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寧道、寧州城
從常家兵敗之後，這座寧州城就成了顏家的地盤，以前那座金碧輝煌、威風凜凜的寧王府自然就成了顏家的私宅。
就在這座寧州城外二三十里的地方，埋葬著十萬常家邊軍的尸骨。
直到今天，老百姓也不敢往那個方向走，總覺得有無數的冤魂漂浮在大地上。
顏家的背叛雖然招致了不少百姓的痛罵，但是獲得的利益是實打實的，顏家已經徹底代替了常家，將家族的影響力擴散到了兩道疆域之內。
顏章的野心也算邁出了第一步∼
不過此刻的顏章正眉頭緊鎖的坐在位子上，時而會看看手中的軍報，這位天寧道的主事人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屋中還坐著兩名顏章的親信，左側那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名為顏政，顏章的族弟，從軍多年、辦事得力、乃是顏章的左膀右臂。
右側那一位男子看著年輕很多，也就不到三十歲的模樣，名為鐘泰然，乃是顏章的女婿。
眾所周知，顏章哪里都好，家大業大，就是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
以前呢，他是想把女兒嫁給常懷奕，這樣常家顏家就成了真正意義上的一家人，顏家的地位也會變得無比牢固。
可常懷奕這家伙不同意啊，讓顏章懷恨在心。
這件事也算促使顏章背叛常家的一個小原因，他覺得常家壓根看不起他，一點點小小的記恨在心中埋藏多年，最後以一種極端的形勢爆發了出來。
常懷奕不願意，顏章總得需要一個女婿啊，所以他找來找去，在平瀚道中選出了鐘泰然這個家伙。
年輕、有才干、品行不錯，關鍵的是他背後的鐘家是平瀚道上的世家大族，影響力極大。
顏家的背叛，背後少不了鐘家的支持，收買了那麼些中立的武將，鐘家可沒少出銀子。
顏家鐘家也算是一種利益上的聯姻吧。
如今顏章有了權利，鐘家的地位自然跟著水漲船高，燕軍就算再怎麼囂張跋扈，但鐘家的產業可是穩如泰山。
納蘭亭燁就算看不慣顏章，但必須賣他面子，不然誰還跟著你干？
屋中的氣氛略微有些壓抑，這一切的源頭都是顏章手中那封軍報。
這封來自前線駐軍的軍報寫著有兩隊斥候遭遇隴軍截殺，全軍覆沒。
隴軍也沒有留下尸體，純粹是前方斥候根據現場遺留軍械的樣式確定的。
燕隴雙方已經和平共處了快一年，現在好端端的出了人命，到底是無意為之還是隴軍要有什麼大動作，誰都不知道。
顏章目光微凝的說道︰“無聲無息的殺了我們幾十號人，獨孤信到底要做什麼？”
顏政冷聲道︰“大哥，隴軍沒一個好東西，我看他們就是喘過氣來了，打算奪回兩道之地。
咱們得趕緊準備起來，別被隴軍打個措手不及。”
顯然，顏政這家伙也是個好戰分子，而且咬死了是隴軍截殺了他們的人。
“隴軍想要挑起戰事？不能吧。”
顏章有些猶疑的說道︰
“江南大戰還沒結束，涼軍主力也放在南充城一線虎視眈眈京畿道，隴軍再開一處戰場，吃得消嗎？
況且，他們和慕雲一族可是簽訂了盟約的。”
“大哥，這年頭你還相信什麼盟約啊？”
顏政撇了撇嘴說道︰“宇文一族可是造反出來的，盟約還不是想撕毀就撕毀？
萬萬信不得。”
顏政話糙理不糙，這世道盟約就像一張廢紙，毫無作用。
況且顏家自己不也是背叛了多年的世交嗎？連他們這種關系都會反目成仇，何況燕隴雙方這種貌合神離的對手。
顏章看向了自己的女婿問道︰“然兒，你覺得呢？”
顏政也饒有興致的看向了這位年輕人，說實話，鐘泰然從富家子弟一下子成了領軍武將，顏政心里是不太服氣的。
但他畢竟是顏章的女婿，也就不好說什麼，看看這家伙的能力再說吧。
性子頗為沉穩的鐘泰然琢磨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顏將軍說的不無道理，隴軍萬萬信不得，不管截殺一事因何而起，咱們都應該整軍備戰，充實前沿防線，未雨綢繆總是好的。”
“嗯~”
顏章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不斷思考著兩人所說的話。
鐘泰然接著說道︰
“還有，岳父大人，顏將軍，你們近日有沒有听到一種流言，關于涼軍和隴軍的？”
“涼軍和隴軍的？”
兩人同時一愣︰“什麼流言？”
鐘泰然沉聲道︰
“這幾天小婿听人說，民間流言紛紛，涼軍隴軍兩方在暗中結盟了，相約停戰，共同對付燕軍，宇文星辰打算一舉奪回兩道失地。
作為回報，北境之地以後就是涼王說了算，只要名義上承認宇文一族的皇室地位即可。”
“還有這種流言？”
顏章一驚︰“這怎麼可能？兩邊是血仇啊，塵岳的岳父可是死在了宇文家的手上。
兩軍在中原大大小小打了那麼多仗，還能做到一張桌上？”
顏政也連連搖頭︰“應該不會吧~”
顏政覺得鐘泰然就是滿口胡話，這種流言也要拿到台面上來講，這不是開玩笑嗎。
顯然兩人一點也不相信這道流言。
鐘泰然隨意的說道︰“流言畢竟是流言，當不得真，但流言也一定不會是空穴來風。
岳父，您想想，完顏弼和燕人也有殺父之仇啊，他那還是親生父親，涼王這個只不過是岳父，更沒有滅國之仇。
從道理上講，涼軍隴軍才是同胞，燕人才是異族。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和我們不相信燕人是一個道理，宇文一族也絕不會和燕人握手言和。
而涼軍現在面對百萬大軍的凶猛攻勢，也不會再想不開與隴軍作對，他們聯手，並不是毫無可能。”
听鐘泰然這麼一說，顏章和顏政一下子陷入了沉默，鐘泰然說的很有道理，涼隴兩邊有聯手的可能。
顏政的目光變了變，他發現這個年輕人看問題的角度倒是十分刁鑽，有腦子，心中的輕視頓時打消了幾分。
“當然，這只是小婿的推測罷了，一听而過。”
鐘泰然輕聲道︰“流言就是流言，當不得真的。”
“不，你說的很有道理。”
顏章冷聲道︰“宇文星辰這個人極為愛惜自己的羽毛，追求名聲。
一紙天寧之盟讓他聲望盡失，百姓罵聲一片。如果想要挽回名聲，收復失地是唯一的選擇。
光沖這一點，讓他和涼軍握手言和就是有可能的。”
顏章的眼神中滿是寒光，這麼說下來他反倒覺得這個流言有三成可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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