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這段時間車間干活熱情低沉，生產進度明顯下降，這樣下去肯定不行，銷售科的訂單越來越多，生產進度卻跟不上，到時候有訂單沒機床，哼，其他機床廠都會笑死，我這張老臉也丟不起！”
老廠長聲色俱厲地發言，重點批評了各車間主任，職工干活不積極，他肯定是要批評車間主任的，而且他知道，有好幾個車間主任心里也有想法，嫉妒銷售科掙錢多。
哼，銷售科以前那個死樣子，這些人也沒本事賣出機床，要是有顧野𧭈本事，他也給這麼高的工資，各憑本事吃飯，有什麼好嫉妒的？
老廠長清了清嗓子，嚴厲道“我知道你們心里在想什麼，無非是嫉妒銷售科收入高，沒錯，他們掙的錢是很多，比我這個廠長都多，但你們別忘了，一年前咱們廠是什麼樣子？”
台下鴉雀無聲，沒人敢吭聲，但心里還是不服氣。
一年前機床廠確實不景氣，但也不全是銷售科的功勞，是全廠職工共同努力的結果，憑啥只給銷售科那麼高工資？
他們也沒想要吃肉，分點肉湯也不行？
“你們肯定在想，銷售科吃肉，也得分別人一點肉骨頭啃，是這麼想的吧？”老廠長威嚴地巡視著下面的職工們。
大家都低下頭，沒人敢應。
老廠長冷笑了聲，大聲道“你們心里打什麼主意我很清楚，所以我讓你們去賣機床，給了你們機會，但你們賣出去了沒？”
大家的腦袋垂得更低了，尤其是那幾個灰溜溜回來干活的，腦袋都耷拉到褲腰帶上了。
顧野和許三強他們幾個，站得筆直，似松一般，在人群中顯得特別打眼，軍人風姿令他們格外出挑些，幾人表情很平靜，絲毫不顯露半點得意。
老廠長朝他們幾個嘉獎地看了眼，榮辱不驚，這才是干大事的樣子，比車間那幫不爭氣的強多了。
“賣機床你們沒本事，干活也不積極，你們還想吃肉？哼，你們臉比屁股大？”
老廠長越罵越火大，一幫貪心不足的東西，機床廠的工資福利在全城來說都算高的，今年還加了工資，還特麼不知足，欠罵的玩意兒。
痛罵了足足半小時，老廠長才停下，沖旁邊的書記使了個眼色。
書記接過話筒，和顏悅色道“你們心里有委屈，我都知道，人人都想多掙些錢，改善家里生活，這是人之常情，心里有意見可以說出來，但不能消極怠工啊，機床廠是咱們的大家庭，都不肯干活，家就不像家了，又變成一年前的不景氣，你們樂意看到？”
職工們心里一震，沉到了底，有了幾分悔意。
他們當然不願意看到這樣，可他們就是想多掙些錢啊，有錯嗎？
書記環視了一圈，心里有數了，又說道“我和廠長商量了下，拿出了個方案，一會兒劉主任會宣布，我這麼說吧，新方案很簡單，就是多勞多得，只要你肯下死力干活，一個月掙幾百甚至上千都有可能，可如果不好好干活，一分錢都掙不著。”
台下一陣抽氣聲，所有人都抬起頭，愕然看著台上的領導們。
一個月掙上千塊？
有這麼好的事？
幾個車間主任表情依然很平靜，他們早知道了，昨天廠長和書記就叫了中層干部開緊急會議，討論計件工資這事，車間主任當然是支持的，職工們掙得多，他們主任工資也高些。
而且每個車間的計件方式，也是車間主任制訂的，不能太低，也不能太高，制訂在可控範圍內，先試行一段時間，日後再作調整。
書記沖行政辦劉主任使了個眼色，讓他宣讀新方案。
職工們認真听劉主任宣讀，一個字都不落下，劉主任起草的文件言簡意賅，也就幾句話，通俗易懂，每個職工都听明白了，台下開始喧嘩起來，大家都一臉興奮。
這個計件工資他們喜歡，再不是吃大鍋飯了，只要肯出力干活，就能多掙錢，這比以前一刀切的工資強多了。
“這和農村分田到戶一樣，多下力氣就豐收，不下力氣就沒糧食吃，這辦法好。”
“就是，有些人不干活也領一樣的工資，本來就不公平。”
“以後可沒有這麼好的事了，憑本事吃飯，廠里早該這樣搞了。”
……
支持計件工資的，基本上是廠里干活積極的師傅們，而其他幾個廠里的老油條們，臉色卻很難看。
以後他們再不能輕松地混日子了。
不過像這樣的老油條是少數，大部分人都是好好干活的，是以，計件工資這個新方案很快就通過了。
“丑話說在前面，活必須好好干，如果干不好，錢肯定不給，還要罰錢，誰要是敢砸興達機床廠的牌子，老子饒不了他！”老廠長警告。
有些想偷奸耍猾的人，被這麼一嚇，基本上打消了念頭，怕真查出來了，錢沒掙到，還得搭進去老本兒。
會議散了，回到車間後，車間主任又召開了小會議，宣讀了具體執行方案，每個工件的工錢，以及懲罰措施。
“工作通過質檢才算合格，不合格產品一分錢沒有，還要扣錢，以後沒有加班費，也沒有底薪，干多少拿多少！”
“沒問題，主任現在就給我安排活！”
師傅們都嚷嚷起來，加班費才幾個錢，他們剛才算了下，憑他們的水平，一個月不說掙一千，五六百輕輕松松，工資直接翻了幾倍。
他們已經迫不及待了，都憋足了力想賺大錢！
老廠長和書記倆，背著手巡視每個車間，並沒進去，在外面駐留了會兒，感受到了車間職工們高漲的生產積極性，都欣慰地笑了。
“顧野這小子腦瓜子就是靈光，這計件工資也不知道是咋想出來的。”老廠長十分感慨，想到家里不成器的兒子，心里怪不是滋味。
書記笑了笑，意味深長道“年輕人腦子靈活，咱們不服老都不行了。”
“是啊，好在興達現在紅紅火火，咱們能安心退休了。”
老廠長對現狀是很滿意的，但他還有件心事——
“前些天領導找我了，問我有沒有看好的接班人，這難住我了，一時半會真找不到合適的。”
他得找個一心一意替機床廠干事的接班人，要不然他退了都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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