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麼說說笑笑,也不再劃槳,任由小舟隨風飄行,不知不覺間已經離岸十余里,只見數十丈外有一葉扁舟停在湖中,一個漁人坐在船頭垂釣,船尾有個小童。
黃蓉指著那漁舟道“煙波浩淼,一竿獨釣,真像是一幅水墨山水一般。”
林天點了點頭“確實很有意境,不過我覺得此情此景還是游湖賞玩更有妙趣。若是換了我來垂釣,我更喜歡‘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感覺。”
“自大狂看不出來啊,你是想做隱士麼!這可和你平時的性格不符啊!”黃蓉好奇的看著林天說道。
“我也只是偶有所感隨口說說,蓉兒你不必當真。我們也只不過是初涉江湖還沒有領略夠這世界的美好,一時的閑適安逸倒是可以放松心情,但提歸隱未免太早了些。”林天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哼就知道你這個自大狂有的是借口!”說完黃蓉也不在理會林天,自顧自的欣賞起這湖中美景。
適逢一陣輕風吹來,水波泊泊的打在船頭,黃蓉隨手蕩槳,唱起歌來“放船千里凌波去,略為吳山留顧。雲屯水府,濤隨神女,九江東注。北客翩然,壯心偏感,年華將暮。念伊蒿舊隱,巢由故友,南柯夢,遽如許……”
唱到後來,黃蓉的聲音漸轉淒切,這是一首《水龍吟》詞,抒寫水上泛舟的情懷,黃蓉她唱了上半闋,停下聲來歇了一歇,眼中隱隱似有淚光。
林天三人見黃蓉如此模樣,都有些奇怪。正要開口詢問,忽然湖上飄來一陣蒼涼的歌聲,曲調和黃蓉所唱的一模一樣,正是這首《水龍吟》的下半闋“回首妖氛未掃,問人間英雄何處?奇謀復國,可憐無用,塵昏白扇。鐵鎖橫江,錦帆沖浪,孫郎良苦。但愁敲桂棹,悲吟梁父,淚流如雨。”遠遠望去,唱歌的正是那個垂釣的漁父。歌聲激昂排宕,甚有氣概。
黃蓉听著歌聲,不禁怔怔出神。
“小蓉兒,你怎麼啦?”林天見狀急忙開口問道。
黃蓉看了林天一眼後回道“這是我爹爹平日常唱的曲子,想不到這湖上的一個漁翁竟也會唱。咱們瞧瞧去。”說著話劃動船槳向那漁人所在的船靠了過去。
只見那漁人也收了釣竿,將船劃了過來。兩船相距數丈時,那漁人道“湖上喜遇佳客,請過來共飲一杯如何?”
黃蓉听他談吐風雅,更是暗暗稱奇答道“只怕打擾長者。”
那漁人笑道“嘉賓難逢,大湖之上萍水邂逅,更足暢人胸懷,快請過來。”
數槳一扳,兩船已經靠近。林天四人將小船系在漁舟船尾,然後跨上漁舟船頭,與那漁人作揖見禮。那漁人坐著還禮說道“請坐。在下腿上有病,不能起立,請四位貴客恕罪。”
四人听到這漁人的話後齊聲答道“不必客氣。”
四人在漁舟中坐下,只見船中只有兩人,漁翁在船中安然穩坐,船尾一個小童在煽爐煮酒。林天向那漁翁看去,只見他約莫四十左右年紀,臉色枯瘦,似乎身患重病,不過林天可以看出,此人其實身負有上乘武功。至此林天幾乎已經確定了此人的身份,身負上乘武功,會唱黃藥師平日里最喜歡唱的詞曲,腿腳又不方便,又是出現在這太湖之上,定是昔日被黃藥師遷怒打斷腿逐出桃花島的陸乘風了。
就在林天念頭轉動之際,就听黃蓉說道“晚輩姓黃,一時興起,在湖中放肆高歌,未免有擾長者雅興了。”
那漁人笑道“得聆清音,胸間塵俗頓消。在下姓陸。兩位小哥今日可是初次來太湖游覽嗎?”
“正是。”林天點點頭道,听他自報姓陸,林天心中再無半點懷疑,這人就是陸乘風。
陸乘風命小童取出下酒菜肴,斟酒勸客。八碟小菜雖然比不上黃蓉所制,味道卻也殊為不俗,酒杯菜碟皆是潔淨精致,一看便知價格不菲,顯然是出自富貴人家。林天對此毫不奇怪,陸乘風自家本就是太湖大戶,兒子陸冠英又是太湖水盜之首,家資可謂巨富,區區一點餐具自然不在話下。
幾人對飲了兩杯後陸乘風看著四人說道“適才小哥所歌的那首《水龍吟》情致郁勃,實是絕妙好詞。小哥年紀輕輕,居然能領會詞中深意,也真難得。”
黃蓉听他說話老氣橫秋,微微一笑說道“自從宋室南渡之後,詞人墨客,無一不有家國之悲,這也是在所難免……”
陸乘風連連點頭贊成,兩人談起詩詞,甚是投機。其實黃蓉小小年紀,又有什麼家國之悲?至于詞中深意,更是難以體會,只不過從前听父親說過,這時便照搬說了出來,言語見解自然獨到精闢,極為不凡,而陸乘風本就是黃藥師教出來的徒弟,文化思想也與黃藥師一脈相承,此番听黃蓉照搬的黃藥師見解,自然覺得精闢之極,忍不住連連擊案贊賞。
又談了一會,眼見暮靄蒼蒼,湖上煙霧更濃,陸乘風發出邀請道“在下今日能與兩位偶遇實屬有緣,而且在下家就住在湖濱,因此冒昧的想請四位去盤桓數日。寒舍附近頗有峰巒之勝,兩位反正是游山玩水,還請務必賞光。”
黃蓉听到了陸乘風的話後,下意識的把目光望向了林天。
林天知道接下來在他的莊中還有好戲可看,于是點頭道“既然陸先生誠意相邀,我等也不好推辭,那就叨擾陸先生幾日吧!”
陸乘風見他們兩人答應,頓時大喜,就要請四人隨船去他家,林天談及要先回漁家還船並去牽回坐騎,于是陸乘風便先劃船自歸,讓他那隨身侍奉的童子跟隨林天四人一同前去那漁家還了船,牽了坐騎,然後由那童子出面在湖畔的一戶人家取了一艘大船,找了船夫,牽了駝馬上船,請林天四人上船坐了,隨即開船入湖。
幾名健壯船夫在童子的指引下劃槳行舟,在湖中行了數里,來到一個約有數里方圓的湖中島之前,在青石砌的碼頭上停泊了船,林天四人便在那童子的引領下上了岸。上得岸來,只見前面樓閣紆連,竟是好大一座莊院,過了一道大石橋,來到莊前,只見莊門處有一匾額,上寫“歸雲莊”三個大字,莊門前有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領著五六名從僕過來相迎,到了四人近前拱手一禮道“家父命小佷在此恭候二位多時了。”
林天四人拱手還禮,林天仔細打量了一下此人,見他身穿熟羅長袍,面目與陸乘風依稀相似,肩寬背厚,軀體壯健,頗有英姿,太陽雪微微隆起,雙目有神,顯然內功已有根基,雖說和他爹陸乘風比起來還差得遠,但在年輕一輩中也算不錯了。
“請教陸兄大號。”林天看著此人問道。
那青年道“小佷賤字冠英,請兩位直呼名字就是。”
林天見陸冠英禮貌謙遜,姿態擺得極低,不禁暗自點頭。須知陸冠英年紀雖然不大,卻已經是太湖水盜的總瓢把子,身份不低,能在不知他們四人底細的情況下就對兩人如此恭敬,只因父親與兩人相交便自承晚輩,確實不凡,難怪年紀輕輕就能成為一方綠林首腦。
幾人一面說話,一面走進內廳。林天見莊內陳設華美,雕梁畫棟,極窮巧思,比諸北方質樸雄大的莊院另是一番氣象,不由的感慨南宋風格古建築確實很養眼。黃蓉則一路看看莊中的道路布置契合術數陣法之道,臉上不禁微現詫異之色,林天察覺了黃蓉的異狀,知道她為何而驚,不過因為時機不對,人一面說話,一面走進內廳。凌牧雲與黃蓉見莊內陳設華美,雕梁畫棟,極窮巧思,比諸北方質樸雄大的莊院另是一番氣象。黃蓉一路看看莊中的道路布置契合術數陣法之道,臉上不禁微現詫異之色,凌牧雲察覺了黃蓉的異狀,知道她為何而驚,不過因為時機不對,只是意味深長的笑了下,卻沒有對她說什麼。
三人過了三進庭院,來到後廳,只听陸乘風隔著屏風叫道“快請進,快請進。”
陸冠英道“家父腿上不便,在東書房恭候。”
幾人轉過屏風,只見書房門大開,陸乘風坐在房內榻上。這時他已不作漁人打扮,穿著儒生衣巾,手里拿著一柄潔白的鵝毛扇,笑吟吟的拱手。
林天四人入內坐下,陸冠英並不敢坐,站在一旁侍候。只見書房中琳瑯滿目,全是詩書典籍,幾上桌上擺著許多銅器玉器,看來盡是古物,壁上掛著一幅水墨畫,畫的是一個中年書生在月明之夜中庭佇立,手按劍柄,仰天長吁,神情寂寞,左上角題著岳飛的名詞小重山,下款寫著“五湖廢人病中涂鴉”八字。
林天知道五湖廢人是陸乘風的自號,心中不禁暗自感嘆,要說梅超風和陳玄風夫婦還真是造孽不淺,不僅殺人無數,還害得同門師兄弟都被打斷腿逐出門戶,一生都只盼著能夠重歸門戶,淒苦難言少有善終。這陸乘風還算好的,起碼在有生之年還得償所願重歸桃花島門下了,剩下的曲靈風、武眠風、馮默風等人卻是一世心願也威能得償。
幾人談論了一陣,眼見天色已晚,陸乘風便命人排擺了酒筵招待林天四人。酒筵過後,回到書房小坐,又談片刻,陸乘風道“天已不早,陸某就不耽擱兩位休息了。”
林天等人站起身來告辭。黃蓉正要出房,猛一抬頭,忽見書房門楣之上釘著八片鐵片,排作八卦形狀,卻又不似尋常的八卦那麼排得整齊,疏疏落落,歪斜不稱,心中不禁一驚,這鐵八卦乃是練習劈空掌的家伙,而劈空掌又是桃花島的獨門絕技,也難怪黃蓉吃驚。林天注意到了黃蓉的異常,不過眼下卻不是和黃蓉細說的時候,當下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以目光示意黃蓉稍安勿躁,黃蓉明了林天的意思,于是不動聲色,隨著莊丁來到客房之中。
客房中陳設精雅,兩床相對,枕衾雅潔。莊丁送上香茗後說道“幾位爺要什麼,一拉床邊這繩鈴,我們就會過來。二位晚上千萬別出去。”說罷就退了出去,輕輕掩上了門。
等那莊丁一走,黃蓉望向林天三人低聲道“你們瞧這地方是不是有什麼蹊蹺?你看那陸莊主不禁身懷上乘武功,書房中還有練習劈空掌的鐵八卦,你知道他為什麼讓莊丁叮囑咱們別出去麼?那是因為他這座莊子是按照奇門八卦之術建造而成,尋常不通此道的人進了他這莊子,要是沒有通曉走法的人引領,非得迷路不可。”
郭靖和穆念慈兩人听到了黃蓉的話後都不由的點了點頭,這陸莊主身負上乘武功的事情他們倆也看出來了。現在听黃蓉這麼一說,還確實有些蹊蹺。
林天見狀後微微一笑,看著三人說道“小蓉兒,我倒是覺得這姓陸的莊主說不定與你們桃花島有什麼淵源呢!我听說當年黑風雙煞偷了你爹的九陰真經逃跑後,你爹一氣之下,打斷了所有徒弟的雙腿,並把他們攆出了桃花島,這陸莊主的年紀看上去和梅超風差不多。又斷了雙腿,再加上你發現的種種跡象,說不定這陸乘風就是你爹的弟子哦!”
黃蓉本是聰明絕頂之人,之前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層,現在听林天這麼一說,再想起今天經歷的種種,想到黃藥師確實有一位徒弟姓陸,只是當年黃蓉還是個小嬰兒,對自己的這些師兄沒有什麼印象。現在想來這陸莊主還真有可能就向林天說的那樣。
“難道這陸莊主就是陸乘風陸師兄!”黃蓉不由的自語道。
“是不是我們都要觀察一下再說,時間也不早了,還是先行休息吧,有什麼問題我們明天再說!”林天的話音剛落,轉身離開了這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中。郭靖和穆念慈兩人也各自回到了房間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