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立德代表納基拉特航運與姚遠達成了口頭協議，雙方就11艘26萬立方米lng船的訂單將會展開具體談判，在會議開始前。
一些原本還不太著急的船東們開始著急了。
方向造船的產能再大也是有限度的，新式造船法再厲害也是有極限的。
馬士基航運、長榮海運已經正式確定把訂單交給方向造船，這里就五艘了，按照方向造船給出的說法，可以同時開建三艘lng船，其實後面的訂單都是要排隊了。
現在抓緊談還能搶到一個好位置，再考慮下去的話，恐怕就要在其他造船廠里面選擇了。
問題來了，為什麼優先考慮方向造船？
其實大家心里跟明鏡似的，這里面的原因太多了。
而讓船東們一時半會無法接受的是，方向造船的報價顛覆了他們對華夏工業產品的印象。
這幾年，華夏的制造的一些初級工業產品走上了國際市場，而許多外資公司紛紛來華投資的主要因為是因為這里能夠實現非常低的成本，人工成本低廉、材料成本低廉……
華夏產品似乎就是低廉落後的代名詞了。
可是這些都無法從方向造船身上找到，人家有最新的、領先全球的技術，有世界上最多的高等級技術工人，有世界上最多最大的船塢，老天爺，這還是華夏嗎？
他們因此難以接受。
然而現在，世界上最大的航運公司把手里的三艘lng船訂單交給了方向造船，而且奧斯特的言行舉止都表達了一個意思——希望方向造船能夠承建馬士基的lng船。
天啊，這還是世界上最大航運公司的派頭嗎？
馬士基航運什麼時候如此低聲下氣過？作為馬士基的全球采購經理，奧斯特什麼時候如此低姿態過？甚至帶著點哀求的意思。
總而言之，今天所听到的所看到的，都很顛覆，大家強烈地感覺到世界造船業的變革會從現在開始，會從方向造船開始。
納基拉特航運的突然舉動，讓會議的秩序亂了起來。其他船東公司的代表等不及會議開始了，紛紛圍上來和姚遠談，就像是疫情時代中的客棧老板，為了爭搶一個客人而恨不得大打出手。
姚遠被包圍了，疲于應對。
方向造船的高層們非常默契，馬上過來每個人負責一個把船東代表拉到一邊詳聊。人根本不夠用，方向造船銷售部的人果斷出擊，用嫻熟的英語、法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意大利語……各種外語嘰里呱啦的起來了。
姚遠總算是可以松了口氣。
現場已經亂了，姚遠干脆宣布自由洽談，也不搞什麼儀式了，邊吃邊談，捉對廝殺也好以一敵三也罷，隨便怎麼整。
張副書記對這樣的場面感到非常滿意，儀式不儀式不要緊，講不講話也無所謂，只要能賺錢，只要能留下更多的外匯。
他希望姚遠接更多的lng船訂單，國內只有方向造船能建造lng船，但是其他船卻不是。方向造船接的lng船訂單越多，要勻出去的其他船舶訂單就越多，張副書記自然是高興得很的。
中東土豪是大客戶，比馬士基航運還要大的客戶，姚遠親自陪同哈立德用餐，一邊吃一邊往下談細節。他作為大老板事無巨細地出面，給足了哈立德面子。
而奧斯特生怕中途出什麼變卦，一直沒有離開過姚遠身邊，不時的插話說幾句，他對中東土豪一樣是喜歡得很的。
哈立德問，“姚先生，所謂的高端定制服務是包括什麼內容呢？為我們的訂單建一個分廠，這筆錢難道需要我們來出嗎？”
“當然不。”姚遠笑著搖頭，“這屬于我們的經營成本。不過，哈立德先生，納基拉特航運要求交船的時間越短，造價是越高的，其實我們同樣會考慮把建分廠的成本攤到造價上的。”
哈立德佩服不已，如此直白地把這些話說出來，體現了姚遠的強大自信。
“姚先生，報個價吧。”哈立德也很爽快，直接問。
姚遠略作思考，道，“26萬立方米的lng船是世界上最大的了，如果五年內全部完成交付，每一艘的造價需要1.2億美元。”
“我的天。”奧斯特下意識地倒抽一口涼氣。
這是破紀錄的高價了。
要知道，到了2020年能源危機的時候，lng船的造價去到了一個歷史巔峰，以27萬立方米的規格為例，造價去到了2.3億美元。
但是，那是2020年的2.3億美元，和1997年的2.3億美元是沒有可比性的，後者的購買力要強勁得太多了。
現如今歐洲造船廠開出的lng船造價是最高的，因為他們的成本根本無法和日韓船企相比，但是，再高也幾乎沒有超過8000萬美元的。
哈立德沒有倒抽涼氣，他雖然驚訝于造價的高昂，但並沒有超出他的心理底線，或者說，手握數十億美元現金的納基拉特航運的心理防線太強悍了。
此時，姚遠笑著解釋道，“同樣的造價，其他船企是做不到五年之內建造11艘世界上最大的lng船的，現代重工做不到，三菱造船也做不到。”
90年代的三菱的強大超乎普通人的想象，進口國內的1.5升三菱轎車售價高達51萬，而2.2升的豐田佳美才27萬，才27萬！
姚遠說，“我們會為納基拉特航運專門建一個分廠，此前的參觀里，哈立德先生您應該看到了，我們正在沿著海岸線向南建設船塢，是的，盡管新式造船法大大降低了對船塢的依賴，未來我們建造7萬噸以下的貨船將不會使用船塢，但建造10萬噸以上的船舶依然離不開船塢。所以，我們會陸續建造船塢，可能會建十幾個，最小的也將會有四百米長，形成世界上最大的船塢群。”
“我會用其中的一部分用來專門建造納基拉特航運的11艘lng船的，這意味著前期的投入非常大。哈立德先生，這個價格很劃算的，是給納基拉特航運的優惠價。”
奧斯特回過神來，插話說道，“姚先生，對我們馬士基航運來說，上億美元的造價都是難以接受的。”
姚遠一攤手，笑道，“如果對交船時間沒有特殊要求，造價當然是可以更低的，馬士基航運的訂單同樣如此，奧斯特先生可以重新考慮的。”
奧斯特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我們急需lng船。”
天然氣市場已經起來，誰的lng船最多誰就能搶先進入這個市場佔據更多的份額，孰輕孰重奧斯特是非常清楚的。
哈立德的中東土豪勁起來了，道，“1.2億美元沒問題，那麼這就是一筆13.2億美元的交易了。姚先生，我們再付8000萬美元，能不能再提前一年交船？”
“做不到了。”姚遠笑著搖頭，“五年交付11艘26萬立方米的lng船，對我們來說，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已經是極限了。”
這個錢不好賺。
中東土豪是豪，但是不是傻。
這8000萬美元是那麼好拿的嗎？
哈立德笑了笑，不再強求了，他的想法是有些天真了。
姚遠想了想，說，“不過可以約定，每提前一個月交船，納基拉特航運向方向造船支付100萬美元的獎勵款，每艘，如何？”
這個條款此前已經在許多合同里出現過了，船東們很樂意，畢竟相對于提前拿到新船帶來的積極影響和利潤，這點獎勵款不算什麼。
“可以。”哈立德稍作思考就答應下來了。
納基拉特航運急于擴大自己的船隊，他們鐵了心要做專業的液化天然氣運輸商，當前的起步非常重要。
方向造船的效率非常高，哈立德也希望盡快以合同的形式把這筆交易確定下來，因此，雙方的工作人員馬上移步到包房里，把這里充當談判現場了，談妥就當場簽約。
其他船東有樣學樣，這邊和方向造船的銷售們談妥之後就移步包房進行合同條款的談判和確立，然後當場簽約用印。
船東代表們可不是寡家孤人，而是有團隊的，隨時可以進行簽約這塊的工作。
于是，宴會廳就好像後世的售樓部了，每個銷售和客戶一張桌子，基本談妥了之後移步充當簽約室的包房里確立合同。
今晚談的都是lng船，造價幾乎沒有3000萬美元以下的，這種一艘訂單都能發布全球競標會的交易，生生被方向造船搞成了賣大白菜似的。
張副書記吃了幾口飯就吃不下了，他臉色微紅控制著激動的情緒，不止一次詢問秘書，問的是同一個問題——方向造船現在簽下多少條lng船了？
秘書在張副書記和方向造船統計組那邊反復跑，同樣激動不已。
到了晚上九點多的時候，略顯嘈雜的宴會廳逐漸安靜下來。此時，有意向的基本都確定下來了，大部分船東都選擇了方向造船，日韓船企其實也沒有白跑，基本上都拿到一兩條訂單，這是因為方向造船的產能飽和了，急著用船的船東只能尋求日韓船企。
而日韓船企即便拿到了訂單也不開心。
金宰鉉拿了兩條17萬立方米的lng船訂單，但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為了拿到這兩條lng船訂單，現代重工承諾了更短的工期，不這麼做，人家就會跑到方向造船那邊去交預付款。
要達成承諾，就勢必要改變當前制定的建造計劃，這對造船廠的日常運營是會產生影響的。
可是不這樣就只能空手而歸。
無疑，方向造船的一騎絕塵，給予了日韓船企巨大的壓力，迫使他們承諾更短的工期，讓所有的船東跟著受益了。
看了看臉色沮喪的日韓船企代表們，張副書記心情大好，再一次側頭問秘書，“去問問幾艘了。”
“是。”秘書連忙小跑過去了，已經記不住這是第幾趟了。
不多時，秘書手里拿著一份還熱乎乎的打印紙小跑了回來，雙手放在張副書記面前，激動地說，“書記，統計出來了，方向造船接了31艘lng船訂單，最小的是8萬立方米，排水量大概4萬噸，最大的是卡塔爾納基拉特航運公司的11艘訂單，全部是26萬立方米的，是世界上載重最大的lng船，排水量達到了12萬噸。”
“31艘？”
盡管有了心理準備，張副書記的心髒一時半會也難以接受如此巨大的驚喜。
邊上的周梁湊過來看，倒抽著涼氣說，“31艘……總價是多少？是……”
他和張副書記幾乎同時看到了後面的訂單總價。
21.7億美元！
平均每艘的造價達到了7000萬美元！
“老天爺，老天爺，我的老天爺啊。”張副書記激動得嘴唇都在顫抖，都在顫抖！
170億華夏幣的訂單！
加上此前方向造船獲得的五百萬噸貨船和油輪訂單……
周梁忽然對自己未來的仕途充滿了信心，前途是光明的！
“書記，我特意問了，方向造船獲得的五百萬噸船舶訂單總價是8.35億美元，這一次，方向造船一共拿下了30.05億美元的船舶訂單，是世界上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船舶訂單，交船日期已經排到了2005年……剛才姚先生好像在和方向造船的管理層討論擴建事宜。”秘書很聰明，領導沒有交代的事情也打听到了。
張副書記猛地站起來，大步走向統計小組那邊，姚遠背負雙手和方向造船的管理層在那里有說有笑的。
周梁連忙跟上。
姚遠往這邊迎過來，卻被張副書記擺手阻止，張副書記主動走到姚遠這邊來，用一錘定音的語氣說，“小姚，有什麼困難盡管提，省里負責解決。”
方向造船的高管們笑得很開心，如此巨大的一筆船舶建造訂單，其意義已經超出了錢這個範疇了——這可是世界造船歷史上最大的一筆訂單！
憑借這筆訂單，方向造船在一夜之間躋身于世界最大造船廠之一的行列了。
而對于國家來說，這是國際商業上巨大勝利！
張副書記這一句話和平時的同樣一句話完全不同，從他的表情完全能看得出來，只要姚遠提，任何要求，省里都會立刻馬上去解決。
不惜一切代價保證這筆巨大訂單的順利完成！
這是張副書記的態度。
姚遠卻是非常冷靜，確切地說，現如今已經很難有什麼事情讓他喜形于色了，或者國產航母的下水會讓他激動落淚。
“張書記，我打算把lng船和油輪之外的船舶訂單都給出去，要組織國內造船廠的人坐到一起開個會談一談，我們是民營企業不好做這個事，人家也不一定賣面子，省里能不能出面組織一下？”姚遠笑著問。
如此巨大的勝利之下依然能夠保持冷靜和清醒，張副書記是越發佩服年輕的姚大老板了。
最關鍵的是，年輕的姚大老板大局觀意識非常強烈！
張副書記冷聲道，“給他們訂單做他們還不積極了，這事你不用管了，省里負責，你就做好計劃和他們談就是了，不用給他們面子，該多少錢就多少錢。”
“感謝書記。”（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