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人間,已成佛界的樂土,而我行于人間之中,對于佛界而言無疑是一異類,是為最大的敵人。
來自諸佛的目光皆朝著我投射而來,皆流露出無盡的敵意與忌憚。
可是,卻並不曾有一人膽敢向我出手。
畢竟我為魔神,我也一尊巔峰至高神,我雖在佛祖的佛光下不得安生,但也遠不是這些諸佛所能輕易招惹。
一時間,所有僧佛對我們的到來都默契的選擇了緘默,都默契的選擇了視而不見。
只因他們知道我的可怕,不敢主動向我挑起戰爭。
而此時的我,也並不打算對他們大打出手,我只想陪完彼岸這最後幾天。
待彼岸離去之後,便是我與這些僧佛算總賬之時。
就這樣,在諸佛的虎視眈眈中,我們坐著牛車自覺禪寺走過,沿著黃河一路東行。
黃河古道,是我和彼岸初識的地方。
一想起化作紅塵淚的她與我在潛龍鎮的那些日子,心里不甚唏噓。
從一開始的逼婚與逃婚,到後來的相愛相愛。
可如今,彼岸已在佛輝下卸下了所有榮光,她再也不是那個強勢說一不二的陰間主宰者了。
她淪為了凡人,淪為了一縷殘念,隨時都有可能消亡。
一想到這兒,我的心里忍不住一陣抽搐。
不多時,老白牛的腳步停了下來,它下意識朝著腳下的人間看了一眼,眼楮里不由流露出一絲傷感。
此時,我們已經來到了黃河古道中。
而現在我們所置身的,是為懸河寺上空。
懸河寺,此時依舊完好的保存著。
一座座佛像矗立于峭壁間的佛窟中,寺內梵音裊裊,僧人進出絡繹不絕。
可這些僧人,已不是我們先前所見的那一批人。
一棵棵菩提樹開花結果,一棵棵菩提子落地成人,他們紛紛走向了懸河寺中,成為了寺中僧侶一員。
可懸河寺真正的主人……
我朝著遠方的山崖看去,卻見一具具僧人的尸體被釘在了石壁之上。
而在這些僧人的尸體當中,我還看到了一個熟人。
他是凡塵,是懸河寺的住持方丈,是枯榮法師的親傳弟子,也是引領我赴入佛門的授業恩師。
但現在,他已死,死在了他所信奉的佛門之中,而佛界的諸佛,似乎也不願給予他一位得道高僧應有的體面,將他釘在了峭壁之上,警示眾生。
凡塵法師死了,可他的死並不是因為對佛的不虔誠,只因佛門修行之分歧。
佛界以佛祖為首,所秉承的佛法是為小乘之道,在他入主人間之後,人間的僧佛自然也必須修行小乘佛法。
但凡塵是枯榮法師的弟子,枯榮修行的是大乘之道。
小乘與大乘雖同為佛法,可實質上卻殊途陌路,是為對立。
佛祖是為三界最終的勝利者,佛祖不允許大乘佛法再留存于世。
對于修行大乘佛法者,來自極樂的諸佛給他們皆處于極刑。
宗派佛門之中的內爭,有時候比對抗外敵還要血腥殘酷。
凡天、槐靈聖,不用說也定是因為修行大乘佛法的緣故,盡數死難佛界之手。
一想到這兒,我的心里不禁一陣長長嘆息。
帶著這一念頭,我看向了柳泉村所在的方向,卻發現凡心的尸體也同樣被掛在了一處山崖之上。
凡心法師所信奉的是為眼前眾生,他的佛門理念與小乘佛法大體相同。
可他的結局,卻與自己的其他兩位師兄弟並無不同。
但他的死並不是因為佛法的分歧,只因諸佛抹殺了柳泉村一帶所有的村民,更將柳靈聖攔腰斬斷。
本來已佛心崩塌的凡心,此時信仰再度崩塌,他選擇了對佛界發起反抗。
而諸佛自然也樂意讓他為自己的反抗付出應有的代價,也同樣將他的尸首懸于世間,警醒世人。
老白牛凝視著懸河寺,久久不願挪動步伐。
在過去的那段日子,老白牛也曾陪念冰在懸河寺待了不少時日,它對于這座小小的寺廟,顯然也是有感情的。
“老白牛,走吧,這筆血債我們遲早會還回來的。”
我輕輕拍了拍老白牛的頭,朝它這麼說著。
老白牛晃了晃腦袋,朝著懸河寺看了最後一眼,終究不情願的邁動了步伐。
不一會,老白牛帶著我們回到了潛龍鎮。
潛龍鎮,是我道門修行最開始的地方,也是和我彼岸在人間成親的地方。
對于這兒,彼岸的心里無疑是有著特殊感情的。
所以她也願意將潛龍鎮,作為自己在陰陽兩間的旅程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