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日光微暖。
尼可拉斯領著幾名侍衛走進了卡斯蘭娜家族。
“哈哈哈！弗朗西斯，我的老朋友，最近在忙什麼呢？怎麼這麼久沒看到你去教堂了？”
當他看到弗朗西斯時，立刻張開了雙臂，熱情洋溢且毫無防備的與這位天命最強的女武神來了一個“深情”的擁抱。
而弗朗西斯的笑容也很燦爛，完全看不出任何的不情願和憎恨，似乎兩個月前在天命高層會議上怒斥尼可拉斯的人不是他一般。
雖然尼可拉斯身邊的這幾名侍衛很難在弗朗西斯的手中撐上幾個回合，但他卻絲毫不擔心自己的安全。
“哈哈！陛下竟然能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真讓我感到開心與榮幸。”
弗朗西斯從院中的座椅上起身，主動迎上前去，與這位頭發和胡子早已花白的大主教熱情相擁。
弗朗西斯用力拍了拍大主教的後背，也沒有耍什麼小手段就松開了他。
弗朗西斯滿臉笑容的解釋道“我最近很忙，在高強度的鍛煉身體，前幾天，我的乖女兒卡蓮，居然跟我打成平手了，這讓我覺得很丟臉。
“我想，如果我再不努力一些，天命最強女武神的位置可就不保了，您也知道，我對那個位置看的很重，目前還不想退休，更不想被別人或者是自己的女兒超越。”
“哎呦呦，你可不老，可千萬不能退休，天命和我都需要你，我才是個糟老頭子，你看，我的頭發和胡子全白了。”
尼可拉斯先是笑著向弗朗西斯展示了一下自己那打理精致的胡子。
然後故作驚訝道“沒想到卡蓮那孩子竟然都能跟你打成平手了，真不愧是你的女兒啊！
“她肯定是繼承了你的優秀血脈，她還小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孩子很不一般。
“對了，小卡蓮呢？讓我這個一只腳已經向神明邁去的老家伙，也見見未來天命最強女武神如今的風姿。”
“您可別這麼說，您真是太抬舉她了，卡蓮雖然身體很健康，但她太笨了，我昨晚給她出了幾道小孩子都能答出的問題，可她居然回答不上來！”
弗朗西斯搖了搖頭，故作苦笑道“她被我關禁閉了，我讓她用心去學習文化課，哎……可是以她那貪玩的性格，估計是學不進去的。
“在禁閉室內，她寧可無聊到睡覺，可能也不會去學習。這孩子以後大概沒什麼出息了。”
尼可拉斯拍了拍弗朗西斯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哈！我的老朋友，你可千萬別這麼說，我記得你小的時候不也很笨嗎？也不喜歡學習。
“但你再看看如今的你，不也成為獨當一面的強者了麼？卡蓮那孩子還小，我相信未來的她是有資格繼承你的位置的。”
弗朗西斯唉聲嘆氣道“哎……但願如此吧，我還是對卡蓮不抱有任何的幻想，她真的是太笨了，也不愛讀書，只會打架……”
說著，弗朗西斯突然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懊悔道“哦！天吶！您剛才說的可太對了，我確實很笨，我見到陛下實在是太高興了，您看我這記性，都忘記邀請您進屋了！”
弗朗西斯的表情生動形象，好像真的是忘了一般。
“哈哈，不打緊的，多站一會兒也好，我歲數大了，老坐著也不好。”尼可拉斯笑著擺了擺手。
“瞧您這話說的！來，快請進屋！奧托小少爺也總在念叨您呢！他可想自己的父親了。”
弗朗西斯做了一個非常標準的紳士禮節，示意主教大人先請。
尼可拉斯也沒客氣，率先邁步向房屋中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說道“哈哈，我這個小兒子是孝順的好孩子，正好我也想他了，也不知道他的身體好沒好起來。
“其實，我昨晚還夢到小奧托了呢！我夢到他生病了，更糟糕的是，他還被感染上了那個恐怖的‘黑色死神’。
“哎……把我嚇得半夜醒了過來，醒來後，我發現我的枕頭都濕了……哎……我是老了，人老了就有些多愁善感，擔憂的事情也多，或許我是該退休了。”
“您千萬別這麼想，主教陛下的身體還很硬朗！我覺得再活百年不成問題，您如果去世了，對于人類而言，是極大的損失。”
弗朗西斯慢步跟在一旁，落後了主教半個身位，笑道“奧托小少爺的身體也養好了，如今他的身體很健康，我偶爾也會帶著他和卡蓮一起鍛煉。”
尼可拉斯笑呵呵的說道“那真是麻煩你了，能跟你一起鍛煉，是他的榮幸。這麼多年以來，也辛苦你能如此精心的照料我那個原本不成器的小兒子了，沒讓他出現任何的意外。把他交給你，我很放心他的安全。”
“您真是過譽了，奧托少爺很出色，能和他一起鍛煉，這也是我的榮幸。”
“呵呵。”
少焉。
待分賓主落座後，一位年老的女僕上前為二人斟好了茶，然後默默的站在了弗朗西斯的身後，舉止很規矩、大方。
弗朗西斯和尼可拉斯相談甚歡，這兩個人的年齡差距其實很大，弗朗西斯今年才周歲，但此時，這二人看起來卻像是相處多年的老朋友一般，似乎無話不談。
未過多久，奧托從書房中走出，來到了父親的身邊。
“哈哈！我親愛的兒子，見到你身體如此的健康，我真的很高興。”
尼可拉斯起身抱了一下已經長得比他還要高一點的小兒子，然後拉著奧托的手，讓他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你的才能也讓我感到很欣慰，我听說，前不久，你成功的從‘黑色死神’的手中，救下來了一位女孩兒的性命，真是了不起，不愧是我們阿波卡利斯家族的人，沒給我們的家族丟臉。”尼可拉斯夸贊道。
“您過獎了，父親，這要得益于您從小對我的教育，是您認可了我的才能，給予了我光芒與自信。”奧托臉上的笑容很純真，看起來似乎還有一絲不好意思。
見到這種笑容，尼可拉斯放下了心，小兒子面對他還有一些局促和愧疚是好事。
可惜的是，奧托是裝的。
“小卡蓮呢？”尼可拉斯問道。
“她還在禁閉室，估計是在睡覺，需要我去把她叫醒嗎？”奧托回道。
尼可拉斯擺手道“既然如此就不用了，讓那孩子好好睡一個午覺吧，能睡覺是好事，如今的我，睡眠時間越來越少了。”
“父親也要多注意身體，不要太過操勞，天命需要您，全世界的人民也需要您的拯救。”奧托神色認真道。
“哈哈，這麼多年，你的嘴倒是越來越甜了，真是成長了不少呢！看來，弗朗西斯把你栽培的很好，我只是一個凡人罷了，可不是神，你們不用抬舉我。”
……
三人聊了很久，天色漸暗，尼可拉斯在這里享用了晚餐，期間，卡蓮始終都沒有出現。
奧托已經得知天命要東征的事情了，對此，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本意是不想讓天命東征的。
因為他不想看到那些英勇的女武神們白白犧牲，更不想看到歐洲的人民因此而陷入“沼澤”。
奧托或許是最了解神州實力的歐洲人了，他知道，那些傳說中的仙人們有多可怕。
毫不客氣的說，天命遠征神州，無異于以卵擊石，遠征成功的可能性就是零，都不是幾乎為零。
但奧托和弗朗西斯都沒有提東征的事，更沒有勸阻尼可拉斯不要遠征神州，因為這不現實。
他們對這位大主教太了解了，更了解他的野心與，此刻，無論他們說什麼，都不可能打消尼可拉斯要東征的想法。
哪怕尼可拉斯的面前真的出現了一位仙人，這家伙都不會打消念頭的，說不定，他想的還是該如何制伏仙人、研究仙人呢！
因為，尼可拉斯根本不怕東征失敗，更不在乎那些女武神和戰士們的性命。
而且，即便是神州打不下來，可沿途中的那些國家，卻無法阻擋天命的鐵蹄與劍鋒。
神州只是最後的終點罷了，路途中，也能搜刮到非常豐厚的財富。
而從尼可拉斯的身上，也可以看到天命其他高層的影子與想法，他們與他有一樣的和野心，他們也早就想好了退路。
這也是尼可拉斯今日敢“只身”來到這里的底氣，他是在用自身的行動告訴弗朗西斯等一干反對的人，東征大勢已不可逆，哪怕他死在了這里，也沒有人能阻擋天命東征。
當然，這也只是他今日前來的目的之一而已。
一頓豐盛的晚餐結束後，尼可拉斯仍然沒有離開，他來到了奧托的臥室。
有一些話，他想要跟這個小兒子單獨聊聊。
坐在奧托的書桌前，環視著面積不大卻整潔的房間，尼可拉斯感慨道“房間中的隔音做的很好，看來，弗朗西斯對你真的很不錯，對你很放心。”
“弗朗西斯大人是一位偉大的英雄。”
“呵呵，或許吧。你的成長讓我感到很欣慰，奧托，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我年輕時的影子，當然，那時的我，身體要遠比你健康很多。”
奧托為父親倒了一杯牛奶，沒有說話，今天，他從父親的口中听到過太多的贊美之詞，而且，尼可拉斯的話還沒有說完，重點一般在後面。
果不其然，尼可拉斯繼續說道“但是你還太過稚嫩，否則，你將有能力繼承我的位置。”
尼可拉斯臉上那慈祥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他嚴肅鄭重道“我承認我曾經派人暗殺過你，因為你玷污了阿波卡利斯家族的名聲，而這，也確實是我考慮不周了。
“我沒想到你的才能竟然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出色，所以，我可以再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
“您請講。”奧托謙恭道。
“想辦法送弗朗西斯見神靈。”尼可拉斯言簡意賅道。
“我沒有那個能力。”
“不，你有，如今的你，是他的親近之人，有許多種方法把他送到神靈的面前。”
尼可拉斯從袖中取出了一個小瓶子，放在了書桌上，冷漠道“我可以再幫助你一把，這是一瓶無色的‘香水’，也是一瓶沒有任何味道的‘香水’。”
奧托微笑道“我為何要這樣做？弗朗西斯大人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因為形勢，你和弗朗西斯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對手，再跟著他，你將會萬劫不復。”
尼可拉斯笑道“我給你提個醒吧，小奧托。弗朗西斯在民間的呼聲越來越高了，現在的他，隱約都快成為平民們心中的希望之光了。
“聰明的你，難道就沒有想過，他的名聲為何會無緣無故的這麼高？他的能力能不能配得上他的聲望？”
奧托聞言，心中愈發的不安了。
他在很早之前便發現了這件事，也就此事跟弗朗西斯聊過，可兩人沒探討出什麼好的對策。
名聲太高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因為站得越高，摔得越慘。
沒有人沒有“黑點”，即便是真的沒有“黑點”，也可以造謠。
現在听他的父親指出這點後，奧托基本可以確定了，弗朗西斯的名望之所以越來越高，背後一定有著尼可拉斯的手筆。
“呵呵，看來你已明白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了，即便你不出手，弗朗西斯也會死的很慘。”
尼可拉斯笑呵呵的說道“再跟你說一件事吧，我今天來到這里的同時，天命的軍隊，已經開始對弗朗西斯在暗中資助的那支反叛軍展開了圍剿，如今的那支反叛軍，說不定早就成為了歷史。”
尼可拉斯今日前來，也是為了拖住弗朗西斯，以及遮住他的耳目，讓他得不到消息，即便得到了消息，也脫不開身。
“呵呵，你的表情看起來很驚訝，想不明白我為什麼會知道那支反叛軍吧？其實沒什麼可驚訝的，因為那支反叛軍其實是我成立的，反叛軍的首領，就是我的人。”
尼可拉斯輕輕的彈了一下牛奶杯，說道“釣魚呢，就要有耐心，可即便是當初的我，也沒想到，會釣到如此一條大魚，更沒想到，會釣到自己的兒子。”
見奧托沉默不語，尼可拉斯繼續說道“我根本就沒把弗朗西斯放在眼里，與你說這麼多，也僅僅是看好你，我的兒子。
“你向我展示了你的才能，你能在為弗朗西斯賺錢的同時，研制治療藥物，並且成功的治好了一個女孩，這很了不起。
“有才能呢，就是好事，因此，你就有了獲得寬恕的可能，不會隨弗朗西斯一起死去。
“你也是在救贖弗朗西斯，讓他在民眾的期望中安詳又偉大的死去，總比在人民的唾棄聲中死去要好很多，難道不是嗎？
“而這，也是我的慈悲。
“我知道你喜歡卡蓮，我答應你，弗朗西斯死後，卡蓮就是你的了。
“言盡于此，好好想想吧，我的兒子，我希望，下個月，能看到你站在我的身邊。”
說完，尼可拉斯拍了一下奧托的肩膀，準備起身離開。
奧托的臉色陰晴不定。
他不想背叛弗朗西斯，更不願背叛卡蓮。
但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如果他繼續跟著弗朗西斯，那他將會被他的父親打入深淵，萬劫不復。
尼可拉斯畢竟是天命的大主教，手中的權勢與力量，是他和弗朗西斯加在一起也不能比擬的。
而且，他的父親並不是蠢蛋，政治與陰謀，是他最擅長的領域。
即便能度過這次難關，那麼以後呢？
現在最好、最便捷簡單的辦法，就是把尼可拉斯留在這里，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這樣的話，明天就听不到弗朗西斯身敗名裂的消息了。
奧托有這個能力。
此刻，房間中，只有他們父子二人。
書桌的抽屜里，正好有一把裝滿子彈的手槍。
但奧托猶豫了，面前的人畢竟是他的父親，親手殺死自己的父親，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
這需要很大的勇氣，也要承擔極大的心理壓力。
奧托自認為他還沒有這樣的勇氣，不要說父親，他目前還沒有殺過任何人。
有些事情，要做之時，才會發現很難。
而且，尼可拉斯如果死在了這里，那麼，也會對卡斯蘭娜家族產生巨大的影響。
說不定，這仍然會讓弗朗西斯聲名狼藉，被天命的其他高層送上刑場，卡斯蘭娜家族也將從此後一蹶不振。
除非……他主動“自首”，承擔下所有的罪孽。
但這樣做的話，奧托就一定會被人們送上絞刑架，被民眾們打上“弒父”的名頭，他的名字也將會永遠的留在恥辱柱上。
此刻，他現在的面前出現了一道選擇題。
其中一個選項是背叛弗朗西斯，背叛卡蓮，以及背叛自身的信仰。
如果選擇了這個選項，那麼，他將能夠活命，還能夠得到卡蓮，以後也能獲得更為光明的前途與未來。
說不定，他甚至可以成為下一任的天命大主教。
另一個選項則是殺死尼可拉斯，而選擇這個選項的結果與下場，顯而易見。
這道選擇題令他很糾結，但他卻沒有糾結的時間了，尼可拉斯即將打開房門。
是選擇犧牲自我，與黑暗抗爭，擁抱心中的光明，還是選擇屈從黑暗，淪為下一任的“尼可拉斯”呢？
奧托自認為他不是蠢人，他是一位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可是，他為何會猶豫呢？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要選什麼吧？！
夜色漸深，
天空中已然出現了一輪明月，
月光柔和、皎潔，仿佛能為夜行的人們照亮前進的路，能夠除去世間的污漬。
“砰！”
卡斯蘭娜家族中突然傳來了一聲槍響。
奧托冰冷的望著即將打開房門，倒地身亡的尼可拉斯，默默無言，然後，他又面無表情的沖著尸體打光了所有的子彈。
奧托不知道尼可拉斯在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刻露出了什麼樣的表情，又有著怎樣的心情，也不想知道。
尼可拉斯或許有對今天所做之事的後悔，或許有不可思議，或許……
或許什麼都不重要了。
奧托隨手扔下了手中的銀色手槍，單手捂著臉，另一只手扶著書桌，他有些站不住了。
須臾，淚水順著指縫中流了出來。
又過了片刻，
“哈哈哈哈！！！
“趨利避害……或許是人之本性，但是……父親啊！我卻想當一個真正的人。
“我是一名小丑，用微笑去逗笑他人、解救別人，卻忘了，我還有自己未被超度。
“如今，我終于意識到了這一點，謝謝你，我的父親。
“萬幸的是，一切還不晚，我的心中竟然還有著一縷金色的光芒，這是讓我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光芒，我可以……自己去拯救黑暗中的自己。
“我……將墜入黑暗，照亮世間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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