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哥，你說，為什麼凡人可以修仙以後，反而過得更難受了？”
在韓宇給莫天邪的墳頭倒完酒以後，莫風舞對著他，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她以前好歹是在泰安府城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現在卻是為了一點修煉資源，動不動就要跟人拼命。
哪怕自己其實不很想去搶別人，也永遠不缺想搶自己的亡命徒，被迫應戰也要不停殺人，她感覺自己的心太累了。
“我……”韓宇欲言又止。
他在黃風谷的坊市里，就听過很多真靈根修士對這些偽靈根的抱怨，說什麼偽靈根修士太多，搞得大家日子都很難過。
畢竟不是誰都喜歡每天玩命，將腦袋系在褲腰帶上搞殺人奪寶。
大多數煉氣修士，平常還是習慣用一些相對平和的手段賺靈石過日子，比方說在坊市里幫忙干活。
可涌入坊市的偽靈根修士太多，供過于求之下，他們為了在坊市能找到活干，將工價壓得極低。
原本坊市里的鋪子，招一個煉氣前期的小幫工，一般會視修為每個月給三到五個靈石的報酬。
現在呢，給一個靈石可以招到了。
在坊市當幫工基本也不需要什麼戰斗力要求，其實什麼靈根都無所謂，有點法力就行。
之前在坊市里打工的大批真靈根煉氣修士，面對這種情況，要麼就接受大幅縮水的待遇，要麼就干脆離開。
有著神秘小瓶幫忙，可以千年靈草當飯吃的韓宇倒是不在意，可其它沒有外掛沒有背景的普通煉氣散修，日子就很難過了。
符、陣、丹、植這些修真界最賺靈石的生產技能，培訓班不會教，也教不起。
像陣法師，對天賦要求很高，還費時間精力，影響修煉，悟性一般的修士根本學不來。
丹師、符師兩者都是燒靈石大戶，需要大量的練習積累經驗，前期虧死。
而培養靈植的靈農，想學首先得有能讓靈植批量生長的靈田……
什麼都沒有的底層光棍散修，除了出賣點勞力當普通幫工，又或者當打手，很少還有別的路子掙靈石。
“莫天邪想要的，或許就是這樣的世界。”白墨淡淡地代替韓宇回了一句。
“義父他……”
莫風舞本想駁斥說莫天邪怎麼可能會這樣想，但後面再回憶了一下對方的梟雄心性，一時間還真有點說不準，于是將話給咽了回去。
只要自己能有機會往上爬，哪會管別人的死活，特別還是心氣極高，確信自己能出人頭地的莫天邪。
最怕的是，從一開始，就沒有可以往上爬的靈根，唯有郁郁而終。
混亂，對他而言是階梯。
……
包括韓宇自己，其實都對修煉陰陽五行訣入道的偽靈根修士沒什麼好感，畢竟針對煉氣修士的殺人奪寶，十有都是這幫家伙干的好事。
成群結隊的“陰陽賊”們，像蝗蟲一樣劫掠一切。
一般修士可能還要點臉，不至于去搶凡人那三瓜兩棗，但他們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高貴的，幾十個上百個修士組團去搶凡俗界的銀子也是稀松平常。
這也就逼得，哪怕原本其實是不想犧牲壽命血祭學法術的人，為了自己不被搶，也只能一起加入到軍備競賽當中。
當中有沒有木子清對人性的算計，現在已經說不清了。
畢竟她很早就發現，比起直接發銀子拉人，傳播恐懼與焦慮，才是性價比最高的方法。
有時她還在後悔，怎麼一開始沒想到這招，白白燒了上百萬的靈石，那可都是陰陽宗的積蓄！
“現在回去泰安，你也可以回到原來的生活。”
“他們回到碼頭，回到田頭，都可以回到原來的生活。”
“我回不去了，我接受不了像個凡人一樣渾渾噩噩過完一生。”
莫風舞想象了一下自己這雙沾滿鮮血的手，回頭去折騰琴棋書畫的畫面，馬上就否決了這個選項。
在外游歷近十年，她也主動被動地卷入了多次殺人奪寶。
殺人放火金腰帶。
只要能活下去，收益確實是遠比正常干活高。
正常在坊市當幫工，二十年下來也不過是賺兩三百個靈石，以偽靈根的垃圾資質，靠這點資源，頂天了修煉到煉氣四五層。
可這有什麼用？
一腳踩進修仙世界的煉氣修士，誰沒有個築基夢？
曾經滄海難為水。
“明明以煉氣期修士的力量，放棄修煉回到原來的生活，跟凡人一起當搬運工，當種田的農人會很輕松，但就是不想回去。”
煉氣修士體力遠勝常人，舉個幾百斤都是稀松平常。
像金光上人水鏡上人他們，如果重拾老本行，回到碼頭扛大包，那可就輕松了，一個人掙幾個人工錢都沒問題。
不說扛大包，即便是以修士的體力，跑去種田，那也是比耕牛厲害一大截。
“看到過修仙界的一切，有誰願意回去跟凡人混跡？”莫風舞反問道。
眼光高了以後，要她們再回去與渾渾噩噩的凡人為伍，跟裝弱智和傻子混到一起又有什麼區別。
更何況，現在也沒有多少渾渾噩噩的凡人了，陰陽五行訣橫掃四方，只要不想被欺負，就得被逼著練。
除卻道途已絕的人，誰又願意停下修煉的腳步，回去當那農夫走卒。
“若這南崖州的靈石，只夠供養千萬修士，雙十化神，而世間的修士，有億萬之數，人人都想築道基、鑄金丹、凝元嬰、化元神……”
“那誰人不苦？”
“難道我們這些沒有靈根的凡人，真的就不配修仙？！”
這些年間，她也曾經接觸過一些在陰陽五行訣出現前就進入修仙界的“舊”修，他們普遍對“新”的陰陽修士抱著極大的敵意。
在偽靈根修士出現以前，哪怕是再窮困的散修，也不至于混到為幾十靈石拼個你死我活的地步，但如今卻是家常便飯之事。
底層修士數量爆炸以後，一個煉氣修士，在坊市打工月入才一個靈石，只有以前的四分之一。
幾十靈石相當于好幾年的正常收入，已經值得來一票殺人奪寶了。
特別是偽靈根修士，他們血祭過壽命，時間更是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