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凝固。
幽暗，死寂。
這就是李長青對眼前紫府的所有認知。
在這里沒有真意交織的道與法，沒有內外天地相融的生機勃勃，只有垂垂老朽，已經黑暗夾縫中不可言喻的虛無。
許三有負著手，“怎麼，是不是很失望，一位第三重樓修士的紫府居然是這樣？”
李長青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好在許三有也並不在意這個問題本身。
他的目光凝聚在李長青身上，深邃之中帶著贊嘆和難以言喻的•••••••震驚。
雖然他紫府破碎，但畢竟真正進入了第三重樓。
在這紫府中，他就是這片天地唯一的神明，雖然天地已死，一點靈機法力都無法借與，但天地畢竟是天地。
以天地的視角看人，若掌中觀紋。
只不過李長青在他眼中，卻非常人。
氣運冥冥，真意邈邈。
如雲中看龍，霧中看花，雖然窺得見一鱗半爪，但不見其形，不知其道。
“長青小友可能顯現真意與我一觀？這樣我才好為你講解那第二重樓的諸多隱晦。”
真意和道種一樣，乃是一個修道人的根基。
若不是親近之人，一般不會在外人面前顯露。
但別人都將紫府展現給自己看了，將自己真正當成後輩培養，李長青自然也不會拒絕。
他頭頂天門大開，一個個金色，紫色，銀色，紅色的光點涌出，如同那漫天星斗，打著旋，匯聚成河，拉起一重重幽暗的空間帷幕。
群星璀璨。
時空晦暗。
這輪天河，就像從九霄跌落，嘩嘩地落在這片破碎的死寂紫府中，濺起億萬星輝沉浮。
世上怎有如此真意？
世上真有這般人？
本來眉眼帶著笑意的何九章不知不覺捏斷了幾根胡須，他瞳孔縮小，眸子中只剩下這漫天星光，在黑色的瞳孔中熠熠生輝。
許三有同樣震驚，不過作為這片天地的擁有者，他能夠感知得更多。
這輪天河雖然浩瀚，但一顆顆星辰虛幻無憑，就像天上投下的星光一樣捉摸不定。
唯有那七顆斗大的明星。
居中宮，劃陰陽，定四時，衍造化。
以北斗七星錨定諸天星斗，許三有暗暗點頭，北斗被稱之為天帝車架，傳聞中天帝就是乘坐著北斗七星巡視群星，這等心思倒是別出心裁。
而且不僅如此。
他的目光凝聚在北斗七星上，頓時感受到了其中不同的真意雛形，其中五種相生相克，演化世間萬象，應該是五行真意。
剩下兩種••••••
他眼中帶著笑意，原來如此，真是無上妙法，既然已經得了儒家真意，就不枉他當日行險一搏。
“原來這就是天河觀神啊。”
許三有贊嘆地說道，但他話說道一半，卻突然頓住了，似乎已經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眼前之景。
是啊，就算窮數道院，真的有秘法能夠在第二重樓勝過此法嗎？
“非是世間法，只能說是天授。”
許三有評價道。
然後他看向李長青，“若我沒看錯，你這法門有幾分崔溟滄《大江觀神法》的影子吧？”
李長青點頭道，“確實如此，我從金老板那里交換來了《大江觀神法》，夜里，觀群星入靈台。”
何九章撫掌大笑道，“好好好，那天下第一大盜總算是做了件好事!”
許三有看向李長青越發滿意起來。
隨後他嘆息道，“我原來想，若是你的真意尋常，那麼就讓你見識一下第三重樓的手段，好熄滅和盧橫江的爭斗之心，安心在我這里讀書。”
李長青剛想要說法。
許三有伸出左手制止住了他，“看到你的真意，我就明白了，似你這般人物，莫說一個要上第三樓的，就是真正第三樓的擋了你得到道，恐怕也不會干休。”
李長青嘴角勾起笑容，“我哪有先生說的那般大膽，若真的是第三重樓，自當遠遁千里。”
“然後呢？”
許三有笑眯眯地看向李長青。
李長青被看穿了心思，訕訕地說道，“來日入了第三重樓，再好生斗一斗。”
“哈哈哈。”
許三有笑得暢快，但笑聲最後卻有些落寞，自己當年若是有著小子的想法，何至于落到今日的田地。
不過他並不後悔。
儒家之道，舍生而取義。
連生都可以舍棄，區區第三重樓怎麼不舍得？
“好小子。”他收斂了笑容，目光凝重地看著李長青頭頂上這輪星河。
既然對方以儒家浩然正氣，兵家鐵血煞氣，五行真意為根基，熔煉為北斗七星，化為天河骨架，那麼入不入儒門都不重要了。
難道只有朝堂上那群尸位素餐的蠅營狗苟之輩可以稱得上儒家弟子嗎？
“你現在靈台神光充盈，必然照耀三尺，又得了儒，兵，五行七種真意在身，入第二重樓恐怕也就在這段時日了，所以你這次前來，必然是詢問道種之事的吧？”
李長青拱手說道，“請先生賜教。”
他已經知道了道種的危害，而入第二重樓又需要吸納一枚新的道種，自然不敢怠慢。
許三有手中再次出現那桿黑色狼毫大筆，這支筆出現之後，周圍原本死寂的空間頓時靈動了幾分，“道是天之本，種是地之根，這句話你可听過？”
李長青暗暗點頭，這句話他從王老板那里听過，不過王老板本身只是第一重樓修士，當時語氣過于激動，被金不換打斷，所以他沒有深入思考這件事。
但是現在••••••
李長青凝視著許三有手中的狼毫大筆，又環顧周圍這片破碎的天地。
頓時腦海中閃過一絲明悟，“道種是成就紫府的關鍵？”
許三有點頭，“第一重樓的時候，人身本是凡體，想要如那些天生地養的非凡異獸一樣蛻變為非凡，需容納非凡之物，逆反先天。”
“其實在很久以前，並不只是容納道種這一條路，也有人選擇容納異獸血脈入道，不過那種道路相較于道種卻更加凶險，到了第三重樓的時候還要重新納道種凝紫府，所以漸漸被人們拋棄。”
“第二重樓之時，修士凝聚真意，借假修真，于是神魂得了一點真意，可以離體夜行，不再一吹就散，靈台也得了一點真意，開始由虛化實，產生最基礎的法和理，而靈台的法理就是真意的表現形式。”
李長青暗暗點頭，他心思靈動，又見過三個紫府的模樣，于是順勢說了下去，“這第三重樓，修士內外天地交互，將靈台開闢為紫府，化作半虛半實的存在，就是憑借修士自身的真意和道種蘊含的天地規則相合。”
“所以道乃天之本，種乃地之根，道種本身就是一段天地規則的具現物，在第三重樓的時候才能幫助修士內外交互，舉手投足之間，就攜天地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