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族長祭祀完，阿杏懷抱著兩個陶罐，急忙走了進來，因族長的祭祀而有所平復的臉上，重新變得焦急。
“蜜，只有這些，夠不夠？”
葉青看了看，每個罐子中的蜜都不多，跟剛剛喂食給阿蘭的分量差不多。
葉青搖搖頭。
阿蘭的病情不會那麼快好起來，或許需要十來天。小孩因生病而厭食是很正常的，厭食會影響身體營養的攝入，進而影響病情好轉。
而且，蜂蜜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補品了，蜂蜜當然是足夠多才好。
見葉青搖頭，阿杏眼神又有些絕望。
葉青安慰她“不要急，家里的蜜是哪來的？”
“是……是少康山上掏來的。”
“那就再去掏！”
阿杏听葉青一說，心情稍微放松了一點，便轉身跪坐在阿蘭身邊，默默地看著阿蘭。
屋內陷入沉靜。
一會，太康提著一只拔了毛光溜溜的無頭雞走了進來，阿杏便又忙碌著炖雞湯。
那雞，葉青看著有點小，巴掌大，鴿子似的。
被阿杏拿走了手中的雞，太康也尋了一張漁網，默不作聲地出了門。
陶鼎中炖雞飄出香味時，阿紫和阿蓮兩個小姑娘回來了。
金銀花、連翹、薄荷都不少，蘆根她們也順帶弄了一堆。
葉青便忙碌著處理這些草藥。
當清洗干淨之後，準備熬藥的時候，葉青犯了難
“這個劑量多少？”
他努力回想曾經吃中藥時的情景。
“中藥是干的，一次煎服的劑量跟這新鮮的草藥不好比，記得那時熬藥後的藥渣，好像有大半個藥罐。”
“阿蘭才兩歲，減半吧！”
“這是總劑量，每種草藥又該怎麼搭配呢？”
“銀翹解毒片嘛，顧名思義，金銀花和連翹應該是主藥吧！”
君臣佐使這些他听過，但是不懂啊，知道了主藥，劑量上也不一定就比輔藥多呀！
有些藥性很強的草藥，每次只需要一點點，為了防止主藥藥效發作太猛，以至人體承受不了，便采用大量的其他輔藥壓制主藥藥性，讓其緩慢地發揮藥效。
怎麼辦？隨緣吧！
于是，他每樣都抓了一把，放進一個陶罐中。
其中，連翹既有葉子，也有青果。
嗯，總共半罐的樣子。
加水，淹過草藥，將陶罐放火上煎了起來。
葉青一邊煎藥一邊安慰自己
“金銀花、連翹，都可以當茶喝的，薄荷當菜吃的，蘆根可以當零食吃的，這煎出來的藥湯應該沒問題的！”
族長換下了一身行頭之後回來，便靜靜地觀察著葉青的行為。
他在努力地記憶著。
阿紫和阿蓮兩個小姑娘也沒有干活的心情，安靜地呆著，好奇地看著葉青忙碌。
煎了一會，葉青又犯了難該煎多久？
他以前喝的中藥是干的來煎，煎上一兩個小時沒問題，現在，這草藥都是新鮮的，煎那麼久的話，會不會熬成藥糊糊啊？
怎麼辦？
只有采取傻辦法！
看藥湯吧！
他不時地用勺子舀出藥湯來，觀察顏色。
有顏色，顏色變深，就可以證明草藥的汁水煎出來了。
沒有顏色？
那還是水，繼續煎！
小半個小時後，藥湯有了比較深的顏色了，他便將陶罐移開火堆。
藥湯是什麼顏色？
黃不黃，綠不綠的，他也說不上來。
看著莫名顏色的藥湯，他心里忐忑，不斷地安慰自己
“不會吃壞人，不會吃壞人！”
藥湯稍稍放涼之後，他嘗了嘗，苦！
苦就對了！
良藥苦口嘛。
他對自己瞎搗鼓出來的藥湯，信心又足了一點。
族長也拿勺嘗了一點，然後仔細品味著，努力記住這個味道。
阿紫和阿蓮兩個小姑娘，很是好奇，似乎也有嘗一嘗的。
葉青惡作劇心理發作，每人給嘗了一勺。
“呸！呸！呸！”
阿紫忙不迭地吐了出來。
阿蓮倒是很平靜，沒有反應。
只不過看她急速涌動的喉嚨就知道，她在強自忍耐。
“哈哈哈！”
葉青一陣壞笑。
在藥湯中加入蜂蜜，直到基本蓋住了苦味，雖然味道依然很怪，卻也勉強可以接受了。
將睡著的阿蘭叫醒，哄著喝下了藥湯。
半陶豆溫熱的藥湯下肚，阿蘭出汗了，人也更加精神了。
又過了半小時，雞湯也炖好了，小丫頭又吃了兩根雞腿，喝了半陶豆雞湯。
小丫頭雖然依舊臉紅紅的，但是精神頭很不錯了。
看著小丫頭微微鼓起的肚子，葉青很懷疑，小丫頭是不是餓的，生病了都能吃這麼多。
雖然知道藥效沒有這麼快起作用，葉青也放下了不少心。
小丫頭有精神了，能吃，就是好事啊！
阿杏臉上露出了微笑，開始整理腰機，準備織布。
阿紫看著小丫頭吃雞腿，咽了不少口水，她雖然小心地控制著，卻依然發出輕微的咕咚聲。
葉青看著她，有些想發笑。
不過，她才十歲，在葉青觀念中，還是小孩子，羨吃很正常。
阿紫見葉青表情奇怪地望著自己，臉一紅，拉起阿蓮便走“我們去打豬草了！”
小丫頭有了好轉，她放下了心，便記起了自己的工作。
豬不能餓著，餓了會發狂，會沖破豬圈跑掉，甚至傷人。
晚飯的野菜還需要采集，有野菜能省不少稻米，稻米耐儲存，能多留一點是一點。
……
傍晚，太康和少康歸來，收獲不多。
一條草魚，四五斤的樣子，其他是一些雜魚和蝦米。
阿紫和阿蓮兩個小姑娘，依然滿載而歸，野菜品種今天有了新的。
葫蘆！
不過不大，僅僅成-人拳頭大小。
一家人圍在火塘邊，一齊忙活，做晚飯、烤魚干、制干菜。
葉青弄了兩個陶罐，一個熬藥，一個炖魚湯。
太康少康兩人沒有捕著鯽魚，魚湯是用兩條手掌長的昂刺魚炖的，放了點鹽、姜和蔥，其他配料便沒放了。
這是給小丫頭阿蘭專門準備的。
晚飯依然兩個鼎齊上，一個蒸米飯，一個炖河鮮。
河鮮是蚌類和河蝦，至于魚，不管大小，全部抹上鹽，制作成魚干儲存。
看著鼎中滿滿的河鮮，葉青眼角抽搐。
翻騰的浮沫，濃濃的腥味，令他沒有一點食欲。
貝殼螺絲，沒有經過吐泥沙處理，那些蚌肉，也只是野蠻的砸開殼，內髒也不剔除，一股腦放進了鼎中。
厚厚的浮沫都呈黑灰色了！
這能吃？
葉青趕忙將一大塊姜切成片放了進去，然後拿勺撇浮沫。
希望能搶救一下吧。
阿杏看到他總是用姜片，若有所思。
晚飯，小丫頭不錯，喝了藥後，將下午炖的沒了兩條腿的雞，以及兩條昂刺魚全吃了精光。
看小丫頭這麼能吃，全家人都很開心，說說笑笑間，兩口鼎便底朝天。
葉青吃的是小丫頭吃剩下的魚湯拌米飯，至于河鮮，嘗了幾個河蝦，其他便沒踫了。
不干不淨，吃了要拉稀的。
這時代沒有廁紙，拉稀的話……酸爽自知！
看著意猶未盡的家人，葉青心里直犯嘀咕
“這樣的飲食習慣，身體怎麼健康得起來？壽命怎麼長得起來？要改善啊！”
……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十四歲的少康便和兩個同齡的少年進山掏蜂窩。
他們全副武裝，長矛，弓箭，繩索等等，背滿全身。
葉青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堅決跟著進山。
他有了一種緊迫感，想要盡早了解周邊能夠利用的資源。
部落的居住環境，飲食習慣，令他隨時處在小命不保的憂慮之中。
為自己的小命著想，必須改善！
改善，就必須要有資源。
可坐在家中，等不來資源。
必須出去找！
……
日出青山坳，晨霧濕飛鳥。
林間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
山林中。
四個身影尋尋覓覓。
“怪的很！這蜂窩，急用的時候想專門找，卻找不見，平時卻隨時可見。”
“太陽都出來了，我餓！”
“餓也忍著，阿蘭等著蜜呢！”
“要不……去那個地方？”
“嗯?好遠啊！”
“……”
三個少年陷入了沉默，顯然，“那個地方”，不是什麼好地方。
“就去那個地方！”
過了一會，少康下了決心。
葉青跟在後面，拄著木矛，不時避開回抽的棘條。
麻繩編的鞋子，早已被露水打濕，沾滿了泥和碎草葉。
o露的腿，滿是被草葉荊棘劃拉出的紅印子，不少印子還在滲血。
他們已經在山林中尋找了三四個小時了。
樹洞，土穴倒是找到了不少，可惜都沒有發現蜂窩。
唯一一個有蜂窩的樹洞，還是被掏過的。
看樹洞周圍散落的蜂巢殘片和凌亂的痕跡，掏蜂窩的應該是動物，而非人類。
葉青听三個少年交談的意思，似乎有一個地方，確定有蜂窩，卻是不好采集。
少康回頭問葉青
“餓不餓？”
葉青搖搖頭。
這個時候，餓也只能忍著了。
前面，一個少年似乎有所發現。
“少康，快來！”
等葉青走到跟前，三個少年正在合力刨著一根倒下的枯樹干。
枯樹腐朽了，三個少年刨起來很快。
不久，樹干上露出一窩白蟻。
然後，三個少年很是歡樂地捉住蟻窩中白蟻幼蟲，放進嘴里，吧唧！吧唧！有滋有味地吃起來。
少康不忘招呼葉青，轉過頭喊道
“快來！”
因為說話，白蟻幼蟲乳白的汁水，從他嘴角流了出來，被他一舌頭舔了回去。
葉青連忙搖頭。
生吃蟲子？
開玩笑，他可是文明人，是有大理想的，雖然餓，但也決不想墮落成野蠻人。
三個少年分食完白蟻繼續上路。
少康故意落在後面，不知從哪里掏出來一把拇指大的卵形物遞給葉青，然後不停地對葉青擠眉弄眼。
卵形物有黃有白，還有綠色。
那是……蠶繭！
葉青不明所以。
見葉青無動于衷，少康很是熱心地幫忙撕開蠶繭，捏著屁-股不停亂扭的蠶蛹，往葉青嘴里塞。
嘔！
拒絕！
堅決拒絕！
葉青連忙偏頭避開。
少康見葉青不吃，很失望，卻依然做著努力。
他將蠶蛹放進自己嘴里。
吧唧！
蠶蛹比較肥大，牛奶似的汁水四溢，濺得滿嘴都是。
然後，他臉上做出陶醉狀，以此誘惑葉青。
我是六歲小孩子嗎？
這麼容易誘惑的嗎？
葉青一臉的鄙視。
可惜咕嚕嚕的腹鳴出賣了他，令他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
他的臉上出現了掙扎。
要不，試試？
一個，就吃一個，嘗嘗味道就好！
看見葉青臉上猶豫的神色，少康見有戲，又撕開了一個蠶繭，再次將蠶蛹送到葉青嘴邊。
葉青猶豫著張開了嘴。
少康利索地將蠶蛹塞到他嘴里。
立刻，葉青仿佛觸了電，渾身寒毛豎起，耳中轟鳴，眼前的世界也仿佛顛了個個。
口腔中冰涼涼、蹦蹦跳的感覺，讓他極度發慌，然後，一個不小心……
吧唧！
慌亂中，蠶蛹被他咬破了。
咦，天沒有塌下來，世界也一下子清淨了。
嗯？
什麼味？
粘稠的汁水涼涼的，爆出的蠶卵脆脆的，這是……魚子醬的味道？！
只是，吃了蟲子，明天小命還在不在啊？
會拉肚子嗎？
會生病嗎？
唉，隨緣吧！
“哈哈哈……”
看著葉青臉上劇烈變化來去的表情，少康開心地笑了起來。
biu
biu。biu