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
陳捕頭身形迅速退到了最後。
警惕地盯著姬軒。
這無疑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縱然身為不死的鬼師,其身體構造也與尋常人無異。
被封鎖住了根骨就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但是為什麼?
“你的根骨已經被楔子封印,就算你是仙都不可能——”
“你說的楔子,是指的這個嗎?”
姬軒踢了一腳地面。
某個黑色的圓錐形的東西滾到了陳捕頭腳跟。
上邊帶著早已泛黑凝固的血液。
這枚楔子竟然已經被取了出來!
到底是誰做的!
究竟算漏了什麼!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可能有反抗的力量!
這把劍……
對了,這把劍是什麼法器!大人說你身上的儲物袋也好、法器也好已經全都被收繳干淨了才對。
甚至是丹田內也不存在任何煉化的特殊靈氣。
不。
剛才不是你動的手,一切原因都歸咎于這把劍!”
姬軒聞言,略帶詫異地看了陳捕頭一眼。
雖說此人只不過是繼承了陳捕頭一切的冒牌貨,但他的腦子卻並不愚笨。
竟然能注意到這把劍的不同。
或許是因為這一點。
讓姬軒腦海中閃過一些屬于過去的回憶。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說道。
“這是我的命。”
這哪跟哪啊!
陳捕頭已經分不清對方是在嘲諷還是真的在回答他的問題了。
失策一步的他幾乎被逼入了絕境。
整個人都貼在了牆壁上。
“姬主簿、姬殿下……其實咱們還可以繼續談談。
您看。
您現在已經可以離開這里了。
但現在的您也不是最佳狀態,我、我可以為您提供一個安全的地方休養。
不知您意下如何?
看在往日情義的份上……”
“唔、看在往日情義的份上嗎?”那張臉上顯露出悲哀的表情,雖然姬軒本人並沒有注意到,他只是一步步地靠近對方,老劉也好、顧虎也好,全都第一時間朝著姬軒的方向沖來,前赴後繼,“和你們喝花酒的時候,我真的挺開心的。”
雖然這般說著。
但姬軒手中的長劍並未停下。
“姬主簿,改日再和老劉我喝酒!”
“嘿嘿,我再也不怕鬼了……”
“那日姬大人臨陣脫逃,下次可就沒那麼容易溜了!”
他們揮舞著刀劍。
說著一如日常那般的話語。
扭曲的表情幾乎將心中最後的一點東西撕得粉碎。
直到第一個人觸及了姬軒的劍刃。
從姬軒的口中,只說出了一句。
“嗯……以後若是有機會的話。
我們再喝一杯。”
凌厲的劍芒猶如在虛空中篆刻下文字。
行雲流水般沒有絲毫滯澀。
穿過了顧虎的前胸。
掃過了老劉的眉心。
那個人的咽喉、這個人的後腰……
一如閑庭信步般,等到最後劍尖抵在陳捕頭眉心的時候。
他身後已經沒有一個繼續站起來的人。
活死人固然悍不畏死。
但如果打亂了其體內的陰陽平衡,就會頃刻間化作一具真正的尸體。
“姬、姬殿下,我……”
“謝謝你,陳捕頭。”
“誒?”
牆壁上多出了一道血痕。
這一回。
姬軒身上的衣衫總算是出現了一灘污漬。
他有些恍惚地回過身,看向牢房中一角。
“出來吧,已經安全了。
我們……出發,回燕寧。”
“殿下,您的臉色好可怕呢。”
幽幽的聲音傳來。
小獸從一堆雜草里探出腦袋來,輕踮著腳滾到了姬軒腳跟,被他抱在了懷里。
姬軒閉眼。
搖了搖頭道。
“有嗎?
我覺得……我並沒有什麼變化。
還有。
別再叫我殿下了。
我不喜歡。”
“可現在您已經不必隱瞞身份啦。
像這樣稱呼您不是應該的嘛。
而且您家里邊的人肯定也希望我這麼……”
“家里的僕從不會這樣叫我。
畢竟我已經不再是皇室中人。
只是一個留有姬家血脈的尋常修士而已。”
“那、那叫您什麼呀,唔……您不會生氣了吧。”
劍光一掃。
閉合的鐵門猶如紙糊的一般。
頃刻間分崩離解。
牢獄之外的空氣,與里邊乃是天壤之別。
當姬軒踏出此地的瞬間。
就仿佛是來到了另一重天地一般。
夜幕之下。
只剩下蕭然與冷寂。
就算幸運地脫困了,見到的天地也與之前並沒有什麼兩樣。
原本在天穹上啟動的某種陣法,此時也不在運轉的狀態。
結果到現在他甚至都不知道那種陣法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
“隨你,除了‘殿下’。”
“那……公子?不行,總覺得生分了吶。要不‘夫君’怎麼樣?雖然我們還沒有真正成婚,不過那也是早晚的事情嘛。”
……
「這就是荒魂的力量。」
高不咎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燒。
他並不知道自己的這份怒火究竟源自何處。
但他卻知道自己需要去記恨靈王朝。
記恨在這里存在的一切。
「我已到達登峰造極之境。
可惜你已不能再度站在我的面前,為我起舞。
當年的我究竟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才會做出那種事情?
出于對你的愧疚?
還是對自己無能的自責?
憤怒是解決不了事情的,甚至只會將人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我深知這一點。
但不論是當年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從來都只有‘深淵’這一條路可走啊。
要恨。
就恨我吧。
你的怨念,常伴我的左右,終將成為我的一部分,不論是你使我走向毀滅,還是我將你的恨消耗殆盡。
起碼此時此刻——你是本尊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的唯一證據。」
也不知是不是某種後遺癥。
高不咎此時的心境波瀾很大,如同是置身于暴風雨中。
狂躁的情緒似乎隨時都能將他的意識吞噬。
他整個人扶著牆。
站在自家小院里。
一直到听見身後傳來冰冷的判決聲。
“殺妻、造反、襲擊並囚禁皇族、修煉禁術……逍遙王三子姬軒,代監天司行使殺生之權。
豐和縣監天司司幽,高不咎。
諸罪並罰。
處以極刑——原本我是想這麼做的,只是看樣子就算我不動手,高大人也撐不了多久了吧?”
“姬殿下,是你!”
高不咎轉過身來,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和驚慌。
但很快就平復下來。
整個人仿佛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般癱在牆上。
“沒想到……你居然脫困了。
而且看樣子修為也恢復過來了啊。”
“還得是多虧了監天司布置的聚靈陣。
姬軒在此謝過了。”
這句話嘲諷的意味毫不掩飾。
但高不咎卻只剩下了苦笑。
哀嘆一聲。
“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若是能晚一些,或是你再早一些過來……”
“可現在的你已經不再是活人了。”姬軒打斷了對方的感慨,摸了摸懷中幼獸的背脊,細聲道,“可惜了……原本還想教你怎麼殺人呢。”
“原來是它!”
見到姬軒懷中的幼獸。
高不咎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身形竟是變得暗淡了許多。
“本尊還在想著那小狐狸逃去了何處,沒想到竟然是如此……呵呵。
沒想到。
當真是沒有想到啊。
姬軒,你可知本尊為了今日究竟準備了多久,付出了多少!”
“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
不過是敗家犬的狺狺狂吠。
這些牢騷還是去地府說去吧。”
就在兩人聊著的時候。
姬軒突然暴起,手中玉劍朝著高不咎當頭砍下。
高不咎見狀連忙閃躲開。
一股浩然的陰氣化作黑霧。
將他整個人都充實得漲了幾圈。
“就算你已經恢復又如何!
本尊之力已經到達了極致。
區區沒有傳承之物的鬼師能奈我何——”
這般尖嘯隨著三丈長的劍芒落下戛然而止。
巨大化的高不咎如同泄了氣一般被掃開。
一條手臂在劍光中化作虛無。
姬軒見狀就要乘勝追擊。
劍芒當即一轉。
但就在即將落到高不咎腦門的瞬間。
一道黑色光幕當即將玉劍擋了下來,強烈的反震,直接將姬軒倒推出去踉蹌在地上站定。
再看那高不咎的面前不知何時竟站著一個紫袍白衫的男人。
這個男人的臉壓根就看不清楚容貌。
但他的一條手臂卻裸露在外,顯現出仿佛火焰一般的赤紅。
在此人出現的瞬間。
一股壓抑的感覺籠罩而下。
此人不可敵!
姬軒的心中當即作出判斷。
懷中的幼獸四肢死死地拽住他的半身。
身軀在瑟瑟發抖。
還沒等他心中想好接下來要做何應對的時候。
這個男人卻並沒有理睬姬軒。
反倒是轉身看向高不咎。
“所以剛才為師就已經告訴過你了。
煉化荒魂雖然有危險。
但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若你還是‘高不咎’,那麼今天就算是為師也救不了你。
就像當年的魯襄王姬斯塵之所以會死,並非他的對手有多麼強大,而是他直到死,都是‘魯襄王’。
同樣的。
你殺不死那個小小的鬼師。
只是單純地因為他是鬼師而已。
跟我回去吧。
留在靈王朝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回去,然後解開你最後的記憶封印,踏入觀山第三境。”
說到這里的時候。
此人又頓了頓,雖然沒有再轉過身來。
但姬軒感覺得很清楚。
他在看自己!
“這位鬼師小友。
不如與我打個商量如何?
今日此事就此作罷。
高不咎已死。
你也不必繼續追究我們的事情——對了,你的師尊,他還被砌在石像里嗎?”
這句話讓姬軒已經徹底沒有與之為敵的念頭了。
他知曉自己的師尊。
而且似乎對鬼師很熟悉。
估計高不咎所知道的關于鬼師的一切,都是出自這個人的口中。
“家師安好。
不知前輩可否告知姓名?”
“不可言,不可知。
不過你若真的想知道的話……
把那枚玉佩給你的師尊瞧上一眼。
或許會知道什麼也說不定。”
一團迷霧將眼前兩道身影籠罩。
夜風吹過。
從夏季轉瞬變成寒冬的院子里。
只剩下坐在地上的姬軒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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