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湖面突然激起一道劍型漣漪，孫炳虎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一點凌厲的寒芒如同虛空中亮起的雷光，指向黃雲蓮。
那速度快到了極致，由極靜轉化為極動，顯然孫炳虎作為老君山的傳人，也領悟了動靜真意。
黃雲蓮眸子倒映著槍芒，生死蜃沒有設下的幻境法域相助，本身的實力難以完全發揮，若是之前面對這種已經快到了極致的槍芒，她只有用生死轉化之術，假死脫身。
但是成為李長青的應身之後，她自然也粗略領悟了動靜真意，跟得上孫炳虎快到了極致的速度。
五道無形的絲線從虛空中凝聚，這是純粹的死意之線。
絲線從黃雲蓮周圍的虛空中飛射而出直接纏向孫炳虎手中的 虎長槍。
李長青在一旁觀戰，微微點頭。
其實若是真正的生死搏殺，黃雲蓮現在完全可以更激進一點，仗著生死蜃本身能夠模糊生死，不懼怕絕大多數致命傷害的特性。
以傷換死，直接用死意之線攻擊孫炳虎本體。
當然，因為這只是切磋，死意之線本身也危險至極，所以黃雲蓮才留手。
面對糾纏上長槍的死意之線，孫炳虎手中的槍芒突然一分為五，在虛空中分化五道明亮的電光。
死意之線細不可見，介于有形與無形之間，但雷霆之力同樣如此。
五道電光精準地點中了黃雲蓮的五根死意之線，虛空中驚雷響起，接連五聲，如同戰場鼓錘，攜帶兵煞之力，破除諸法。
李長青看得仔細，神色凝重。
孫炳虎這招似乎是雷元真意和兵煞之力的相互配合，有點像自己感悟出來的無名劍法•星河破，都是講究將兩種不同的真意融為一招，這樣才能夠發揮出遠超一種真意的招式威力。
五面虛幻的軍鼓震動，周圍的靈氣產生劇烈的波動，雷元真意震顫黃雲蓮心神，鐵血兵煞震懾諸般靈氣。
讓黃雲蓮一時間陷入實力的低谷，只覺得戰局已經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掌握。
孫炳虎手中 虎長槍一甩，五道槍芒擊退死意之線後，重新融為一體，點向黃雲蓮。
不能如此輕易認輸，不然會被老爺看低。
黃雲蓮猶豫了瞬間，決定使用才感悟出來的殺招，不過這殺招恐怖，面對的又是老爺的結義兄弟，所以她努力控制威力的大小。
頓時孫炳虎眼中的黃雲蓮出現了極大的變化，原本只能算是上等的容貌變得端莊高貴，腳下仿佛踩著一朵虛幻的黑白色蓮花，手掐法印，如同廟堂中的菩薩像。
幻象？
孫炳虎腦海中一盞九寶蓮燈清光綻放，一道道清靜經經文流淌，驅除生死蜃最擅長的幻象神通。
因為這里並不是黃雲蓮精心布置的法域，沒有真正扭曲周圍虛幻和真實的概念，所以這幻象神通遠不如當初在羅華山之時。
但這也早就被黃雲蓮預料到了。
孫炳虎眼中，那如同菩薩一般的黃雲蓮輕笑道，“生死無常，歸于終末。”
聲音空洞悠遠，仿佛訴說著某種天地至理。
她如雪的肌膚一片片凋零，眼窩凹陷腐朽，露出黝黑的眼眶和森然的白骨，就像萬物再如何美好，但最終都逃不過終末之道。
菩薩凋零，終成白骨。
恐怖的終末真意以幻象的形式直接在孫炳虎腦海中爆發，那嶄然的九寶蓮燈光輝也受到終末影響，如同燈油枯竭般，光輝黯淡，一點點走向湮滅。
李長青觀戰的表情露出了一點動容。
沒想到黃雲蓮的天賦居然如此高。
她之前確實對自己施展過恐怖的魅惑天賦，加上法域的幫助，甚至能夠影響到自己對周圍事物感官上的判斷。
但是現在，黃雲蓮借助感悟自己的終末真意，居然更上一層樓。
生死無常，歸于終末。
真幻，生死，終末三種真意融合，結合生死蜃本身的天賦。
若按照佛家的說法，之前黃雲蓮的幻象都還只是以色惑人，那些入定無色的高僧能夠抵擋。
那麼此時就已經超出了幻術本身，而近乎于真正的天地之理。
中這個幻術的人，一旦心神真的被終末真意侵蝕，恐怕會從靈台神魂上直接進入終末狀態，湮滅消失。
以幻術殺人，這已經不能夠僅僅叫做幻術了吧。
李長青目光凝重，沒有立刻出手打斷兩人交手，孫炳虎即使擋不下這招，但是本身有著重寶在身，也不會受創太重，他相信黃雲蓮出手也是有分寸的。
黃雲蓮確實出手有分寸，所以終末之意釋放的速度盡量控制在自己掌控範圍，讓孫炳虎有認輸的機會。
但她卻小瞧了孫炳虎。
一朵純白的花朵在虛空中綻放，花大而白，分二十四瓣，層層疊疊，悠長的檀香氣伴隨著佛意彌漫，抵消恐怖的終末之意。
隨後純白之花一朵朵花瓣凋零，黃雲蓮和孫炳虎之間的時光也仿佛倒流了一般，那虛幻的白骨菩薩一點點復原，再一點點重歸于幻術，整個過程極慢卻又極快，給人以一種矛盾感，最終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是孫炳虎的長槍卻最終點在了黃雲蓮身前三寸處。
“承讓了。”
孫炳虎手中長槍回彈，對著黃雲蓮輕聲說道。
黃雲蓮楞楞地看著這一幕，不僅僅是因為輸了，同時也因為剛剛那虛幻花朵綻放帶來的玄妙感覺。
孫炳虎知道黃雲蓮還在感悟，凌空一躍，來到李長青身前，笑道，“大哥，小弟還算跟得上你吧。”
李長青吐出一口氣，“剛剛你施展的是什麼？”
他一揮手，阻斷了安芸兒等人的感官，這畢竟關乎孫炳虎的實力隱秘，不好在外人面前談起。
孫炳虎入道之後，有著征南將軍府的資源和老君山的氣運，進步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快啊。
“是小神通，花開頃刻。”
“小神通？”
李長青倒是第一次听說這個概念，有些好奇。
他記得紫府修士內外交融，自身法理和天地規則融合，不僅僅可以形成紫府，而且自身真意，道種，修行之法也會凝聚成神通。
就比如鬼眼邪僵那道可以腐朽僵化一切的目光，那就是一種神通。
神通就是以個人意志違背逆轉天地規則的強大力量。
“對，我借助優曇花和自身動靜真意，提前凝聚了一枚神通種子的雛形。”
他想了想說道，“神通具有極其鮮明的個人特點，我的花開頃刻可以將一次法術攻擊消弭，雖然看上去是時光倒流，但實際上是加速到法術根本來不及產生效果。”
果然不愧是神通，不可思議，難以捉摸。
當然並不是沒有弱點，怪不得孫炳虎會用傳音入密告訴自己，這已經算得上對自己極其信任了。
李長青微微點頭，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討論下去。
黃雲蓮也從領悟中回過神來，走到李長青面前，“二老爺實力強大。”
孫炳虎雖然勝了黃雲蓮，但是他卻微微搖頭，“剛剛那長槍就算刺中了，也不會對你產生多少困擾吧。”
黃雲蓮笑而不語，作為生死蜃，除了終末，歸墟等少數恐怖的力量，她自身是很難被殺死的，頂多是被封印，重創。
而且因為只是切磋，所以從李長青身上學到的很多殺伐手段，她都沒有使出，就算那白骨終末術也沒有施展出最恐怖的一面。
作為黃雲蓮的法身本尊，李長青心念一動，就開始感悟黃雲蓮剛剛施展的白骨終末術。
自己這位侍女這次倒是給了自己不小的驚喜。
感悟了一會兒之後，他又微微搖頭，這白骨終末術他雖然能夠得到黃雲蓮百分之百的反饋，但是自身並不是生死蜃之軀。
對于幻術沒有近乎神通的天賦，施展起來，自然也無法像黃雲蓮一樣恐怖，本身留有缺陷。
與其在這上面專研，還不如繼續研究自己的無名劍法。
當然也不是沒有取巧的方法。
自己完全可以在畫幻形符的時候，以黃雲蓮的力量入符，這樣施展起來，也變相相當于自己掌握了這門法術。
還有，若是能夠找到一種生死，或者終末的天材地寶，這白骨終末術是否也能夠成為一門小神通。
李長青將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黃雲蓮微微一愣，她也是現在第一次听說小神通這個概念。
孫炳虎托著下巴，斟酌地說道，“或許白骨終末術本身就是一門小神通。”
本身就是一門小神通••••••
李長青目光一凝，他似乎把握住了什麼，神通是個人法理和天地交感的產物。
生死蜃本身就是天地某種規則混亂的產物，所以他們的幻術可以說是天賦，也可以說是神通。
如今黃雲蓮以終末之道演化幻術，就是小神通的表現。
孫炳虎看向黃雲蓮，繼續說道，“你是否感覺到靈台上有一枚類似于種子的事物。”
黃雲蓮微微點頭，小心地瞄了一眼李長青，因為這件事她並沒有告知李長青，認為是自己的修行隱秘。
李長青搖了搖頭，“放心，個人有個人的機緣，只要你不心生叛亂，我不會在這方面苛求你的。”
說罷，借助應身成就法，李長青的神識直接進入黃雲蓮的靈台之中。
原本听著還有些感動的黃雲蓮表情一僵，不是說好個人有個人的隱秘嗎？
隨後她無奈嘆息，老爺的話應該是自己不用所以的事情都告訴他，但是他仍然有著探查所有事的權力。
李長青神識探入黃雲蓮靈台之中。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張終末神雷符，即使種下應身之道，他也沒有取出這枚符 。
因為自己對《救難感應經》的修行尚淺，並不是如同神佛一樣，對自己每一尊應身的一切信息都了如指掌。
只要不是危害到自身，一般不會感應到，就像這次黃雲蓮凝練出白骨終末小神通，自己就必須要主動探查，接收回饋。
略過了終末神雷符，李長青繼續感受這黃雲蓮的靈台種種。
首先，對方應天地生死規則和九災十厄而生，靈台之中並不用道種作為依托入道，第二就是各種真意雛形凝聚。
不僅有自己的種種真意，還有一部分山神真意，乃至于當初的天殺劍道真意。
片刻之後，他就找到了那枚神通種子雛形。
真意，個人意志，和一部分天地規則。
突然李長青反應過來，這不就是道種嗎？
對！
道種附帶的一項項特殊能力，不就是神通的具體表現嗎？
所以其實是有辦法繞過道種修行的！
當初何九章和許三有給自己講解第三重樓紫府真人的修行。
曾經貶低過一種引入異種血脈的修行方式，何九章和許三有都認為，到第二重樓完全凝實靈台，想要突破第三重樓，同樣需要引入道種。
借助道種才能夠內外交感，凝聚紫府。
而現在看來提前凝聚神通種子雛形也一樣能夠完成這一步。
何九章和許三有應該不是故意在這件事上瞞著自己，而是他們受限于自身見識，並不知道這一點。
道種邪念••••••
李長青眼光變得更加幽深起來。
孫炳虎同樣知道很多，所以明白李長青現在的想法，傳音入密說道，“大哥，小神通的凝聚方法我父親是從一處傳承悠久的大門派遺跡中得到的。”
“我懷疑他們自始至終都知道不用道種就能夠入道，繼續修行，只不過從來沒有教與世人，甚至有可能大門派中絕大多數人也不知道，只有每一代的一兩人能夠知曉。”
“甚至龍口渡中接受神印的這批人都不知道這點。”
李長青緩緩點頭，道種容納入靈台之後，與修行者一體，幾乎難以剔除。
那大門派之所以不告訴門下傳人的原因就有以下幾點。
第一，小神通難以凝聚，需要天材地寶加上個人天賦，這個可能性最小。
第二，接納道種，本身不會造成太大困擾，至少在陰神真人甚至九難真人兩層樓都不會造成困擾，這個可能性也比較小，畢竟道種邪念是出了名的恐怖。
第三，這個秘密本身關乎太大，關乎這個世界邪念的原因，所以各個大門派不能說，也不敢說。
李長青吐出一口濁氣，對于成就一尊先天神 之身，從而擺脫道種困擾的想法越發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