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壯的樹干上垂落金黃色的流甦。</p>
斑斕的光點在空中明滅不定。</p>
未曾化形的妖獸在街上游走、在房檐空中騰飛，宛若異世。</p>
直到此時，姬軒心里才會真正產生一種感覺。</p>
這里已經不再是靈王朝的地界了。</p>
而是屬于另一個世界，不屬于人族的世界。</p>
自然，這只是一種比喻。</p>
他知道這里一直都是靈王朝的地盤，而且他相信再過不多時，這里就能真正變成靈王朝的地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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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個賣小食的鋪子面前駐足，便看見一個人族的小廝笑盈盈地向他走來。</p>
“這位客官，請問您要買點什麼？”</p>
“給我來點不甜的朱果。”</p>
此言一出。</p>
這小廝面色就是微變。</p>
但他隨即干笑兩聲，招呼著姬軒道。</p>
“客官您這可就來巧了。</p>
不甜的朱果我們小店里有，掌櫃的原本打算待會兒處理掉。</p>
您這邊請。</p>
我帶您去找我們掌櫃。”</p>
“有勞了。”</p>
姬軒微微頷首，跟著那小廝走了進去。</p>
雪兒小心地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角。</p>
困惑地問道。</p>
“夫君~您買不甜的朱果做什麼呀？”</p>
“當然是為了吃。</p>
好了。</p>
多余的話不必再說，跟我來就是了。”</p>
他若無其事地將視線掃視一周。</p>
拉著少女的手就走進了鋪子深處。</p>
在經過一道尋常客戶都走不進的廊道之後，兩人最終被帶到一個小巧的院落里面。</p>
院落中心乃是一棵古木植根。</p>
古木枝繁葉茂，其四周帶著一股濃郁的滄桑感。</p>
越是靠近，就越是覺得這古木玄妙。</p>
“哇~夫君，這是哪里？</p>
不是說要來找掌櫃的買東西嗎，怎麼這里一個人也沒有。</p>
誒，這位小哥，你們的掌櫃的在哪里——”</p>
雪兒正發問。</p>
卻發現四周已經沒有了小廝的身影。</p>
小廝將兩人帶到這里後，就一言不發地離開了，甚至沒有傳來任何的聲音。</p>
“誒，人呢？</p>
夫君，剛才那麼大~一個人，怎麼就不見了？”</p>
“他把我們帶到這里，就算是完成任務了。”</p>
“誒？</p>
完成……任務？”</p>
少女皺著眉。</p>
總覺得姬軒話里有話。</p>
她原本還有些拘謹，但發現四周沒有人的蹤跡之後，也慢慢地大膽起來。</p>
姬軒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就像是在等待著什麼。</p>
看著少女開始在這小院里閑逛。</p>
臨末，湊近那棵古木，用力拍大了幾下。</p>
隨即扭頭看向姬軒。</p>
撒嬌一般地晃著身子。</p>
“夫君~這里不是什麼都沒有嘛~☆</p>
是不是那什麼掌櫃的根本不在呀~要不我們先走了怎麼樣~☆</p>
繼續呆在這里完全就是浪費時間嘛~☆”</p>
“不，這不是在浪費時間。”</p>
姬軒的視線從一開始就一直落在少女的身上。</p>
不。</p>
準確地來說，是少女身後的那棵樹上。</p>
旋即他拔高了音調。</p>
“這位道友盯了我們那麼久，可曾看出來一些名堂？</p>
我並不是代表監天司來這里。</p>
也和朝堂沒有任何關系。</p>
所以也沒有接受你無聊考驗的必要。</p>
若是你不打算說話的話，我們就沒必要繼續呆在這里了。”</p>
只是這般言語之後，四周並沒有任何反應。</p>
空氣中沒有任何第三個生靈存在的痕跡。</p>
沒有靈壓。</p>
沒有氣息。</p>
這小院里仿佛只剩下他與雪兒兩個。</p>
“夫君，你在說什麼呀~☆</p>
這里除了我還有其他人嗎？”</p>
雪兒聞言，有些慌亂地看向四周。</p>
但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p>
“看來這里是真的沒有人。</p>
那我們走吧，畢竟今晚還很長，沒必要繼續留在這里干耗著。</p>
這里可是妖族的國度啊。</p>
呵呵。”</p>
少女歪了歪腦袋。</p>
但還是朝著姬軒走了過去。</p>
從姬軒走到這家鋪子里一直到現在為止，他所做的一切都讓人難以理解。原來只是在奇珍閣里買東西的，可逛著逛著，兩人就來到了這里。</p>
正當她距離姬軒只有三步之遙的時候。</p>
卻是忽聞身後傳來一道沙啞蒼老的聲音。</p>
“既然不是朝堂的人，卻能對出那句暗號。</p>
有點意思。</p>
……你來找老夫又是所為何事啊？”</p>
“呀——！有人！”</p>
少女當即一個激靈。</p>
迅速躲到姬軒的身後。</p>
從他身後探出半個腦袋，目中所見的，卻是前方那棵普普通通的古木樹干上，突兀地裂開一道口子。</p>
從中顯露出一枚碩大的眼珠。</p>
“呵呵。</p>
真是好久沒有人來老夫這里做客了。</p>
前段時間也有幾個人族來老夫這里，卻根本找不到老夫的所在，沒想到啊……</p>
你是何人，居然早就發現了老夫的存在。”</p>
“只是旅者。”</p>
姬軒臉上保持著淡然自若的笑容，朝著它略微行禮。</p>
他自然是早就已經發現了這棵樹的異常。</p>
而這也是他此番尋找眼前這棵樹妖的原因。</p>
“順帶一提。</p>
道友所說的那幾個沒有找到你的人族，事後將這件事情寫進了文書里面。</p>
現在外面監天司里誰都知道了，‘鳳霞山暗子似乎有些不願繼續與監天司合作’。</p>
當然。</p>
這與我沒有一點關系。</p>
我來這里只是想問到有一個問題。”</p>
“哈哈哈哈。</p>
有意思。</p>
真有意思。</p>
但你若不是監天司的修士，老夫又何必回答你？</p>
小子。</p>
速速離開吧，老夫可以當做從未看到過你。”</p>
“道友自然可以這樣做。</p>
但若是真的這麼做了。</p>
你可就是真的錯過了一場救命的機緣了。”</p>
“嗯？</p>
小子，你在說什麼？”</p>
霎時間。</p>
古木開始顫抖。</p>
地面隨著枝干的抖動開始出現裂痕。</p>
一條條樹根有如活物從地底蔓延，在虛空中舞動。</p>
但姬軒卻絲毫不為所動。</p>
他抬起一只手，朝著前方虛空中緊緊地一攥。</p>
霎時間，靈氣開始流動起來，在他的掌心匯聚。</p>
眼看著有一條根須已經如同長矛般朝著他刺去。</p>
但卻在接近他的瞬間，狂亂的動靜突然止住。</p>
所有根須都懸在半空中。</p>
而那只樹干上的眼楮，則是震驚地盯著姬軒。</p>
“小子……不。</p>
道友你是怎麼做到的？”</p>
“我是怎麼做到的，這與你無關。</p>
我能讓你活下去，這才是你應該關心的事情。</p>
煉氣七重的妖族的確在南域能夠橫著走，但我想道友應該已經清楚了吧？</p>
我與你之間的差距。”</p>
在沉默了好半餉之後。</p>
所有的根須盡數沒入土地。</p>
那樹妖仿佛回到了方才那般寂靜的模樣，只是它的眼楮還睜著，看著有些滲人。</p>
直到此時。</p>
姬軒身後的少女才壯著膽子走到他身側。</p>
傲然地挺直了胸膛。</p>
“那麼，就讓我們好好談談吧。</p>
有關于你體內的陰氣……不，或者用‘鳳霞山的異狀’來描述應該更貼切一些？</p>
雖然從外界根本感受不到。</p>
但鳳霞山的確有一種陰氣正在侵蝕著這里的一切。</p>
我想知道陰氣的來源。</p>
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了吧？</p>
畢竟在資料里，作為監天司留下來的暗子，你存在的時間最長。”</p>
古木的樹干顫了顫。</p>
落下幾片嫩綠色的葉子。</p>
碩大的眼眸中，帶著幾分驚懼。</p>
“唉……原來道友你擁有這種力量。</p>
怪不得能發現老夫的身影。</p>
道友說得沒錯。</p>
鳳霞山這段時間有些不對勁，有一種陰寒的靈氣在三個月前開始出現在山體內部。</p>
但具體來源，老夫仍舊是不知曉。</p>
只知道那種靈氣幾乎存在于鳳霞山每個角落。</p>
但偏偏外界靈氣根本沒有一點異常。</p>
老夫能感覺到。</p>
那種陰寒的靈氣在侵蝕老夫的生機，老夫的根須都開始有些潰爛了，可無論如何阻止都無濟于事。”</p>
這才是姬軒來這里的真正原因。</p>
在客棧里當他吃下第一塊肉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其中蘊含的某種奇妙靈氣。</p>
雖然它隱藏得很好。</p>
甚至只有那麼少許的一縷。</p>
但作為鬼師，姬軒還是感覺到了那種微妙的陰氣。</p>
所以他才來到了這里，若是想找一個絕對準確、真實的信息來源，那就只有依靠鳳霞山監天司留下的暗子，也就是眼前這棵樹妖。</p>
“也就是說，根源在山體之內。</p>
但你卻沒有一點頭緒其中源頭何處？</p>
它的出現是在三個月前，對嗎？”</p>
“對，就是這樣。”</p>
地面震顫。</p>
一條根須從地底探出，在姬軒面前停下。</p>
這道根須前段已經徹底變黑，被陰氣所侵蝕。</p>
帶著一股濃郁的酸臭味。</p>
姬軒毫不猶豫地揮手，那截根須便被斬落到地上。</p>
離開了身體的根須在地面迅速溶解。</p>
最終化為一灘黑水。</p>
“唔……”</p>
看著地面上出現的變化，姬軒陷入沉思當中。</p>
給雪兒準備吐納之法，這件事情已經做完了。</p>
那麼接下來就只有尋找進入葬土的方法。</p>
原本是洞天福地一般的鳳霞山，暗處卻有陰氣匯聚，這是否與葬土有關呢？</p>
“那三個月以來，鳳霞山還發生過什麼詭異的事情嗎？”</p>
“這個嘛……”</p>
……</p>
鳳霞山下層。</p>
這里是供修士修行居住的地方。</p>
因為接近下方韻龍潭，所以大部分區域都被水霧籠罩。</p>
平平無奇的街上。</p>
一道身影晃晃悠悠地前行。</p>
她一邊走著，嘴里一邊發出咯咯的怪笑。</p>
那是一個美艷的中年婦人。</p>
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嫵媚。</p>
只是偶爾有修士路過見到她之後，也是紛紛避讓，唯恐避之不及。</p>
她是黑雲三妖之中的大姐。</p>
在鳳霞山小有惡名。</p>
在她的身後，有兩個長得陰柔的人族修士不急不緩地跟著。</p>
“唉，主人她這是……怎麼喝得那麼醉。</p>
今晚她不是說過不喝酒的嗎？</p>
我就去街上逛一圈的功夫，怎麼就變成這樣了？”</p>
“你這不明知故問！”</p>
另一個人族修士咂了咂舌。</p>
仿佛對這位大姐的狀態已經習以為常。</p>
另一個提問之人當即面露恍然之色。</p>
“誒，又吵架了啊？”</p>
“誰說不是呢！</p>
不過她們不吵架那還是她們嗎？</p>
等今晚睡一覺也就過去了，我們還是先——誒？主人呢？主人哪兒去了？”</p>
兩人正聊著天。</p>
回過神來才發現。</p>
四周已經失去了美艷婦人的身影。</p>
霧氣越來越濃了。</p>
許是遠離了梧桐的枝干。</p>
這里的空氣，相較而言越發地陰寒起來。</p>
……</p>
“唔——</p>
什麼叫胡鬧。</p>
老娘才不是胡鬧。</p>
那個小白臉……老娘一定要得到他！</p>
這世上還沒有老娘得不到的男人！”</p>
她憤憤地攥緊了拳頭，正要砸中邊上的石牆。</p>
卻在揮出去的瞬間撲了個空。</p>
茫然間看向邊上，才發現自己身旁已經沒有了牆壁。</p>
周圍是一片霧靄。</p>
除了腳下地面尚有點熟悉感之外，周圍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p>
“這里是……哪里？</p>
誒？</p>
老娘怎麼到這里來了？</p>
喂。</p>
你們幾個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嗎？”</p>
她皺著眉轉過身去。</p>
瞧見了在朦朧霧靄後邊佇立著的兩道身影。</p>
只是那兩道身影沒有一點反應，呆愣愣地沒什麼動靜。</p>
“問你們話呢，啞巴了？</p>
別忘了你們的小命都在老娘的手里，回話啊！”</p>
美婦步履蹣跚地往回走。</p>
距離那兩道身影也越來越近。</p>
她撥開霧氣。</p>
一只手猛地落在其中一道身影的肩上。</p>
怒目圓睜，但那雙瞳孔當中，卻並沒有倒映出熟悉的影子。</p>
漸漸地。</p>
原本酗醉的美婦回過神來。</p>
她的臉上，五官擰在一起，浮現出驚懼之色。</p>
“呀啊啊——！”</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