，多麼奇妙的緣分。”
秦玉瑾心中甜蜜，非讓甦涼交代她對寧靖的動心時刻。
甦涼想了想說，“可能是我看到他的臉那一刻。”
如今沒有，因為她沒看到過某人的真面目。
秦玉瑾小小地驚呼了一下，“一見鐘情啊？真好！”
甦涼︰……其實還沒見過，見到再說吧。
恩榮宴設在皇宮御花園。
今科進士里面除了寧靖之外，還有三位是從潛山書院出來的，其中有一位算是寧靖在北安縣的同窗。
宴會尚未開始，他們結伴來跟寧靖打招呼，寧靖雖然話不多，但也能聊起來。
甦涼見到了高家寶。他的右臂被白布包著，見甦涼看過來，便扯出一抹蒼白的笑來。
甦涼被秦玉瑾帶著，認識了幾位跟她關系還不錯的大家小姐，只是知道個名字。她們對甦涼都頗為崇拜。
宴會快開始了，甦涼坐到她的位置上，正對面就是寧靖，旁邊是高家寶。
“你的傷如何了？”甦涼問。
高家寶微嘆，“祖父說，得養兩三個月。”
“能恢復就好。”甦涼說。
“我原想武舉後就從軍的，也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了。”高家寶說。
甦涼倒是意外他一個太醫的孫子竟然有這樣的志向，不過很欣賞，“天暖了，會恢復得快一些。你是探花，想從軍，皇上自然會準允的。”
“但我家里人都很反對。”高家寶苦笑搖頭，“不說了。恭喜你，要成親了。”
“多謝。”甦涼點頭。
到了開宴的時間，卻不見端木熠出現。
諸位皇子公主都到了，唯獨不見近日身體有所好轉的端木澈。
甦涼預感到，燕十八動手了。
果然，不久之後就傳來消息，五皇子被人劫持了，劫匪要求拿年錦成交換，否則就把五皇子剁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