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次海潮居然已經演變為劫數了啊。”
李長青感嘆道。
“確實如此。”
蕭鑫附和著說道,“本來龍口渡的海潮夏末就已經是快要完結之時。”
“但今年卻大有不同,所謂人發殺機,天翻地覆,如今天下第一人崔溟滄欲要斬去與大周的因果,一步登天,與天後隔江對弈,他們兩人又不願意漁翁得利,只好將天下人都牽扯進這盤棋局之中。”
“那海龍宮素來張狂,當年靠著深海的地利,群妖不服大周,也不敬五姓,自然不能夠置身事外。”
“如今陰羅天子魏文帝在幽冥重立城隍神道,讓海龍宮那群偽龍看到了以水官神道純化血脈,復返本源的機會,老爺,崔溟滄和天後的對弈可是‘天賜良機’啊,他們怎麼可能放過?”
李長青呵了一聲,“這麼說這一切都是在天後和崔溟滄的推演之中咯?若是海龍宮不上當呢?”
蕭鑫一擺深藍色的衣袖,負在身後,同樣看向遠處東海方向的浩瀚劫氣,“這已經不是海龍宮不上當的問題了。”
“那崔溟滄將龍口渡新設一府,但是這段時間來卻沒有劃分新的地界,立府台,原本我還以為是這件事事關重大,即使崔溟滄一時間也有些猶豫不決。”
“但各門派嫡傳匯聚于龍口渡,同樣沒有絲毫動作,就讓我明白,不是崔溟滄猶豫不決,而是他在等時機。”
“時機?”
“秋季一來,金風從天塹山脈向東海而去,正好是遠行東海十五國的好時候,可行征伐之事。”
蕭鑫斬釘截鐵地說道。
李長青腦海中電光一閃,原來如此,這樣很多事情都說得通了。
“這麼說天後那邊?”
“對,天後這次恐怕是真的會對蒙國動手,那冠軍侯李無憂孤身入草原,斬三萬蠻,現在看來恐怕是一手閑棋,一來讓大周這位掌兵能夠熟悉草原情況,二來可以騙一騙那位天狼阿古烈。”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李長青感嘆道,這樣一來,天後的所有布局都說得清楚了。
李無憂孤身入草原,暴露出大周如今的‘虛弱’,所以那只‘天狼’就算是想要報仇,以狼性的狡黠,也會等到大周和江南五姓真正開戰。
這樣一來,反而錯失了最佳良機,讓天後掌握了戰爭主動權。
同樣的,天後北伐,五姓東擴,天下兩位最強者各自蠶食對手,再一決雌雄,避免出現漁翁得利的情況。
或許不只是兩位棋手••••••
陰羅天子魏文帝先一步立幽冥城隍之道,或許他也是其中之一,如今天下三分矣。
“如今天下三分矣。”
李長青感嘆道。
蕭鑫認真地點頭,“確實如此,就現在看來,海龍宮那群蠢貨恐怕等著天後派御使斥責五姓,就順勢借著如今積蓄的海潮之力,大舉入侵龍口渡。”
“所以那些名門大派嫡傳的目的是海龍宮?”
李長青好奇地問道。
“不止,恐怕東海十五國也在他們的目標範圍之內。”
蕭鑫笑眯眯地說道,“當年天下大變,海龍宮取代原本水神龍宮,雄踞四海,將東海十五國視為自己的勢力範圍,怎麼會輕易讓他人染指?”
李長青有些不確定地說道,“若是我知曉的信息不錯的話,如今海龍宮明面上應該有至少六位三災真君,但五姓明面上只有崔溟滄一人,也就是說那些名門大派的三災真君會出手幫忙?”
海洋之地,佔地極廣,生命極多,遠遠大于陸地,雖然沒有人類這種先天道體,絕大多數在修行上全靠血脈天賦,但這麼龐大的基數下,海龍宮擁有的三災真君數量也大于明面上任何一方勢力。
李長青之所以說六位三災真君,就是這六人自號龍神,在沿海都有各自的名號傳播。
蕭鑫微微搖頭,“那些名門大派下場,就會站在天後的對立面,在勝局未分之前,他們絕對不會這麼做。”
隨後他將目光從海潮中收回來,看向李長青,“而且老爺以為崔溟滄如何被稱為天下第一人?要知道當年他橫江之後,這麼多年可是從未再真正出手過,但大家仍然默認他是天下第一。”
李長青沉默了一會兒,“這次你來給我說這麼多,想必還有什麼告誡吧?”
蕭鑫神色凝重,“告誡不敢,但下為上謀,自然當全心全意,我知曉老爺心高氣傲,但是如今天下局勢濤濤,已經非第二重樓能夠抵擋。”
“老爺雖然和範陽盧氏盧真觀交惡,但是在這件事上未必不能夠先委身于五姓,尋求庇護,那太阿金氏金不換就是不錯的選擇,等到大劫最洶涌之時過去,老爺再徐徐圖謀,一舉奪得龍口渡城隍之位也未必不可。”
李長青是絕世天才,這蕭鑫知道,但是絕世天才沒有真正成為絕世高人之前,潛力和實力終歸是兩碼事,他怕李長青心高氣傲,委不下身子,以至于在大劫起始,就被狂瀾摧毀。
如今李長青位列潛蛟榜第二,看上去好不威風,但實際情況是,那些真正的大勢力積年紫府都沒有出手,他們一旦出手,攜靈器之威,絕對不是第二重樓甚至是七魄紫府真人能夠抵擋的。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想一會兒,想好之後再找你重商此事。”
李長青微微頷首,目光從蕭鑫身上移開,重新看向遠處的劫雲。
蕭鑫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躬身一禮,退了下去。
蕭鑫的提議確實中肯,也做到了他身為謀士的職責。
但是江南五姓的便宜有那麼好佔?
即使是金老板好說話,五姓也絕對不好說話,恐怕會立下契約,至少約束自己上百年,或許在蕭鑫看來上百年對于這次大劫的安危完全值得,但是卻不可能是李長青選擇的道路。
更何況••••••
自己想要以人身,復返先天神 之身,必然有劫難臨身,內劫自然是開闢之劫,這外劫如今看來已經明顯。
躲是沒有辦法躲過去的,這是劫難,也是自己的機緣!
李長青瞬間就想好了前因後果,若是沒有借著這次大劫逆反先天神 ,恐怕自己想要成就先天神 之身,也會另生劫難。
不能慢,只能快,一步先,才能天下先。
自己如今修為在沒有逆反先天神 之前,暫時難有質的飛躍,所以只能夠從斗法手段做文章。
煉制五德防御法器,繪制天罡三十六雷法中十二道‘中雷法’,煉制南天門,以夢中證道之法繼續推演秘術,繼續祭煉奈何橋••••••
一個個念頭劃過心間,最終李長青決定先繼續祭煉奈何橋。
原因有幾點。
第一,自己借助人道篝火,最開始煉制奈何橋的時候是祭煉出六道輪回•人道的部分,接下來順勢祭煉其余五道就行。
第二,祭煉剩下的六道輪回中的五道,必然需要探索幽冥之地,自己剛好可以尋找紫府層次的妖魔斬殺,為煉制南天門籌集材料。
第三,心有感應,黃飛鴻跟著燕南那家伙去幽冥之地那麼久,自己作為老師,理應要過問一下。
想清楚了之後,李長青拿出一張‘入夢符’,如今以他的修為,早已經不用再設下法壇,心里默念黃飛鴻的生辰八字,靈台之上,琉璃佛炎灼燒念頭,化作一方虛幻的夢境。
••••••
幽冥之地,血煞谷。
黃飛鴻雙目赤紅一片,手中刀影變幻,凜冽的刀鋒橫斬,一顆生有鬼角的頭顱翻滾著落地,但是那顆頭顱眼中卻沒有絲毫的恐懼之色。
反而發出戲謔的笑聲,“你遲早會和我們一樣••••••”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黃飛鴻一腳踩入泥土之中,一縷精純的血氣從身前無頭尸體中涌出,涌入黃飛鴻靈台之上,彌補他自身的消耗。
殺意瘋狂從靈台上涌出,沖垮黃飛鴻的理智,讓他有一種不管不顧,沖進血霧大殺四方的沖動。
“神若修羅,身為刀鞘。”
燕南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如同一柄鋒利的長刀,直入黃飛鴻靈台之上,替他斬滅雜念。
“呼。”
黃飛鴻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靈台之上一柄血色無鋒的修羅刃將剛剛的血氣吸收,排除外在雜念。
他轉頭看向旁邊的燕南,“現在可以休息了嗎?”
燕南目光凝重,觀察著周圍的血霧,“你有一炷香的時間調整自己的狀態。”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之後,黃飛鴻沒有絲毫猶豫,立馬盤坐下來,以燕南傳授的秘法,將自身觀想為刀鞘,鎖住靈台上那洶涌澎湃,似乎要斬滅一切的修羅真意。
若是幾個月前,自己做夢都不會想到居然能夠一步登天,不僅順利入道,而且還直入第二重樓,凝練殺伐第一的修羅真意。
按照燕南大哥的話來說,若自己這次能夠活著回到陽世,以後也算得上一號人物了,他這次買賣虧大發了。
就是不知道老師見到自己,會不會很吃驚••••••
“確實有點吃驚。”
“誰?!”黃飛鴻靈台之上,修羅真意凝聚的血色長刀順著聲音的方向斬去。
一朵琉璃光焰浮現,凝聚出李長青的模樣,他平靜地伸出右掌,掌心向上,三朵蓮花綻放,功德純金,道德青碧,陰德素白。
血色的修羅真意落在三朵蓮花之上,就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根本使不上力氣,一點點沉入三朵蓮花組成的真意海洋之中。
“老師?”
看到眼前之人,黃飛鴻首先是驚喜,隨後是警惕,這里是幽冥之地,而且是最凶險的修羅血煞之地,按照燕南大哥的說法,其中到底隱藏這什麼,連他都不知道。
眼前出現的老師幻象,很有可能是某種妖魔幻化而來的。
“不錯,至少知道分辨真假了。”
李長青微微點頭,思考了一下,功德金蓮上分潤出一縷功德之力,落在黃飛鴻的靈台之上。
黃飛鴻頓時感覺自己就像是三伏天吃了井水一般,原本內心難以克制,想要屠殺一切的修羅真意居然被自己收斂了不少。
如今已經不是修行小白的黃飛鴻當然感受出了那縷力量的實質,“老師,這是功德?”
對,天下間能夠克制修羅真意的力量不多,能夠幫助自己掌握修羅真意的力量更少,黃飛鴻凝視著李長青手中純金的蓮花。
這確實是功德之力,所以眼前也確實是老師無疑,妖魔就算想要迷惑自己,也絕對舍不得用功德之力來下套。
李長青嗯了一聲,環顧了一圈黃飛鴻的靈台,眉頭微皺。
“居然入了修羅道,怪不得你能夠這麼短時間內入第二重樓。”
修羅道雖然在六道輪回之中位于上三道,但修羅者,不正之神,好狠斗勇,以殺證道,本身是代表著天地殺伐秩序,剿滅污穢邪惡而生。
第一重樓的修行者靈台三寸光明,取一縷真意,借假修真,成就第二重樓。
對于普通修行者來說,想要靈台三寸光明,就需要日復一日的苦功,以神魂光輝,照亮晦暗靈台。
但是修羅道卻不同,這條道路的修行者就像是自帶了經驗值面板,普通的靜修對他們幾乎沒有作用,爭斗殺伐就是最好的修行。
只要不斷斬殺強敵,修羅道的修行者實力就會不斷增強,但在這個過程中,若是迷失自我,很有可能最終淪為只知道殺戮的怪物。
李長青皺眉的原因是這條路雖然前期進展神速,就像黃飛鴻一樣,如今甚至已經凝實了一寸靈台,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但接下來的問題也和好處一樣多。
“說說吧,你是怎麼入修羅道的,如今又在哪里?燕南呢?”
黃飛鴻理了理思緒說道,“老師,我現在只有一炷香的時間,外面還很危險,只能夠長話短說。”
李長青擺了擺手,“無妨,這里乃是我夢中世界,時間比外面慢了四五倍。”
老師果然神通廣大,看來自己脫困有望了,黃飛鴻喜上眉梢,趕忙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仔細講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