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咳咳咳~”
病房內,咳嗽聲不斷,馬靈兒這三位兒媳婦兒正在照料著塵知行。
老人的臉色很是虛弱,看的三位兒媳婦心疼得緊。
而塵岳正在門外與李貞輕聲交談著︰
“老前輩,我爹的病,到底怎麼樣了?”
塵岳滿臉愁容,按計劃他在去過虎背山之後應該直接趕赴遼東了。
但是他爹的病情在短時間內急劇惡化,身子骨越發虛弱,塵岳只能暫時留在涼州城。
這兩天李貞幾乎是寸步不離的陪在老人身邊,但塵知行的病情卻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
“唉~”
李貞罕見的嘆了口氣︰
“脈象虛弱,氣血不足,恐怕,恐怕,時日無多。”
李貞本不想說的這麼直接,但是隱藏病情又有何用呢?塵岳有知情權。
塵岳心頭咯 一下,嘴角苦澀,久久說不出話來。
連李貞都說出了這樣的話,那這個病是真的沒人能治。
積勞成疾,是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病根,哪是一時半會兒調理的好的。
“王爺,恕我無能。”
李貞低垂下了腦袋,很是愧疚。
作為醫者,眼睜睜看著病人近在眼前卻治不好,是最無力的。
“前輩言重了。”
塵岳喃喃道︰“您已經盡力了,我替我爹謝謝您。”
“嘎吱~”
房門輕輕推開,馬靈兒的腦袋從里面冒了出來︰
“爹讓你進去。”
看馬靈兒的神色,也同樣悲傷。
“嗯,好。”
塵岳點了點頭︰“老前輩,那您先去忙吧。”
李貞躬身行禮︰
“那老夫就先告辭,王爺還是多陪陪塵老吧。”
“呼~”
塵岳搓了搓臉頰,強行擠出一絲笑容,隨後推門而入。
他不想讓爹看到自己一臉的低沉。
病床內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藥草味,老人正斜靠在床上,低垂著眼眸。
大半個月來,老人幾乎沒有下過床,身子骨虛弱到腿腳沒法站立。
“爹∼”
塵岳走到病床邊,輕輕的喚了一聲爹,欲言又止。
“沒事。”
老人語氣極為虛弱的說道︰“爹的身子骨怎麼樣,爹自己知道。
沒事,沒事~”
一連幾個沒事,讓塵岳心中很不是滋味,旁邊的三個兒媳婦更是眼眶泛紅。
這位叱 疆場,讓百萬燕兵低頭的涼王,此時此刻卻是那麼的無力。
塵知行喃喃道︰
“陪爹去後山走一走吧。”
塵岳目光一震,後山是娘親入土的地方,爹這是想娘了。
塵岳默默的點了點頭︰
“好。”
“兒子陪爹去。”
……
塵岳扶著塵知行,一步一緩的在後山的小道上走著,步履蹣跚,看背影,塵岳的健壯,老人的佝僂。
雛鷹終于長大成人,可以庇護他的父親了。
馬靈兒、雪芊芊、周芷鳳三人牽著幾個孩子,遠遠的跟在後面,並沒有上前打擾二人,把空間完全留給了這父子兩。
幾個孩童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意思,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老老實實的跟在娘親身邊。
一直等走到墓前,塵知行才在塵岳的攙扶下重新坐在了地上。
從前府到後山,這一段路老人走過無數次,今天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塵岳娘親的墓並沒有裝飾的富麗堂皇,而是很尋常,只不過周圍的雜草幾乎被打掃的干干淨淨,看起來極為整潔。
以前塵知行身子骨還好的時候,每隔兩天就會過來看一次,親手掃去墓邊的塵土雜草。
從無間隔。
他說娘一個人孤單,兒子又在外打仗,得有人時常過來看看。
“老婆子,你在那邊怎麼樣了啊?”
老人輕聲細語的呢喃道︰
“這麼些年,想你的緊啊,不過你別怕,很快我就要去陪你了,可別嫌棄我這個糟老頭子啊~”
“你還記得咱們兒子剛出生時候的樣子嗎?那小手小腳,還有一張圓乎乎的大臉,嫩的很。
再看看現在,可是撐起一片天的壯小伙 ~”
老人輕聲細語的念叨著往昔的一幕幕,塵岳的眼眶中已經閃爍著淚花。
從涼州將軍到北涼侯,再到權傾天下的北境涼王,塵岳自始至終最懷念的還是兒時的日子。
家人都在,幸福安康。
多好∼
“兒子。”
最後,老人將身子微微靠在了塵岳肩膀上,輕聲道︰
“你是忙人,把你一直耽擱在涼州城,爹心里過意不去啊。
但還是有些話,要好好跟你說說。
你這麼多年,在家的時間少,爹知道你身上擔子重,從來沒怪過你,只有心疼。
每次出去征戰,爹都擔心是最後一次見你,白發人送黑發人。
什麼一統天下的大道理,爹不懂,也不想去搞懂,只想嘮叨一下家長里短。”
“咳咳~”
“咳咳咳~”
“爹,你說,兒子听著。”塵岳微微握緊了老人干枯的手掌。
“這幾個兒媳婦,小馬是爹從小看著長大的,主持家業是一把好手,咱放心。
芊芊呢年紀最小、古靈精怪,又是大家閨秀出身,沒什麼心眼,你可別欺負人家。
這小丫頭是雪老爺子的心頭肉,你要是敢欺負人家,別說雪老不會放過你,爹也要揍你的。”
“咳咳~”
“還有小周,唉∼
爹這輩子做夢都沒想過長公主這樣的大人物會嫁進塵家,就和做夢一樣。
到別看她是長公主,也是個可憐人,只怕這二十個過得還沒有農家子舒坦。
你記得,小周現在無依無靠,只有靠你,萬萬別冷落了人家。
你的命,還是人家救下來的。”
“明白,爹,我都明白,放心吧。
兒子絕不會虧待她們的。”
塵岳的嗓音帶著顫抖,因為他感受到他爹的語氣越發微弱,要不是自己伸手扶著,塵知行只怕坐都坐不住了。
“也就這麼多了。”
塵知行艱難的轉過身,看了一眼遠處的兒媳婦們還有孫子孫女,臉上洋溢著無比幸福的笑容。
兒孫滿堂,他知足了。
“爹,咱回屋吧?”
塵岳輕聲道︰“山上寒風大些,別吹壞了身子。”
“不去了,不回了。”
老人的眼眸逐漸閉了起來,喃喃道︰
“爹要去陪你娘親,陪你娘親了∼”
“老婆子,想你了∼”
當塵知行的額頭低垂下來的一剎那,塵岳淚如雨下。
從此這世上,他再無爹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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